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貴不動聲色,微微頷首示意李開芳繼續說下去。李開芳見蕭雲貴首肯,站起身來指著桌案上的地圖道:「清妖湖南提督鮑起豹城破之時率部先走,清妖法度失土必斬,小弟料想這鮑起豹定然是諸部清妖之中最想先打回長沙的。鮑妖頭只有趕在清妖八百里加急文書送到京城妖穴之前回攻長沙,這樣他才能有一線生機,否則就等著清妖狗皇帝咸豐砍他的狗頭吧。」
蕭雲貴點點頭接著說道:「所以鮑妖頭得到湖北援兵之後,便會急匆匆的往長沙城趕。」
李開芳笑道:「他倒也不敢真的來攻,清妖官場風氣糜爛,貪生怕死之輩比比皆是,他鮑起豹回師到了長沙城北,搖旗吶喊一番,佔住城北要地,他手中有兵,只要佔據圍堵我聖兵的要地後,便可向清妖那些大妖頭使銀子疏通,到頭來狗皇帝咸豐投鼠忌器,也只得無奈的留鮑妖頭一條狗命,或許會向賽尚阿賽老妖頭那樣,判個革職查辦、軍前留用。所以鮑起豹只會急急忙忙趕來,然後尋城北要地囤駐,而不會強行攻打長沙城。」
蕭雲貴呵呵笑道:「正是官場上亙古不變的真理,滿上不瞞下,報喜不報憂,避重需就輕,行前找退路,朝中找對人,遇事就不慌,哈哈哈。」
李開芳抱拳讚道:「西王殿下果然洞悉人情世故,我也是知道賽尚阿這妖頭在龍寮嶺之役大敗為了遮羞,把焦亮弄做什麼太平王送上去請功,才對清妖官場略有所知,卻不及西王所說這般透徹。」
蕭雲貴笑罵道:「我們不是清妖,少來這套拍馬屁的功夫,快說說吧,鮑起豹回軍城北會在何處囤駐?」
李開芳臉上微微一紅,指著地圖長沙城北一條黑線續道:「小弟鎮守城北,這些天也查探過城外地形,此河乃是瀏陽河,從東面而來在城東北角的九道灣轉過後,往北而去後在范正坡折向西去,匯入湘水,瀏陽河最北面離長沙城北五里路遙。小弟料想清妖鮑起豹自湘陰發兵,定會從瀏陽河上的劉家渡過河,城北瀏陽河南岸的伍家嶺、開福寺一帶地勢稍高,離瀏陽河不過兩里地,鮑妖頭定會在此處囤駐。」
蕭雲貴摸著鼻子也琢磨起來,林鳳祥等人已經圍在桌案邊,聽完李開芳的話後,林鳳祥接口道:「既然如此便好辦了,我等可以兵分兩路,一路搶先伏兵伍家嶺,另一路從東面上游偷渡瀏陽河,繞道清妖背後,等清妖渡河之時來個半渡而擊,接著包抄後路的人馬殺出,必定能殺鮑起豹一個大敗輸虧!」
蕭雲貴暗暗點頭,不愧是敢孤軍深入的北伐名將,果然有些將略,當下又問道:「清妖六千餘眾,我聖兵該當出兵多少為宜?」
林鳳祥和李開芳二人對望一眼,齊聲道:「兩千精銳足矣。」
蕭雲貴微微吃了一驚,沉吟片刻後點頭道:「也好,就由林兄弟和李兄弟率領咱們一千五百名廣西老兄弟和五百新軍分為兩路,李兄弟率一路兵到伍家嶺設伏,林兄弟率另一路偷渡瀏陽河包抄清妖後路!其餘諸將領兵謹守城池,隨時準備接應!」說到這裡蕭雲貴直起身,環視諸將一眼沉聲道:「還有其他要說的麼?」
李以文忽然說道:「可拆卸城頭千斤炮五門,七百斤炮十門,用馱馬運至伍家嶺隱秘佈防,清妖勢大,大炮一項還是要多多準備。」
見諸將都是微微頷首,蕭雲貴點頭道:「設伏一路多備火器、紅藥,等到清妖擁塞南岸之時,便好好招呼他們!」諸將一起哄笑起來。
蕭雲貴又命李以文、林啟容暫代二將鎮守北門和南門,吉文元、朱錫能依舊鎮守東門和西門。又讓李左車、唐二牛兩人為副將,分別跟隨林鳳祥、李開芳出城擊敵。
當下林鳳祥、李開芳、李左車、唐二牛四將先行下去準備出兵之事,蕭雲貴望著童強勝又道:「辛苦童兄弟再帶兄弟前去打探,務必探到西王娘的女營和童營現在何處,一有消息立時回報。」
童強勝大聲領命,正要離去,蕭雲貴忽然說道:「童兄弟,你手下折損的幾個弟兄可有家小?我會命人厚加撫恤的。」
童強勝微微遲疑片刻,面色一滯,有些哽咽的說道:「幾名兄弟都是孤家寡人,沒有家小……」
蕭雲貴愣住了,沒有家小這該如何撫恤?童強勝低聲道:「多謝西王殿下掛懷,我挑選的手下都是獨身,所以不會有什麼後顧之憂。我和兄弟們都不奢望死後能有什麼撫恤,只望有朝一日,能像西王爺說的那樣,真的驅逐了胡奴,復了漢家河山,到那時天下百姓不會忘了他們,這便足夠了。」說完童強勝行了一禮便即轉身離去。
望著童強勝的背影,蕭雲貴胸口像堵了一塊東西似的,不上不下難過之極。自己一直以來只是想靠著這些所謂的兄弟保住小命而已,卻想不到他眼中的這些泥腿子們真的信了自己那天的「豪言壯語」,那些話自己只是隨口說來,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啊。
一種負罪感忽然襲上心頭,蕭雲貴強笑著喃喃道:「是你們自己蠢,和我沒關係,沒關係的……」
跟著李以文、林啟容、吉文元、朱錫能四將也過來告退,這才打斷了蕭雲貴的思緒,四將走後,蕭雲貴回頭看了看何濱和周兆耀,問道:「那些清妖俘虜如何了?」
何濱上前道:「早飯加了些飯食之後,倒也不再鬧騰了。」
蕭雲貴嗯了一聲,周兆耀有些為難的說道:「西王殿下,這些俘虜之中,有十幾個人是小人相熟的同鄉,也都是苦出身,他們願意加入我聖兵,不知西王能否接納?」
蕭雲貴回過神來,哦了一聲道:「所有的清妖俘虜你們細細去甄別一次,只要不是抽大煙的弱兵,都給我留下,其餘老弱病殘等明日納捐的錢糧一道,一律遣散回家。」
周兆耀聞言喜道:「我就知道西王仁厚不會要他們去死的。」
何濱微微皺眉道:「俘虜中的湖南綠營兵都還好說,大多都願意加入我們,只是那些陝西綠營兵大多是想回家的。」
蕭雲貴沉吟片刻後,輕歎一聲道:「那些陝西兵願意留下的就留,不願意的等到擊潰北面之敵後,就放他們北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