一頓軍棍過後,蕭雲貴勉強還能站起,但曾水源卻是起不來了,只能在旁人的護送下先回巡撫衙門養傷。蕭雲貴咬牙在旁人攙扶下,巡視了一遍衙倉,只見裡面米糧、麥面、雜糧分得清清楚楚,整整齊齊的碼放在一起,五個糧官在裡面計點造冊,這五個人是軍中為數不多的幾個識字又識數的人,也都是老長毛,曾水源交待的很是仔細,也不需要他再多說什麼,看得出曾水源幹這事還是傾注了不少心血。
想到這裡,蕭雲貴有些後悔打了曾水源那麼多軍棍,打自己才一百軍棍都疼成這樣,可想而知曾水源那兩百軍棍會疼成什麼樣。勉慰看守衙倉各人幾句後,蕭雲貴便即打道回府,他實在是走不動了。
蕭雲貴也該知足了,執刑的牌刀手沒敢用全力,否則他休想起得來,趴在馬上挨到府衙後,蕭雲貴忍痛命人攙扶著他直接去看望曾水源。
來到曾水源居住的廂房,屋內一名拯危官正在給曾水源敷跌打藥酒,蕭雲貴一言不發上前來接過藥酒親手給曾水源敷起藥酒來。
曾水源微微一鄂,想不到西王會親手給自己敷藥,急忙掙扎起來道:「西王使不得啊。」
蕭雲貴板起臉來道:「有什麼使不得的?都是老兄弟,不必說這些,我命你趴好!」
曾水源眼眶微微有些濕潤,心中的憋悶之氣散了不少,依言趴好後,蕭雲貴一邊給他敷藥,一邊緩緩說道:「曾兄弟,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當眾打你這兩百軍棍麼?」
曾水源搖搖頭,額頭上大汗直冒,看得出藥酒敷上很是疼痛的。
看著曾水源那血紅的屁股,蕭雲貴強忍住噁心,手上繼續在曾水源的臀部上擦著藥酒,心中展開轉移視線分心**,暗想這要是哪個妹子的臀部該多好,心中幻想著,果然就不噁心了,但口上卻緩緩說道:「你責罰新軍沒有錯,犯了軍規軍紀就得受罰,但你不能提天地會和袍哥會。是,他們是久在幫會,江湖流氣重,但他們現下已經是我太平聖兵了,你這麼一說會寒了他們的心。」
曾水源哪知道蕭雲貴心中那齷蹉的想法,聽了蕭雲貴的話後一愣,他那時候氣糊塗了,張口就罵也沒想那麼多,掙扎起來歉然道:「西王,是我失言了。」
蕭雲貴擦好藥酒,讓他躺下後,忙不迭的擦著手道:「你還要告誡其他老兄弟,帶這些新軍不可有親疏之別,咱們將來需要更多的人來投奔,不能寒了人心,也不能讓新軍兄弟和老兄弟之間心有芥蒂,將來在戰場上,大傢伙需要同心協力,要是大家的心不能擰到一塊,如何能打敗清妖?這也是本王這次為何要讓李開芳、林鳳祥他們帶五百新軍一道出征的原因,大家共過生死患難,才會彼此信任啊。」
曾水源重重嗯了一聲道:「西王設想周全,小弟肚腸嫩,今後一定謹記西王的話。」
蕭雲貴微微一笑,他心裡知道這曾水源是天王洪秀全放在他身邊監視他的棋子,但他每做一件事都不瞞著曾水源,以示自己坦蕩,包括為什麼不殺富商巨賈的道理他都毫不隱瞞的和曾水源說了,他蕭雲貴就是要通過曾水源告訴天王洪秀全,想要成就一番事業,就要有大氣魄、大肚量。
蕭雲貴穿越前寫過一篇《太平天國興衰》的論文,知道天國敗亡的原因,而太平天國那幾近變態的排外思想直接將很多人拒之門外,洪教主他們偏執的認為,只要不信教的都是妖人,更可怕的是但凡滿人讚成的,他們就一律反對,就連中華一直使用的太陰曆曆法也給改成了太陽曆,一年有三百六十六天,這也成為後來曾國藩《討粵檄文》中攻訐太平天國妄圖顛覆中華文化的口實之一。
所以蕭雲貴一方面想要通過曾水源、通過他在長沙的行事告訴洪秀全,取天下要先取人心的道理,不要處處偏執行事,否則他們的路會越走越窄。另一方面,他也想拉攏曾水源這個人,所以對他推心置腹,只望曾水源有朝一日能投向自己。
從曾水源廂房出來,天色已經大亮,蕭雲貴在牌刀手攙扶下回到自己屋內,讓拯危官給自己上藥。
這拯危官手勢不錯,藥酒也很好,起初塗上去的時候是有些疼,但後來卻是涼絲絲的舒坦起來。
「西王殿下,這虎骨跌打酒每日三次外擦,包管你兩日就能行走如常。」那拯危官細聲細氣的說道。
蕭雲貴趴著哼哼幾聲,有氣無力的問道:「你叫什麼?外傷跌打看得不錯啊。」
那拯危官答道:「屬下姚遠,廣西潯州府人氏,之前是跟隨南王的。」
蕭雲貴哦了一聲,輕歎道:「南王去的可惜了。」
那姚遠眼眶一紅,有些哽咽道:「是啊,南王待我等很好的。」說到這裡他又道:「西王待我們也很好,吃的和我們一樣,還常來看望傷號,下面都說能做西王的兵是幾世修來的。」
蕭雲貴微微一笑說道:「幾世修來的,這話可是佛門言語,今後不可隨便說,否則傳教典官可要責罰你了。」
姚遠急忙掩口道:「屬下失言了,請西王贖罪。」
蕭雲貴起身穿好衣褲,紮好腰帶,搖搖手道:「單獨我倆說說沒事,有些話說了十幾年了,一時間忘了也無妨,天父皇上帝很大方的,說錯句話罷了,他老人家會寬恕你的罪。對了,我腹中饑了,吩咐下面給我弄個大碗麵來。」
姚遠見蕭雲貴並不責怪,而且說話也很風趣,當下笑著抱拳應了,轉身出去給蕭雲貴傳話去了。
姚遠才出去,一名牌刀手進屋稟報道:「西王殿下,朱乾號掌櫃朱昌琳在外面求見。」
蕭雲貴嗯了一聲道:「讓他在公堂上等,我這就出去,對了,讓人把我要的大碗麵送到公堂上去。」
來到公堂之上,只見朱昌琳坐在下首,身後站了一名衣著樸素的教書先生,此人一臉的傲氣,隔著老遠蕭雲貴就感覺到了,因為朱昌琳見自己出來急忙起身拱手為禮,他卻一直昂著頭,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走上公堂案台。
蕭雲貴朝著朱昌琳抱拳一禮,問道:「朱掌櫃一大早就來府衙有什麼事麼?」說著一屁股坐下去,他卻忘了自己的屁股傷勢未癒,這一坐鑽心的疼襲來,蕭雲貴忍不住哎喲一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朱昌琳和那教書先生都吃了一驚,只見蕭雲貴齜牙咧嘴的顯是極為疼痛,朱昌琳急問道:「西王爺,你怎麼了?」
蕭雲貴一隻手捂著屁股,一隻手搖了搖,咬牙道:「沒、沒什麼,只是早上挨了一百軍棍,一時忘了。」
朱昌琳和那教書先生都很是驚訝,朱昌琳問道:「西王爺在太平位高權重,誰人會打你軍棍?」
蕭雲貴苦笑著指了指自己道:「是我自己下令打的,我御下不嚴,所以自罰軍棍。」
朱昌琳皺眉道:「西王爺日理萬機,總理諸事,一時失察也是情有可原,難道就不能寬赦麼?」
蕭雲貴搖搖頭道:「軍法、軍紀是拿來統御軍馬的,不是拿來寬赦做人情用的,假若我自己都做不到嚴守軍紀,憑什麼拿去管制他人?」跟著皺眉看著那教書先生問道:「這位是誰?沒見過啊。」
那教書先生還在咀嚼蕭雲貴的話,聽聞蕭雲貴問話,上前拱手道:「西王爺,在下鄉下一介教書先生,姓高名季左,只是路過長沙,不想適逢貴軍過境,誤陷城中,昨日才在朱掌櫃之處尋了份差事,這些天城中盛傳西王爺棋盤納捐之事,在下仰慕西王大名,所以跟隨朱掌櫃前來府衙辦事,順道一睹西王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