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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塵
許是留不住的終究是留不住,秀兒歎了口氣,讓人把包著孩子的襁褓撤了,「這些凡塵俗物若是跟著她,她來生也不安寧,讓她輕省些去吧。」
秀兒瞧著炕桌上針線簍子裡新做的小衣裳,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她還原想著頭一個孫女,生得又是那般的乖巧,她放在身邊養也是成的,免得她跟著侍妾額娘在四阿哥府裡吃苦頭,卻沒想到一切轉眼成空,她就算是這些年經歷過無數起伏,喪親之痛還是難已撫平。
「主子,四福晉來了。」
秀兒抬起頭瞧著掀了簾子進屋的四福晉,見她穿著素面的藕荷色旗袍,頭上只戴了幾樣素銀的首飾,就曉得她是知道信兒了,「我的兒,你怎麼來了?」
錦雲福了一福,「兒媳給額娘請安。」
「起來吧。」秀兒點了點頭,「來,到額娘這裡坐下。」
錦雲坐到了秀兒下首的腳踏上,秀兒拉著她的手道,「她本是晚輩,你才剛剛新婚,這般素淡的出入,怕要折煞了她,讓走得人也走得不清靜。」
「媳婦聽見信兒就來了,這身衣裳本是家常穿的,額娘勿要怪我失禮才是。」
秀兒點點頭,心裡面因為孫女早夭的刺痛多少因為兒媳婦的懂事緩解了些,「你剛新婚,這孩子就在宮裡……處置了吧。」這個年代宮裡和民間處置早夭嬰孩是差不多的。
「媳婦正想跟您說這件事呢,她終究是四爺的長女,生下來時未曾在家裡住一日,亡故了還在宮裡發送多有不妥,我們雖是新婚,卻也還年輕,若是真有什麼不好,也是我們不好,不能讓額娘您再操勞了。」
「那你的意思是……」
「媳婦想將她和茉莉都接回去,在四爺府裡把她好好的發送了。」
「你既有這樣的心思,我也不好攔你了,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日後胤禛若有負你之處,額娘我頭一個不饒他!」話說出口,秀兒忽地覺得有些羞愧,當初胤禛要了茉莉,她就應該不顧滿人的混帳規矩,讓謝嬤嬤給茉莉開避子湯才是,結果讓錦雲這樣剛進了門就做嫡母,雖說這在皇子福晉裡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可錦雲……說到底一開始兩個人不熟悉,秀兒自己早被古代侵蝕的只剩下了生存二字,再加上當初她也確實是在風雨飄搖之中,實無分神他顧之心,覺得若真的是最好一切都依著歷史,也許這個孩子就對歷史有什麼影響,卻沒想到卻是個早夭的孩子……除了讓錦雲剛剛新婚就面臨種種尷尬事之外,竟無他用。
「有額娘這句話便成了。」錦雲低下了頭,未成婚就知道四阿哥府裡有孕侍妾的事,三日回門未回阿哥府就要去看剛出生的庶女,新婚彌月就要面臨庶女的喪事……若是那些個氣性脾氣急的,恐怕早就背地裡不知哭多少場了,錦雲卻覺得這樣的事早晚會有,她不是頭一個這樣的福晉,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唯有將心裡的酸澀全都壓下去,將事情妥妥當當地辦好,讓丈夫、婆婆,乃至整個皇室滿意,她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將四福晉坐穩。
額娘說皇家媳婦難當,錦雲倒覺得合她的脾性,慢慢把自己僅有的那點小女兒性全收了就成了……
秀兒瞧著她,頗有些欲言有止,錦雲這個孩子確實是個好的,身為婆婆有這樣的兒媳簡直是前世修來的,可為女人卻有一樣極大的不妥,男人雖標榜女人三從四德,可若真是三從四德賢良大度到點一點女兒的脾性都沒有,像是被供起來的一尊佛,是沒有哪個男人會真正去「喜愛」的,頂天了是敬重,慢慢的敬重成後宅裡真正的一尊佛,錦雲好像是往那些女人的路上一步步的走過去了,可她身為婆婆,卻不知該怎麼勸導好。
剛剛新婚,大紅的裝飾還在,家裡就出了喪事,四阿哥府的上下都在瞧著四福晉的臉色,唯恐觸到主子的霉頭,說話行事都透著股子小心翼翼,胤禛傷心之餘也暗地裡觀察著自己這個新娶的福晉,卻只見她行動如常,只是找來積年的老人來商議喪事該如何的辦,得了章程之後又來找他商議。
「我原年輕,家裡若是有弟妹夭折也沒人與我說,只影影綽綽聽說過一些喪儀,據謝嬤嬤和汪嬤嬤講,這麼小的孩子是要脫乾淨身上的衣裳,洗乾淨,拿白布包了火化的,骨灰多半都是撒了的。」
胤禛點了點頭,「當初佟佳額娘生的妹妹夭折的時候,就是這麼辦的。」
「依我的心思……四爺您是信佛的,這個孩子必也帶著佛緣,不如把她的骨灰寄在廟裡,讓佛祖保佑著她,再立塊牌位,好讓她早早轉世投胎。」
胤禛目光一凝,他盯著錦雲的眼睛想要看清楚她說得話是不是出自本心,卻見她眼裡一片的真誠無偽,不由得點了點頭,「嗯,就依著你的意思辦。」
「四爺,六阿哥來了。」蘇培盛見他們夫妻談完了事,小事提醒道,不是他不解風情非要摻和到小夫妻談話中來,只是六阿哥不比旁人,在四阿哥府裡,「通報」這點小事是攔不住他的,若是「通報」晚了,怕是六爺就等不及自己進來了。
胤禛好像是剛想起來這件事似的,「錦雲,我和六弟約好了要一起出城騎馬散心,咱們商議的事就交由你做主。」他想了想又道,「不過是個侍妾生的庶出女,弄得動靜大了反而折了她來世的福壽,你也勿要操心太過。」
錦雲是個好媳婦,他就是再傻也看出來了,是個好媳婦就成了,別的都是小事,既是好媳婦,他就不是負心人,定會把福晉該得的全都給她。
胤祚騎著馬慢悠悠地跟在胤禛的馬身後,見胤禛臉色陰沉得像是一塊寒冰一般,也不敢似平日一般的擾他,只是四下瞧著,想著該有用什麼話來讓胤禛好受些。
胤禛卻是一聲不響地踢了一下馬腹,向前狂奔而去,胤祚被嚇了一跳,再想去追他時,他已經跑出了有一射之地,兩人騎得又都是御苑裡出的寶馬,胤祚催馬苦追許久,這才有一條不知名的小河邊追到了牽著馬站在河邊發呆的胤禛。
「四哥……你若是難過,就哭出來吧!」
胤禛背對著他搖了搖頭,「她生出來是個女孩,我私下裡是高興的,必定大阿哥的樣子咱們也瞧見了,庶出長子何等的尷尬,可我沒想到她竟這般命薄,剛出了滿月要回家了,就……」
「額娘不是說嗎?兒女都是緣份……」
胤禛搖了搖頭,「不是緣份,是報應。」
「四哥!」
「當初佟佳額娘生的***夭折的時候,我面上雖難過,心裡是高興的,我總算又是佟佳額娘唯一的孩子了,再不用擔心佟佳額娘只喜歡新生的孩子不喜歡我了,現在回想起來卻覺是羞愧難當,我那個時候怎會有那樣的心思呢?再想想我現下不過是失了庶出的長女就這般難過,佟佳額娘失了的卻是唯一的女兒……」說到底,佟佳額娘與額娘交惡,不正是因為自己?若非自己衝動跑去偷看額娘,也不會讓佟佳額娘被激怒,更不用說被激怒之後竟對六弟下手了……在他的心裡,他從小就是這樣認定的,這都是他的錯,是他惦記著親生額娘,是他沒有讓兩個額娘都滿意,這才有了後來的許多事。
胤祚皺著眉頭聽著他這麼說,忽地揚起鞭子往他的身上抽了一下,「我原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沒想到竟是個一等一的糊塗人!」
胤禛被他抽得一驚,轉過身來驚訝地瞧著他。
「你說!你交給我讓我買張家莊地產的那些個銀子,是不是佟家的錢?」
「是。」
「若是佟家的,那地我不要了,你自己留著吧。」
「不管是誰給我的銀子,總之是我的銀子,你又缺銀子使,我借給你又如何?」
「你當我真是沒臉沒皮不知恩仇的嗎?我這身子骨是誰害成這樣的?我胤祚便是窮死也不用佟家的一錢銀子,你更不必對當初的事耿耿於懷,是佟佳氏為人惡毒在先,與你何干?你以為你不找額娘,她就不會找我們母子的麻煩嗎?額娘本是包衣奴才出身,卻身居妃位,甚至於佟家成了拐著彎的姻親,你當佟佳氏會容額娘嗎?你也是宮裡長大的,我也是宮裡長大的,莫非你是聾子瞎子,不知宮裡那些人心思歹毒嗎?」網不跳字。
胤禛低下了頭,佟佳氏是他的養母,在兒子的心裡,母親不管是生母還是養母,當然都是神仙似的人物,若非被逼急了是萬萬沒有惡意的,胤禛心裡佟佳氏的地位並不比生母德妃低多少,甚至因為生母地位穩定,在宮裡活得好像極穩當逍遙的樣子,對早逝的養母頗有些同情,「你當日還小,並不知前情……」
「我只知道井裡得水涼得很。」胤祚瞧了他一眼,翻身上了馬,用力一踢馬腹飛也似地跑走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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