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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家藥鋪
胤禛背著手走在未來四阿哥府的工地上,耳邊儘是內務府督辦官員極盡恭維的講解,聽到官員說什麼行制依著親王的例的時候,這才挑了挑眉,「我本是一個光頭阿哥,宅子若是依著親王的例,豈非是過了界?」
「可是……宮裡的規矩,未曾獲封的阿哥都是依著親王例……」
「那指的是衣食住行,宅子卻不在此列,我又不是一輩子只做光頭阿哥。」
內務府的官員聽他這麼一說,汗一下子便滴了下來,「是奴才想得少了……請四阿哥恕罪。」
「我皇阿瑪跟你們是怎麼說的?」
「皇上只說要奴才們好好蓋,要讓您和德妃娘娘滿意。」
「我額娘又怎麼說?」
「她……」內務府官員額頭上的汗更多了,「奴才們曾請過德主子的旨,只因她事多,只說了句依著阿哥的例,奴才們……」
「阿哥的例便是阿哥的例,怎麼到你們那裡成了親王的例了?這豈非是要陷我們母子於不義?」胤禛四下一看,這宅子各處都只修了一半,房子剛剛上梁,違制之處不算多,可也不少了,「現下我瞧著便有好幾處的違制之處,你們這般作為,讓我如何在這宅邸裡召待兄弟?還不快盡數拆了去!」
「庶。」
胤禛氣憤之餘,瞧著這人的背影,不由得多想了一些,近日額娘因七妹的病勞心耗神,許多事不似原來一般事無俱細面面俱到了,他也是快要成親的人了,自然要多承擔些,比如這次的事,不管這人現下是何等的順從,私底下許就是誰的人,想要藉著這件事給他們母子上眼藥呢。
他也不是三歲的孩童,早就曉得這世上的人,當著你的面恭敬不一定是真恭敬,說你好話的人,也許就是在背後捅你刀子的人,他現下要出宮開府,第一次離了額娘的羽翼,凡事自當多想想,多看看……
「蘇培盛,查查這個人,也查一查這宅子建造至今可有什麼異常。」
「庶。」按理來說替四阿哥造房子的,都應該是皇上和德妃娘娘的心腹,可心腹歸心腹,幾百名工匠幾十名監工呢,未准裡面就摻了沙子。
兩個人正說著,卻見一個人在鬧市裡騎著快馬,飛也似地跑了過來,一路上驚起沙塵無數,胤禛微瞇著眼剛想讓侍衛們問問是怎麼回事,就見那個人翻身下了馬,向他這裡跑了過來,「四阿哥!」
侍衛們一見這人這般奇異,團團將四阿哥圍了起來,手快的腰刀已經抽了出來。
胤禛認出他是胤祚身邊的額爾赫,揮手讓侍衛們退下,「額爾赫,怎麼是你跑來了?」
「四阿哥,六阿哥沒跟你在一處?」
胤禛搖了搖頭,「沒有啊,他不是在宮裡讀書嗎?」網不跳字。胤祚讀書不太認真,因而到了出館的年齡,康熙也沒有讓他出館的打算,只是師傅們已經不太拘著他了。
「沒有。」額爾赫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帕子擦汗,「不止是他不見了,連帶著跟著他的百不順、十不遂也不見了蹤影,奴才與年公子分了兩路來找他,奴才以為他是隨著四阿哥來了,直接就奔著您這裡來了……沒想到……」
「你可確准他是出宮了?」
「守神武門的侍衛指天發誓說瞧見六阿哥一早就出宮了,身邊還帶著兩個一臉倒霉相的太監。」
若非胤禛也著急得很,他怕是聽見額爾赫說一臉倒霉相的太監就要笑了,百不順和十不遂可不是一臉的倒霉相,整日裡像是狗皮膏藥似的跟著老六,任著老六欺負,可偏偏甩不脫……他想了想道,「若是這兩個人跟著老六,老六必去不了什麼不正經的地方,也走不遠……你可往前門大街去了?」
「奴才逕自奔著四爺您的府邸來了。」
「走,咱們往外城去一趟。」
京裡的買賣人家,尤其是前門大街這一帶的,若說誰家背後沒有什麼背景,卻能開得風生水起,簡直是癡人說夢一般,因此上門的客人卻也有愛挑撿的,但多半都是和氣生財,小打小鬧是有的,可若說是真上門惹事的是沒有的,便是那些個混混,也只敢往天橋撂地擺攤的那幫人身上使勁兒,頂門立戶開買賣的,不是摸清楚根底的大混混根本沒人敢出來挑事,便是那些個有名堂的大混混,也是得了點「茶錢」便走,平日是無事還會幫著這些店家抓一抓順手牽羊的小賊,以示沒白拿銀子。
因此京裡人稱榮家藥鋪的杏林堂大白天的關門閉戶,只能隔著門縫瞧見有人在裡面瞎鼓搗這樣的事,是絕少有人見的。
也有那些個好事的順著門縫往裡面瞧,只見一個穿著淺金織八寶團龍箭袖袍,腰紮著黃帶子,頭髮梳成溜光的辮子,背轉過身辮子上還帶著六個金鑲玉的猴牌,辮梢上紮著黃蕙子的少年,拿了一本醫書,指揮著兩個一臉苦相的穿著便裝的少年在藥櫃上翻來倒去的,不知拿些什麼。
藥鋪的掌櫃帶著夥計、學徒一齊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坐館的榮老大夫顫微微跟在少年身後,不知都在說些什麼。
心知這不是什麼善茬,許是這榮家藥鋪的東家來了,這身兒打扮京裡人都知道,最差也是個王府裡出來的貝勒,要說最高……那就沒法兒說了。
這些人看完了之後,又悄悄地走了,雖說私下裡傳得厲害,但終究沒人再敢靠近,鄰近的幾家約麼知道這家的底細,也瞧見了那少年進了藥鋪,跟榮老大夫說了些什麼,榮老大夫便趕緊把樓上樓上的客人全趕了出去,關門閉戶的情形,照著這少年人的年齡猜,約麼也都猜出了他的身份,一個個都豎著耳朵聽動靜,卻沒有一個敢出聲兒的。
後來來了個穿著靛藍箭袖的少年,到了這家藥鋪門前走了一圈,又扒著門縫往裡瞧了一眼,歎了口氣之後敲了敲門,「六爺,是我。」
過了一會兒就有人將關好的閘板子撤了兩個,讓他進去了,又過了約麼一盞茶的工夫,許是那後來的少年說了些什麼,裡面開始有了動靜,兩個夥計出來撤了閘板,又敞開了大門做迎客狀,京裡人早就修練得比孫猴子還精,除了幾個不開眼的外地人,沒人敢進門。
一直到遠處一群穿著黃馬褂的侍衛往這邊跑來,一邊跑一邊趕著人,兩個衣著不俗的少年人騎著馬往這邊來,看戲的眾人知道這是來了真神了。
只見最前面的少年人生得一副好相貌,臉白得跟細瓷一樣,天生的容長臉,內雙的眼睛不大不小炯炯有神,鼻樑挺直,嘴唇略薄,唇色略淡,在馬上只用眼睛一掃,就能透出身一股天生不怒自威的氣派,身穿著寶藍色織菊花紋,明黃領子、明黃箭袖袍子,腰上紮著明黃玉帶,辮子上明晃晃的明黃穗子隨著走動輕輕飄動,後面的那個雖說穿得也不差,腰上還帶著兵器,瞧著卻似是從人。
這兩個人下了馬,直奔藥鋪而來,剛跨過門檻,就聽見裡面傳來一聲的叫嚷,「四哥!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胤禛皺了皺眉,這個倒霉催的傻孩子難不成以為自己行事很隱秘不成?往裡面一瞧,只見胤祚笑嘻嘻地瞧著自己,看臉色還是跟在宮裡時一樣的蒼白清瘦,偏嘴唇紅得嚇人,一雙眼睛因為過瘦摳了進去,顯得極大,夏天穿得衣衫薄,做得也不算修身,倒顯得他整個人是骨頭架子,把衣裳勉強撐起來一般,瞧著他這副模樣,雖明知他這兩年病得少了,還是捨不得真對他生氣,「你大白天的讓榮老闆關門,滿前門大街的人誰不知道你在這兒?」
胤祚摸了摸鼻子,「年羹堯也是這麼說的,我便讓榮掌櫃把門開開了,想是開得晚了,連你都曉得了。」
「你啊!」胤禛忍不住給了他一個不輕不重的響頭,真是不打手癢,「你不在宮裡呆著,出來幹什麼?」
「我聽榮太醫講,古藉上說給人種牛痘不似人痘那般毒大,一樣能防痘症,心裡有些不信,找了些醫書看,又問了別的太醫,他們也說不妥,因此我才出來找榮老大夫,誰知他也不曉得,想是榮太醫看得醫書他也沒瞧過,榮老大夫又說了幾個趨邪扶正的方子,我聽著是極好的,因此這才學著配藥玩兒呢。」胤祚也是久病成良醫,他自從懂事開始就一直大病小病不斷,跟太醫們混得也熟,又愛看醫書,混著玩兒也混成半個大夫了,只是一直未曾見過民間的藥鋪,這才一來就不想走了,渾然忘了一開始的初衷。
「榮太醫那是何等的見識?怎麼樣都比你這個半吊子強些,趕緊隨我一起回去,免得阿瑪和額娘知道了……」
他剛說到這裡,就聽身後一個人說道,「咦,你們倆個怎麼在這兒?」
在這京裡能直接稱兩兄弟為「你們」的實在是不多,胤禛轉過身,只見大阿哥胤褆站在藥鋪門外,笑吟吟地瞧著他們。(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榮家藥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