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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斗
天界亂糟糟的情況也不過幾天就立刻過去了,已經逝去的天帝用靈力留了遺旨,言語不多,寥寥幾筆,大意就是不准尋仇,還三界一個安生。
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了,天帝一直沒有娶正妃,也沒有子嗣,下一任的天帝人選,讓神君們嘰嘰喳喳地吵了個幾天幾夜,舌頭吵起了泡,也沒有定下來。
既要靈力高強又要宅心仁厚,爭來吵去,最後這個位置卻是突然落到了一個默默無聞的神君夙笙上面。
夙笙不是不出名,而是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極其的低調,低調地讓大部分的仙君們都覺得極其陌生。
年紀稍長的神仙們知道九天之上有這麼一個厲害的人物存在,而年紀小一輩的,新近飛昇九天的仙君們大概就不會知道了,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論出身,他是遠古的上神後裔,十幾萬歲的老鳳凰,聽說當年女媧還在世的時候,他便已經存在了,還參與了當年鎮壓惡神的戰爭,更是親自將惡神封印在了鎮魔鍾裡。
若不是這次天帝突然逝去,估計這位大神也不會突然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
這個消息傳到臨淵的時候,堯月坐在案桌邊上,整理完這一次仙魔戰之後的情況案卷。
「夙笙,是鳳凰那一族的吧?」
她往後一靠,雙手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
下屬立刻恭敬退下了。
珠簾忽然響動,一個黑色的影子忽然從珠簾竄了進來,一躍落到了堯月的膝頭上。
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桓郎在堯月的膝頭轉了一圈,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躺下了,「阿月,那不過是一隻老鳳凰罷了,十幾萬歲了,怕是毛都老的掉光了,哪裡會是歡姐姐的對手?歡姐姐一口三昧真火,就燒的那隻老鳳凰變成炭燒鳳凰!」
堯月提起了小狐狸的脖子。
桓郎立刻縮了脖子,兩隻耳朵尖尖立時可憐兮兮地軟了下來,四隻腳耷拉著,一動也不敢動,剛才那股子囂張氣焰也全沒有了。
這個小東西上回在自己的懷裡趴過之後,膽兒又開始肥了,沒事就想往自己的膝頭上窩著,死活也不願意出去。
堯月知道桓郎臉皮薄,這身狐狸皮毛沒有長好,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出去吹風日曬,只要堯月在室內,他就會尋著機會,在沒有人的時候,跳上她的膝頭。
「嗯,終於開始長毛了。想來不用再等多久,你這身狐狸皮毛就會好起來的。」
堯月打量了一番,又將小狐狸放到了膝頭上,現在臨淵是冬日,外面下著雪,小狐狸雖然毛沒有長齊,可也比屋子裡的熱氣舒服。
堯月體寒,尤其是到了冬日裡,就會覺得四肢有些僵硬,她也越發不想動彈,在雪魂殿裡,一步都不想去。
有些事情,也放手去讓言歡去做了。
畢竟言歡才是魔族真正的魔君。
以前言歡將火靈好是最緊要的事,畢竟這個世上是強者勝,弱者跪地。
現在臨淵中的魔族已經北冥之地帶出來的魔仙們也都服了言歡。
這感覺,像是鬆了口氣。
書房裡暖意如春,隔著霧濛濛的雕花木窗,可以看見外面雪落得急,撲簌撲簌地飄著,遮擋了一切。
膝頭上的小狐狸忽然傳來了細細的鼾聲,規律的呼吸聲清淺,居然睡著了。
堯月伸手將這一小團往自己懷中攏了攏,又取了鮫紗蓋在小狐狸的身上。
珠簾微微閃動,一個人影立在了案桌前面。
絳紫色的錦袍,長身而立,垂著頭,看著堯月案桌上攤開的那一本密報,上面寫得正是剛才新一任天帝的人選問題。
他輕輕嘖了一聲。
堯月挑眉,疑惑而又好奇,詢問地看著擎蒼。
「三界裡莫道是沒有人了?怎麼會選了夙笙?我以為,這一次成為天帝的會是花神晏黎,或者青丘——鳴玉。」
擎蒼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堯月的膝頭,白色的鮫紗下露出一隻長了細細一層短白毛的小尾巴上,便壓低了聲音。
堯月擺了擺手,示意無事,又在小狐狸的脖子上輕輕順了幾下毛,讓小狐狸睡得更深一些,略微施了法術,讓它不受他們說話聲音的打擾。
「天界上的事情誰說的清楚,這三界至尊的寶座你當是能者就能坐穩嗎?能夠平衡各方的利益,又不是用法術靈力和武力就能夠決定的,當然就選了身份貴重的,血統越純潔的越好。這隻老鳳凰,深居簡出,顯然是個與外界鮮少接觸的,這樣背景乾淨的人,才能夠不偏不倚。所以啊,天界上的人啊,可能對戰不精,卻在這些方面精的很。不會有一點含糊的。」
堯月不緊不慢地道來,讓擎蒼陷入了沉思的狀態。
堯月也不急,自己捧了茶,輕輕地啜著。
擎蒼很快就回過神來。
「這一次你做的很好。那個天帝早該死了。」
堯月放下了茶盞,一說到天帝,擎蒼的眉宇間就糾起了一絲戾氣,與他年輕清俊的臉龐不相符。不過,那抹戾氣,一閃而逝。
堯月嗯了一聲,素手一揚,眉心之中的三菱花瓣隱去了,妍麗的面容上那層細膩的淡淡珠光也像是突然被收了起來。
她眼波微動,轉動間隱約可見眼底的一抹妖艷的緋紅,眼下一滴紅色淚痣,亮了起來。天妃的長相是美麗出塵,絕世而獨立,像是菡萏盛開,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此刻的堯月長睫一掀,天然的媚態,在不知不覺中就能奪人心神。
那滴紅色淚痣就像是美人慵懶起妝,不小心落下的一滴胭脂,襯得肌膚如玉,妖氣橫生。
這才是真正的堯月。
「這還要多虧了你,若不是你提供了天妃的畫像,我又如何能夠化作天妃的樣子?」
這一次堯月能夠擊殺天帝成功,都是擎蒼在背後出謀劃策。
擎蒼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不在意地在旁邊的椅子上坐著,「客氣什麼?你也幫了我,我也不是平白地幫了你。」
堯月本來想站起身,卻突然想起還窩在自己膝頭上熟睡的桓郎,又放棄了,凌空指物,親自給擎蒼倒了杯茶。
「我本是南極島主,那個時候,那個時候他還不是天帝,不過是九天裡普通的仙君。天帝拜入了我的門下,認我為師傅。我生性憊懶,收了他做徒弟,也不過是掛著名而已,心情好的時候也就教他一些法術。」
擎蒼飲了一口茶,絮絮說起。眼神越發悠遠,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堯月聽見他說自己是南極島主的時候倒是驚了,南極島主,可是一方之神,品級極高,能夠同花神比肩,但是又比花神厲害一些,因為南極島主,佔據南極,可以說是一方霸主。
擎蒼這張臉看上去十分年輕,哪裡看得出來他的年歲已經這樣大了,還這般厲害。堯月再看擎蒼的眼神中就多了幾分不敢置信。
擎蒼也注意到了,抿唇而笑,只是那笑容裡中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可是覺著我裝嫩?我倒是也想長大,可是面容總是這般,再也改不了。這些事情太久遠了,哎。不過,那隻老鳳凰也是這樣,我們那個時候修習火靈,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都是這般改變不了面容。苦惱啊。」
「青春永駐,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
擎蒼搖了搖頭,明顯是不想再在這個話題說下去了,繼續道,「那個時候我親手養大的芙瀾終於修成了小仙,變作了人形。也不知道是不是南極島上風水養人,她的容貌驚人。那個時候還沒有青丘鳴玉,芙瀾是我見過最美的。天帝在芙瀾還是妖的時候就常常給芙蓉花澆水,芙瀾除了我這個師傅,獨獨對他親近。後來,她指婚給了天帝,可是突然間芙瀾就離開了九天,像是被魔君擄去的消息。我一直都在閉關修煉,在南極島上不問世事,等我出來的時候,才知道仙魔大戰。所有人都當芙瀾是無臉面見天帝,不想以不潔之身,回到九天之上,於是自殺了。可是我卻是知道的很清楚,芙瀾是被逼著自殺而死。」
聽到這裡,堯月的眉頭皺了起來,心裡升起一種熟悉的感覺。
好像在哪裡聽過。
「芙瀾同魔君生了孩子,怎麼會輕易捨了孩子死去?九天上的那群衛道士,就聯合著逼了芙瀾自殺,說是為了保全九天的臉面。我趕到的時候芙瀾已經奄奄一息。」
擎蒼的呼吸驟然不穩起來,有些哽咽,「我看著長大的徒弟,滿身是血,臨了還握著我的手,說她這個徒弟當得不好。傻傻的被人利用了,死了活該,只是捨不得阿浮那個孩子。她告訴我天帝心胸狹窄,必然會要屠盡九頭一族才會罷休,吐著血,求著我幫助著阿浮,護佑她平安長大。芙瀾就在我的懷裡斷了氣啊,若不是我收了天帝這個孽徒,她怎麼會死的這麼慘烈!」
擎蒼的眸子迸射出冰冷的光,「那個死了的孽徒將芙瀾的畫像洩露了出去,還洩露到了魔君的手裡。魔君便來求娶,孽徒向當時的天帝獻計,要芙瀾進入到魔族內部,來個裡應外合。哼。」他冷笑一聲,「他就是這樣得來了天帝之位!什麼衝冠一怒為紅顏,不過都是想師出有名!只是他怎麼都想不到,一直對他言聽計從的芙瀾會愛上了魔君,報應!報應啊!」
堯月垂下了眸子,忽然覺得眸子酸澀,心口裡升起了一股奇異的感受,「不管是任何女人,被所愛所戀之人轉手送給了別人,也會覺得心死如灰吧。」
擎蒼面色一冷,「這個天帝,輸在了太過自負!一心想滅九頭一族,最終死也想不到他會滅了自己的親生子!」
堯月沉默不語。
後面的事情她都已經知道了。
天帝真的太過自負。
他死也沒有想到芙瀾當時已經有孕,芙瀾在魔君的手裡,被好好的供著。先前她嫌魔君是貪戀她的容貌,可是後來在相處中魔君將她照顧的無微不至,兩人生出了感情。芙瀾心緒不寧,生下孩子就夭折了。魔君怕她難受,動用了九頭一族的秘術,強行將孩子的元神轉到了九頭鳥族中的同樣虛弱的小九頭鳥身上。
那隻小九頭鳥就是鬼車。
當仙魔之戰開始之前,當時的魔君就把鬼車送出了臨淵,送到了堯月的身邊,成為了堯月的坐騎。
芙瀾在仙魔大戰的時候產下的孩子,最後托付給了擎蒼,這也是擎蒼作為一方島主,卻也留在臨淵的原因。
「難怪天帝看到我,一點都沒有懷疑我的來歷。你是芙瀾的師傅,自然對芙瀾十分熟悉。」
「天帝做過我的徒弟,我蟄伏這麼多年,對他已經瞭如指掌,那個芙蓉小妖阿芙也是我的手筆。你看看,他寵成了什麼樣子。」
堯月沒有做聲,回想起那天她化作芙瀾的樣子,挖走了天帝的元丹的時候,在他耳邊說過的那些話,「當年我被你親自送給魔君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了你的孩子。你可知道被你用天刑,劈了三千道,一寸寸燒成炭的魔族餘孽鬼車是誰?那是我同你的孩子。我這樣愛你,你卻這樣對我,我就偏要把我們的孩子也變成魔族餘孽,要麼你親手殺死他,要麼就讓他殺了你!」
芙瀾是否這樣想,堯月不知道,就算真的這樣想,也無可厚非。
「罷了,我也該回我的南極去了。阿月,言歡也已經長大了,你們以後在三界的日子也會好起來了。多想想自己的事情吧。」
擎蒼的話讓堯月莫名其妙。
她一臉疑惑地看著擎蒼,美目流轉,媚意橫生,一切都不過是她自然而然的舉動。
擎蒼搖搖頭,「罷了,情之一事,你現在這副樣子怕是也不會懂。」
擎蒼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膝頭的小狐狸動了起來,兩隻尖尖耳朵動了動,從鮫紗下露出一張粉嫩的小臉來,肉嘟嘟的。
「阿月……」
小狐狸嘟囔了一聲,睡眼惺忪,嬌憨可愛。
堯月摸了摸小狐狸的小腦袋,感覺心裡的寒意忽然間被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