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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地一
康熙在南書房安慰了幾句母親亡故的李光地,下了旨意道:「提督順天學政關係緊要,李光地特行簡用,著在任守制。」
李光地跪地磕頭謝恩,「皇上體恤臣之心,臣萬死難報其萬一,只是臣母亡故,臣若只在京守制,怕於孝道不合,特請皇上准臣九個月喪假,臣十二月即回……」
李光地這是想忠孝兩全,胤禛在一旁聽著也覺得有理,可瞧著站在一旁的幾個漢臣神色卻有些不對,頗有些不解,又看了一眼皇阿瑪和太子還有別的滿臣,見他們都深以為許,也就放心了,他是極佩服李光地的,李光地是一代能臣,為官清正,為臣又忠心耿耿。
康熙又處置了些別的事,這才讓大臣們都走了,只留下了連太子在內的幾位皇子,「老四,聽說你昨個兒連午覺都沒歇就去找太子討教朝政?」
「兒子昨天頭一次臨朝聽政,有些事不知前因後果一頭霧水,皇阿瑪您又國務繁忙,因此兒子只好去打擾太子……」
太子聽見胤禛這樣說,笑著接過了話,「四弟所問並非是什麼疑難,只是與朝臣和朝政不熟這才不情詳情,也不知皇阿瑪為何會那般處置,聽了兒子詳說,立時便懂了。」
康熙點了點頭,「嗯,老四是個勤勉的,只是終究年輕魯莽,你現在雖在宮外住,卻也一樣是常來常往的,歇過午覺再去毓慶宮又如何?太子若不得閒,你也可去問大阿哥、三阿哥,他們若都不得閒,就來問朕便是,子午覺最是要緊,下回可不准這樣。」
「兒子曉得厲害了,不瞞皇阿瑪說,兒子午後回了家時,困得在馬上險些睡著,到了家裡倒頭就睡,倒把烏拉那拉氏嚇了一跳。」
康熙聽到這裡哈哈大笑,「你啊……平素裡跟老六、十三、十四在一處是個長兄的模樣,在這裡你還是小兄弟,一團的孩子氣。」
胤褆見他們說得熱鬧也笑道,「兒子亦未曾想到老四是個急性子,旁地事大哥魯鈍不及太子精道,四弟你若是下次以不知詳情的,問為兄也是成的,為兄旁地本是沒有,唯記性好些。」
康熙見他們兄弟兄友弟恭,不由得搌須而笑,連心裡這幾日為太子頗有些鬱結的心思,舒緩了不少,太子還是好的,只是他周圍的人不好,還是要處置一批才是,至於太子偏愛優伶又與一些清俊的太監纏夾不清……唉……只當他年少輕狂吧,年輕時有些荒唐算不上什麼大錯。
說起來太子妃也是太賢德了,和順有餘心計不足,不止不能督促太子上進,反而因幾次規勸夫妻失了合,後來竟也不勸了,只餘一個順字。
康熙心裡想著這許多的事,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胤祉離他最近,也一直留心著他,「皇阿瑪可是身子有些不舒爽?」
「並無什麼大事。」康熙揉了揉眼睛,「你們都跪安吧。」
幾位皇子施了禮出來,各自散了,胤禛自南書房出來始終記著李光地想要請假九個月時,那幾個漢臣不以為然的眼神,腳步一轉往鹹福宮而去。
顧八代本是帶著幾個年長些的阿哥讀資治通鑒,見他來了便讓皇子們都讀書,讓自己的侍讀看著,與胤禛到了書蔭下說話,胤禛一五一十的把南書房發生的事與顧八代講了,顧八代聽到李光地說請假五個月,以圖忠孝兩全時搖了搖頭,「晉卿此事做得大大的不妥。」
「哦?」
「漢人依制守孝應是三年,李光地若真是個忠孝之人,便應堅持回鄉丁憂三年方為最好,皇上若是依舊不肯,還應再求,三求不肯這才說請假九個月,忠孝兩不誤,也算是他忠孝兼顧,他竟然未曾與皇上辯說便直接說請假九個月……此事若在旁人身上,怕也只是有些背後耳語,可前有蠟丸案,後有此事,他早就是漢人文官的眼中釘肉中刺了,旁人想要羅織罪名遍尋不到,誰知他竟給自己扣了個不孝的帽子。」蠟丸案指的是康熙二十年的李光地指陳夢雷與耿靖忠頗有些牽扯的事件,胤禛也是知道的。
胤禛聽顧八代的一番解說,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是我魯鈍了。」
「不是你魯鈍,你終究年輕,不知文人這些曲折的心思,你昨日去討孝太子朝政之事,做得極好,太子是國之儲君,你身為人弟尊重長兄便是孝,對太子恭順就是忠……只是……」
胤禛本以為顧八代只是大儒,與朝政上少有見解,沒想到說起朝政來頭頭是道,說起他們父子兄弟來,許多話竟與額娘如出一轍,後面的這個只是更是凝神聽了,「只是當今天子正是萬歲爺,父強子少壯……自是頗有微妙,你要多警醒些。」
「學生多謝老師提點。」皇阿瑪與太子確實微妙些,皇阿瑪一向身子骨強健,太子卻漸漸長成了,朝臣們有許多倒向了未來儲君,可皇阿瑪又不是那種會任大權旁落的性子……額娘也好似說過皇上只有一個……他心裡因此對顧八代逾加的佩服了,卻沒想到……顧八代是一代大儒熟讀史書有些見識並不奇怪,額娘是深宮女子,成為宮妃前大字不識的宮女出身,怎會於朝政有這般深刻的見識?許是因兒子天生就覺得母親是最機敏萬能的吧。
康熙說讀書要念一百遍、背一百遍、抄一百遍方為最好,秀兒倒沒有那個毅力,一個人關在耳房裡練過了瑜珈,洗了個澡換了件衣裳,便開始抄資治通鑒,後宮女子離權利最近,若是真對政治一無所知,怕是要誤人誤己,要是覺得自己什麼都知,指手畫腳要誤國誤民,知道是要知道的,可旁人沒必要知道她知道。
胤禛找顧八代的事嘴快的胤祚早就告訴她了,胤祚還打聽到了兩人說了些什麼,「兒子瞧那李光地沒什麼好的,整日裡拿腔作勢的,在暢春園時瞧見兒子釣魚玩,還說什麼勿要玩物喪事,他豈知釣魚是頂頂磨練心智的。」
秀兒戳了戳他的額頭,「李光地是能吏,也是極有德性的大儒,豈是你一個黃口小兒嫌棄得的?你在宮裡胡鬧無人管你,你當是好事?我與你皇阿瑪寵縱與你是憐惜你身子骨不好,你兄弟讓著你是因為疼愛你,旁人寵著你那是想讓你持寵生驕,李光地是忠言逆耳,額娘我倒要謝一謝他。」
胤祚本來是跑來賣乖的,誰知竟被孝訓了,嘟著嘴找了個諸如要去唸書之類的由頭跑了,秀兒這才有工夫做了瑜珈。
她一邊抄書一邊想著這件事,嘴角不由得含了笑,臉上透出十足的高興來,冬梅瞧著頗有些奇怪,德主子一個人關在耳房淨室裡做得事連她都不許看的,出來之後抄書也好,溜彎也罷,都透著十足的精神,現下笑了起來,那耳房裡有什麼好東西?可她是街頭長大的孩子,自然知道好心害死貓的道理,心裡雖奇怪,嘴上卻不說,「冬梅,你沒事兒往後殿看看,王貴人可與太子妃和大福晉又往來了。」
冬梅笑道,「回主子的話,奴才正要跟您說的,王貴人派人送了親自曬的梨花做得香囊給太子妃和大福晉賠情,說是昨日未容出工夫來,特送荷包賠情。」
「她果然精乖。」
「她還送了梨花膏過來,因您在……奴才替您收著了。」
「你們幾個將那梨花膏分吃了吧,要承她的情。」
「庶。」
胤禛雖經顧八代的一番解說已然知道李光地怕要因丁憂之事有些麻煩,沒想到事情鬧理極大,先有兩名御史「靦顏充位」、「潦草塞責」,後有彭鵬步步緊逼,竟逼得康熙不得不收回前言,斥責李光地,命他回鄉丁憂守制三年。
康熙本是極喜歡李光地的,雖因這些漢臣的數次上疏,群情激憤改了主意,心裡亦頗為不喜,又查看四個兒子的神色,胤褆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太子則是面無表情,胤祉則是一副極贊同那些漢臣的樣子,胤禛則是帶著幾分同情。
待大臣們散了,他將兒子們留了下來,「老四,此事李光地頗有些委屈,你悄悄地去看看他罷。」
康熙這也是要安寵臣之心,讓李光地知道雖然他迫於漢臣的壓力不得不讓他回鄉丁憂,心裡還是記著他的。
「庶。」
胤祉本來就與徐乾學等極好,對李光地的為人極為不齒,見皇阿瑪竟派了四弟去安撫他,頗有些不以為然,「皇阿瑪,李光地此人陰險狡詐,大忠似奸……」
「此人為能吏。」康熙未與胤祉多言,自己的這個三兒子,喜愛學問尤喜漢學,雖說聰明,卻是學愚了,不知那些個彈賅李光地之人,若論見識遠不及李光地,再論為官之道,治世之道,更是多有不如。
胤祉自是知道皇阿瑪這種若是寵愛誰便一直信重到底的脾氣,抿了抿嘴不再多言,胤褆則想著皇阿瑪讓老四去見李光地是什麼意思,額娘讓自己對老四多加提防,他原還不以為然,但見他初一聽政就討好了皇阿瑪和太子,現下又要討好皇阿瑪的寵臣,果然不得不防。(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李光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