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老太太送走了全嬤嬤,怨怪地瞪了媳婦一眼,「三哥兒不是去年就生了急病沒了嗎?怎麼說他還在?如今咱們又從哪裡找三哥兒出來?」
「婆婆,哈哈珠子雖說是皇子伴讀,可日後皇子有了出息,哈哈珠子又豈有沒有前程的道理?別人不說那曹家、李家,哪個不是哈哈珠子出身?就算日後六阿哥做不成皇上,做個親王,跟過他的哈哈珠子一樣前程錦秀,這樣的好事您沒了三孫子,就不記得二孫子?他們兄弟只差了兩個月,當初三兒沒了的時候你為了多得錢糧沒有呈報,如今就讓小二替他去了,也不枉弟妹送了一條性命。」
老太太想了想……歎了一口氣,點了頭。
秀兒替胤祚操心著哈哈珠子,康熙也在想著伴讀的事,在紙單子上列了幾個名字都各有各的不好,又都劃了下去,梁九功站在一旁替他端了杯茶,似是不經意間說道,「皇上可是為了六阿哥的伴讀之事煩心?」
康熙點了點頭,「這些個人,不是太淘氣就是太蔫,淘氣的怕把小六教壞,蔫的又跟他玩不到一處去,再有就是年齡比他大太多了,心眼也多,小六沒心計,怕受擺佈。」
康熙替太子選伴讀的時候也沒有這麼操心啊,歸根結底還是六阿哥身子不好,又自小在皇上跟前長大,不同旁人,「奴才倒想起一個人來,皇上您可別怪奴才多嘴。」
「什麼人?」
「工部侍郎年大人家的二公子,是個才學出眾的,又聽說是個孝順的,自幼侍奉久病的祖母。為了看懂大夫的藥方子,又自學醫理,聽說還曾給人治過病……」
「竟有這等事?」康熙頗為驚訝地說道。
「此事也是巧了,他治好的那人恰好是奴才的同鄉,本是年家的車伕,一次伺候著年家少爺去西山進香。誰知半路中了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全靠年家小少爺懂些醫理,這才救了他活命,奴才也是聽他提起這才知道的。」
康熙點了點頭。「來人,宣年暇齡。」別的事康熙不算動心,可一聽說懂醫理。立刻就注意起來了。
完顏果興阿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就一下子從老二變成了老三,名字也從果興阿變成了額爾赫,還要叫去了的嬸娘做額娘。從此以後只能叫自己的親額娘為伯娘,也不由他想明白,所謂的去內務府登個名不過是走個過場,那邊的人一聽他報上名字,就在他的名字旁邊畫了個圈寫了個德字,意思是德妃娘娘欽點的,那名錄上不止是他的後面跟著或圈或勾。誰的名字後面都跟著些什麼。
待到了第二日內務府就派車來接他,學了十天的規矩。就被送到了乾西五所,他一邊默念著額娘教自己應答的話,一邊跟著人往裡面走,他與額爾赫最好,是自幼在一起玩到大的兄弟,彼此之間自然熟悉,他也知道若非額爾赫的額娘死了,他也生了麻疹沒了,自己也不會有機會進宮做六阿哥身邊的哈哈珠子。
額娘說得明白,他算是過繼給了叔叔和嬸嬸,日後要盡孝道,也不頂替額爾赫的名字一場,心裡雖說是彆扭,還是慢慢的轉了過來,心裡只想著好好做事,替六阿哥賣命,也好光宗耀祖。
他頂著新剃的頭,穿著新發下來的褐色織錦袍子,腰帶著淺米色帶子,低著頭跟在太監的身後慢慢的走著,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比他稍大一點的孩子,卻不是跟他一樣的打扮,穿著寶藍團花的箭袖長袍,腰扎玉帶,長得比他好多了,眉目俊秀顧盼生輝的,瞧著像官家的公子,兩人互相之間在學規矩的時候都見過,他知道這個大點的孩子姓年,是漢軍旗鑲黃旗下包衣,父親是做官的,因皇上喜歡他的才學又聽說他懂些醫理,這才欽點他進宮做六阿哥的伴讀。
這兩個人跟在太監的身後走到乾西五所,來到了門前掛著積善成德牌子的宮院前,太監瞧了他們倆個一眼,「你們在這兒等著,不要亂走亂看。」
兩個人都站在牆角等著,這個時候才相視一笑,額爾赫生得圓頭圓腦的,一雙大眼睛兩顆小虎牙,皮膚略黑,透著一股子的憨厚,年羹堯對他的印象也不差,瞧著他笑一笑,「你多大啦?」
「八歲了。」
「我也八歲了。」
「我以為你比我大呢。」額爾赫撓了撓頭髮。
「我阿瑪說我長個兒早。」年羹堯笑了笑,雖說他是官家之子,卻沒什麼架子見之可親。
兩人也就說了這兩句話而已,剛才帶著他們來的太監引著一個穿著老綠旗袍、藍黑一字領馬甲,頭梳兩把頭,只戴了一朵紅花,面目生得卻白皙俊秀的婦人走了過來,那婦人瞧見他們淡淡一笑,「你們哪個是姓年的?哪個是姓完顏的?」
太監說了句,「這位是六阿哥的教養嬤嬤張嬤嬤,你們快些上前答話。」
「奴才年羹堯給張嬤嬤請安。」
「奴才完顏額……爾赫給張嬤嬤請安。」兩個人都依著規矩打了個千兒。
「你們竟趕到一日來了,倒也是巧了。」張嬤嬤自是知道兩人的來歷,「跟我來吧。」她帶著兩個人繞過影壁穿過垂花門,到了正房,這院子本是四間正房左右各四間廂房還有三間的倒坐的格局,院子裡還種了四時的花木,最顯眼的是院子裡的一株梅樹,此時雖滿枝翠綠,果實已經被摘盡了。
一個穿著藏藍箭袖袍子,腰扎黃帶子,頭髮梳著細細的小辮子,辮捎上綴著金鑲玉猴和長長的明黃辮穗的男孩正坐在樹下和另一個穿著淺紫箭袖袍子,一樣腰紮著黃帶子,辮扎明黃辮穗的男孩一起下棋。
「奴才給四阿哥、六阿哥請安,皇上給六阿哥找的伴讀,德小主給六阿哥找得哈哈珠子,都來了。」
胤禛抬起了頭,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兩人,瞧著外表都是不差的,站起身來背過後在兩人跟前走了一圈,「你是做伴讀的?叫什麼名字?父親是做什麼的?」
「家父是工部侍郎年瑕齡,奴才是第二子,名喚年羹堯。」
「你就是皇阿瑪讚過年少但才學出眾,為人聰慧機敏,還略通醫理的?」胤禛挑了挑眉毛,瞧了胤祚一眼,「不許偷棋子。」他略一揚高聲,卻把年羹堯嚇了一跳。
六阿哥胤祚笑嘻嘻地把偷了的棋子又擺回去,站起了身,「四哥您替我問伴讀,我替四哥撿棋子。」
「不勞你了。」他一邊說一邊點了點胤祚的腦門,「整日裡糊里糊塗的,也不知道經心。」
「有你和額娘還有張嬤嬤在,哪有我操心。」胤祚一邊說一邊瞧了一眼兩個人,左不過一個是皇阿瑪找的,一個是額娘找的,沒有他的虧吃就是了,「你是完顏嬤嬤的兒子?」他對完顏嬤嬤自是印象極深的,「叫額爾赫的?」
「正是。」
「你還記得完顏嬤嬤長什麼樣嗎?」網不跳字。
額爾赫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回六阿哥的話,奴才記得也不記得了。」
「唉……我倒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他小大人似的揮了揮手,「都去歇著吧,明日一早還要上學呢。」
張嬤嬤叫人領著兩個人一個到了伴讀住的屋子,一個被帶到了哈哈珠子的下處。
胤禛拉著胤祚坐下,胤祚耍賴地瞧著棋盤,抬頭又瞧瞧胤禛……「四哥……」
「不成。」胤禛搖了搖頭,「我已經讓了你三個子了。」
「四哥……」他身子扭得跟麻花一樣。
「不成就是不成。」
「四哥……」他聲音忽然輕了一下,胤禛以為他又在撒嬌依舊搖頭不理,「四哥我頭暈……」他一邊說一邊緩緩的就往前裁倒,胤禛瞧著他不像是作假,張開手臂接住了他,只見胤祚忽然臉蒼白如紙,嘴唇也去了血色。
「張嬤嬤!」
這邊胤祚一暈,那邊張嬤嬤就跑了過來,將他抱起往屋裡去,拿了榮太醫留下的嗅鹽往胤祚的鼻子下面晃了晃,胤祚打了個噴嚏這才醒了過來,「四哥……我是不是又暈了……」
「都怪你,外邊是大太陽還要在屋外下棋。」
胤祚笑了笑,「不過是暈一下,我習慣了。」
「這種事能習慣嗎?」網不跳字。胤禛輕輕敲了他一記響頭,「傳太醫了嗎?」網不跳字。
胤祚拉住胤禛,「別傳,又要攪得上下都不得安寧,喝那些個苦藥湯子,我又剛剛移宮,再病了怕是要被移回去。」
「你啊,就是經不起人激。」
「其實我跟著張諳達練武,身子已經好了許多了,不信你問張嬤嬤?許是這次我晃頭晃得急了……」
張嬤嬤點了點頭,胤祚確實好多了,不像去年那樣一個月總要病幾回,可跟別的孩子比還是身子骨弱,每日也不少吃飯,偏偏就是不長肉,小胳膊瘦得跟蘆柴棒似的,幸好沒耽誤長個兒,跟別的七歲孩子比,不算矮。
「若是再有下次定要傳太醫。」胤禛只好依了他。
他此時憂心弟弟的身子,並不知道歷史在這個時候悄悄地拐了一個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拐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