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要怪天界上的人沒有見識。
這幾萬年來,三界之中也是出過風華絕代,迷死人不償命的神,來自於慣常出美人的青丘,九尾狐族本就是修習媚術,注重容顏便是最緊要。鳴玉更是箇中的翹楚,像是炫目的琉璃,美的奪人心魄。
可是他再美,也還只是個男人。
三界之中陰陽平衡,分桃斷袖,男男之間的風月仍舊是私密中流傳的八卦罷了,從未是主流,是以,鳴玉的美,仙君們多避著不看。
現在突然多了一個能夠同鳴玉抗衡的美人兒,仙君們自然是伸長了脖子恨不得衝上前去,尤其是瞧著天帝握住了美人兒的手腕,肌膚皓白如雪,手腕纖細小巧,在場的雄性生物無一不加快了吞嚥的速度。
「可,我是魔。」
美人兒的聲音像是一顆投湖的小石子兒,在眾人的心頭蕩起一陣陣漣漪。
美人是魔。
這個美人是同九頭魔族一同來的。
城府淺的仙君面上立刻露出了心疼的神色,這樣的美人兒怕是誤入魔途啊,真真是極為可惜的啊。
而城府深的仙君卻不露神色,袖中的手握成拳,暗裡也是一番嗟歎。
魔就魔,仙就是仙,仙魔殊途,這是幾千年以來的規定,鐵桶一般,不容任何仙魔越界。
「魔又如何?你在我心裡是阿芙。」
天帝的聲音並不刻意壓低,在場聽見的的仙們立刻臉色微妙起來。
品級高的神君不禁沉了臉,天帝怎麼能行事這般乖張?居然昏頭到了當眾挑釁規矩的地步。
堯月將手抽了出來,「你是仙,你要滅魔,就是要殺我。」
「阿芙,你同魔不一樣,你不是魔,你是我的天妃。」天帝神情激動地解釋,將堯月抱入了懷中,勒得很緊,緊到堯月感覺自己似乎都快要被揉進了他的身體裡,感受到他厚重衣服下的骨頭,清晰地咯人。
「阿芙,我心悅你。」
堯月一怔,「有何憑證?」
「我願意為了你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捧出這一顆心。」
失而復得,堯月提什麼要求,他怕是都會要答應。
「那你……」
天邊飛速行來的一朵五彩祥雲,玄色廣袍如山水畫中一筆隨意的墨跡,翻飛的廣袖踏碎了漫天的晚霞。
速度比風快,即使是心急火燎,也給人這般閒適優雅的感覺。
他終於來了……
收回目光,堯月輕輕附在了天帝的耳邊,
「那就挖出來。」
溫熱的呼吸帶起一陣難以言說的癢。
天帝的心口卻是忽然間一痛,輕輕的,像是什麼碎裂的聲音,他低下頭,看到那隻玉色的手上握著他的金色元丹。
纖纖小巧的指尖上染成了血色,在金烏的餘暉中閃著妖媚的光。
堯月卻將天帝猛然間再次拉入了懷中,因為兩個人站的極為近,堯月挖出天帝的元丹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天帝也沒有聲張。
是以沒人看清。
場上發出了一致的抽氣聲。
這……
打了個平手啊!
晏黎皺著眉頭,越看越覺得怪異。
只看到那個貌美近妖的女人抱著天帝,紅唇微彎,一張一合,也不知道貼著天帝的耳邊說了些什麼,天帝猛然就被她從雲頭之上推了下來。
身形飄落像是被風吹落了枝頭的葉子。
誰都沒有料到突然之間會有這樣大的變故。
晏黎立刻飛速上前,堪堪接住了天帝。
「帝上!」
天帝的面容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再無溫潤如玉的風貌,眸光陰冷。
這樣虛弱的天帝,給晏黎極為不安的感覺。
灰暗無光的眼神,好似將死之人。
手握住天帝的腕子,竟讓人感覺不到一絲元神的存在。
晏黎反應極快,立刻抬頭,喝令四周的兵將,「拿下魔頭!殺無赦!」
一聲尖利的九頭鳳凰的鳴聲,九頭鳳凰飛躍下正宮的屋簷,低空滑過了太液池,磨盤大的爪子鋒利如同尖刀,連路上,不知道掀翻了多少想要靠近的九天兵將。
爪子不過是輕輕一抓,元丹直接碎裂。
堯月一躍而起,翻身利落坐上了九頭鳳凰,只不過是兩個展翅,九頭鳳凰早已經飛到了十多公里之外。
「不。」
尚存一息的天帝忽然間發力,緊緊握住了晏黎的腕子。
「讓她走。」
天帝清晰的吐出三個字,立時就噴出了一口血。
晏黎憤然,「你瘋了不成!她是妖女,她傷你至此!你分明就是被迷惑了!」
情急之下,他也顧不得君臣之禮,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天帝的三魂七魄在漸漸破損,也不知道那妖女魔頭使出了什麼樣厲害的手段,能讓靈力高強的天帝著了道。
「快!快請太上老君來!帝上需要丹藥!還有西王母,趕緊去西崑崙島上請西王母來!」
得了命令的仙使們立刻四處散開,雖然不知道天帝究竟傷勢如何,可是一向是泰山崩於眼前都能不改冰山臉的花神大人都破冰了,都驚慌了,都咆哮了,這可是比天帝受傷還要讓人恐懼的事情!
天帝吐出一口血,喘息著,艱難拉了拉晏黎的衣角,「晏黎,不用了。我很好。」
晏黎恨不得將天帝拖起來暴打一頓,這吐血都快趕上泉湧了,好個屁!
天帝扯出一個笑,雖然虛弱,溫潤如初,這讓晏黎想起來了當年初次見到還不是天帝的他。他那個時候笑容爽朗,眉目如同清風,不像現在這樣面具似的溫潤穩重。
「是我,是我對不住阿芙。是我,殺了她,是我,從來就沒有……咳咳,就沒有將她放在心裡好好疼著……阿芙恨我呢。愛不了,恨著也好。恨不了,……那,……那就讓,我,死在她手裡吧……我終於應了她一個心願……把心,把這顆沉寂的心……給了,給了我最愛的……」
「別,我求你,別再說了!」晏黎伸手去掰天帝的下頜,不讓他再強撐著說話,耗費體力,支撐不到支援到來。
天帝的眼神迷濛了,失神地望向了天空之中,金烏暖色的餘暉中,好像看到了芙瀾朝著自己款款行來,笑容溫婉,那是這世間他擁有過的最美好,比這三界至尊天帝寶座還要尊貴,可惜,他懂得太遲了。
晏黎立時將天帝扶坐起,要給他輸入元氣,保住他的一口氣,支撐到救援來到。
稍有起色的時候,天帝卻忽然催動了內元。
這一次他受得傷極重,此時的這個舉動無異於找死。
晏黎大驚失色,眼看著天帝一點點虛弱下去,再也找不著任何法子,他是花神,卻對於療傷的法術不精。
等到太上老君帶著靈丹仙藥趕到的時候,天帝已經精元盡毀,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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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在耳邊呼嘯著而過,沿著東海的海面快速飛過,九頭鳳凰巨型的翅膀帶起的風捲起平靜的海面浪花數尺翻滾。
浪花迎頭撲來,細碎的水珠打到堯月的臉上,混合著臉上的溫熱,倒是讓堯月能夠尋著了一個合理的理由,也不需要再去遮掩了。
天帝這一次必然是活不成了。
再高的醫術同靈力,也架不過一個人一心求死。
就算是真的救活了,天帝也會生不如死,還有什麼比想死死不成更痛苦?
反正生生死死都是個死路。
堯月長舒一口氣,輕輕撫了撫言歡頸部的金色羽毛。
「姑姑,姑姑,我們終於殺了天帝!這一次,三界之中怕是再也沒有人敢小覷咱們了!三界至尊都死在了我們的手裡!」
言歡樂得不行,嘰嘰喳喳地說著,一時從東海飛越了泰山,又飛過了冰海,最後到底了臨淵,這才停歇下來。
剛一落地,還沒有打開臨淵的空間大門,旁邊的矮樹叢中忽然動了一下。
言歡立時噴出一口三昧真火,濃濃烈火一瞬間將矮樹叢中燒得只剩下了黑煙跟青煙,裡頭慢慢滾出來一坨黑不溜秋的一團。
砰的一下,四肢朝天的躺在了地上,一縷黑煙悠悠地從它的口中冒出來。
「桓郎!」
言歡立刻變回了人身,趕緊上去把這個全身焦黑的桓郎抱起來。
「咳……咳咳……」
小狐狸淚流滿面,焦黑的臉上流出的眼淚在臉上劃出兩條清淺的線,勉強露出底下粉白的皮毛,它委屈地蜷縮成了一團,往言歡的懷裡鑽了鑽,不管不顧地嚶嚶哭起來。
聽見這個孩子哭得傷心,言歡也有些臉紅了,怕是剛才那三昧真火燒得厲害,所以哭得連聲音都小了許多,見自己一手養大的小狐狸,一身雪白的茸茸毛被自己那一噴火,燒成了菊花瓣似的捲著,焦黑不說,都冒著香氣了。
嗯,肉香的味道……
「桓郎不哭不哭哦。都是姐姐下手太重了。噴火沒有個輕重。疼不疼?姐姐你回去上藥哦。」
桓郎的爪子又拱了拱。
言歡都要急的冒出一頭的汗水了。
桓郎的爪子又撓了撓,肉呼呼的小爪子扯著自己腦門上劫後餘生下僅存的幾根還冒著青煙的毛。
哭聲更大了些。
言歡雖然養著桓郎,可很多時候都是丟給了養娘伺候著小祖宗,她是九頭鳳凰,十八隻耳朵,怎麼受得了這魔音灌耳。
轉頭就看到堯月在一邊默然而立,揚手就將小狐狸塞到她的懷裡。
「姑姑幫我抱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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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小妖阿芙其實就是個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