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為靈兒出頭,暗整了一下巴雅拉氏的事自然沒瞞過康熙,朝中知道內情的親貴大臣也當成笑話來看,有些人自是覺得紐祜祿家本是創世名家,累世的勳貴,被包衣奴才出身的外戚這般欺負實在有辱體面,還有一些人因知道些內情知道是巴雅拉氏對媳婦搓磨在先,德妃護妹在後,暗暗的笑紐祜祿家的這位繼福晉實在是咎由自取。
旁人倒也罷了,納蘭明珠因與紐祜祿家有親,勸過巴雅拉氏婚事既是皇上指的,就要對媳婦好,免得落人口實之後,轉身就寫了密折奏了烏雅家一本,說他們當街尋釁滋事,有失體面。
康熙看見奏折就笑了,提起硃筆做了批復:「烏雅家與巴雅拉家本是姻親,怎會出當街打架之事?莫非還有什麼內情?朕聽說巴雅拉氏對朕指給阿靈阿的媳婦頗不滿,你告訴她,若是她對此事不滿,當來找朕的麻煩,當街打架成何體統?」
納蘭明珠拿到這個批復當時額頭上就冒出了冷汗,心知自己怕是惹皇上不快了,趕緊的又寫了一封折子澄清此事,說自己並不知什麼內情,只是聽說烏雅家的長男和巴雅拉家的五子當街打架,這才稟告皇上。
康熙再次批復,卻只批復了五個字:「家和萬事興。」
這次納蘭明珠心裡果然明白了,妹妹說的德妃在宮裡頗受偏寵,看來有些不實,說是寵冠六宮也是對的,只是宮外眾人多傳言宜妃艷冠六宮,極受恩寵,德妃雖受寵卻始終被她壓一頭。宮外傳言更是不實啊。
更不用說阿靈阿的婚事是皇上指婚,不管怎麼說巴雅拉氏不滿,頭一個不高興的就是皇上,皇上不會想巴雅拉氏對兒媳不慈,只會想她對自己不敬。
納蘭明珠找來自己的太太,讓她去一趟國公府把康熙的意思轉告巴雅拉氏。讓她小心行事。不要給皇上抓到把柄。
又寫了封信進宮,問惠妃皇上對德妃所出的四阿哥和六阿哥到底如何。
如今大阿哥已經十三了,問及學業功課如何,幾個替皇子講書的師傅都只是說好。但深問起來一個個又都含糊其辭了,唯一比較讓他欣慰的是胤褆的武功騎射學得非常好,康熙對他也一向看重。納蘭明珠也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他此時未到一定想要幫大阿哥爭儲,只是大阿哥居長,皇上雖對太子偏愛。對大阿哥也不差,太子如今尚年幼,皇上又正值青壯,誰知日後會發生什麼事?
想到這裡,他又在信上加了幾句,讓惠妃與德妃交好,至少不要交惡。不管怎麼樣太子無母,想要日後有所成就。還是要多友愛後宮才是。
秀兒並不知道納蘭明珠寫密折反倒被康熙明敲暗打了一番的事,所以惠妃破天荒似地邀她和章佳氏一起到鍾粹宮看戲,頗讓她驚訝了一番。
因還沒有出正月,秀兒挑了件品紅蜀錦旗裝,外罩寶藍一字扣白狐褂子,身披銀紅白狐斗篷,赤金嵌寶綵鳳鈿子,腳穿大紅繡蘇繡花盆底鞋,一身富麗熱鬧的出了永和宮,章佳氏則只穿了桃紅旗裝,兔毛對襟大褂,身披寶藍多羅呢狐皮斗篷,腳上的花盆底鞋也是桃紅的。
鍾粹宮並沒有戲台,惠妃說要請聽戲,卻不知戲台安置在何處,兩人進了鍾粹宮就被迎到了後殿,卻原來後殿西次間臨時被搭了個小戲台,另設了十幾個黃花梨的椅子,又有茶几等,秀兒他們倆個離鍾粹宮並不近,已經是最後到的了,她們來時溫僖正跟榮妃說話,宜妃則在跟惠妃說些什麼,另有端嬪等等也是三三兩兩的說著話,因還沒出正月,這些人穿得衣裳多是艷色,環肥燕瘦粉光脂艷,一進屋就如同進了香粉陣一般。
這兩人一出現,惠妃就笑了,「瞧瞧你們倆個,平日最不愛穿艷色,不到過年也難見你們穿紅,真真的跟姐妹一般。」
「惠姐姐您真是貴人多忘事,上個月我還穿了件海棠紅的衣裳呢,你偏只記得我穿素淡的。」秀兒一邊說一邊解了斗篷,章佳氏卻不敢像她似的貧嘴,挨個給屋裡的人見了禮。
要說惠妃這戲也不知道有多好,竟把宮裡有頭有臉的妃子全都請來了,溫僖身為貴妃自然是上座,佟佳清容雖說有風聲說要封貴妃,可畢竟聖旨沒下來,不管惠妃怎麼請,還是坐了末座,溫僖貴妃之下依次坐的是主家惠妃、榮妃、宜妃,秀兒尋了宜妃旁邊的位置坐下了,章佳氏則跟別的常在一樣,侍立在自己所居那一宮的主位身邊。
宜妃摸了摸肚子,懶懶地打了個呵欠,「惠姐姐非要拉我們來聽戲,不知道今個兒有什麼名角?」
惠妃笑道,「今個兒倒不是什麼名角,只是我阿瑪調教的一班小戲,因都是從江南採買回來的模樣都清秀得很,扮上了都極好看,唱得也不算差,我前個兒自個兒先看過一回了,覺得尚能入眼入耳,自不敢獨享,請大傢伙來瞧一瞧。」
「哦?」這個時候自江南採買小戲還是比較新鮮的,往日只偶爾聽說親貴大臣家有養著戲班子的,宮裡還是頭一回呢,連溫僖都頗有些興趣,「不知這些小戲子都會些什麼戲?」
「來人,拿戲折子給溫僖貴妃。」惠妃笑道,「凡是這折子上有的,她們都會唱,你們儘管點戲就是了。」
秀兒則趁著她們傳閱戲折子,小聲問站在自己身後的章佳氏,「你身子可好?若是累的話我讓她們給你安個坐位。」
「回小主的話,奴才的病已然好了,整日在宮中坐著無事,倒不如站一會兒。」章佳氏瞧了瞧旁人都站著,自己自然不能坐了,只是感激的說道。
「嗯。」秀兒點了點頭,「你要累了儘管說。」
「奴才謝小主。」
兩人剛說完話,宜妃已經點完了戲,把戲折子交到了秀兒手裡,秀兒瞧了瞧她們點的戲,多數是牡丹亭、長生殿裡面的段子,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看紅樓,她問了一句,「不知小戲的班主何在?」
惠妃抬手指了指侍立在一旁穿著褐衣頭戴紅花年約三十風韻猶存的漢裝女子,「這個就是了。」
那個漢裝女子見貴人們問了她,彎著腰過來磕了頭,「奴才興義班班主冷六娘給小主請安。」
「起來吧。」秀兒略點了下頭,「你這戲班裡可有人會唱寄生草?」
冷六娘一愣,「回小主的話,這戲原是有人會唱的,只是那人今個兒生病倒了嗓……怕不能唱了。」
秀兒歎了口氣,「若是如此就可惜了。」剛想隨意再點別的戲,惠妃已經怒了,她本意是想要與宮中各嬪妃交好,對秀兒更有想要結交之意,偏偏德妃要點的戲小戲班裡竟無人會唱,她自覺被掃了臉面,「當日我阿瑪送你們進宮的時候,只說你們各個都是難得的,人美戲好,又被調教了多年極懂規矩,怎麼到如今德妃娘娘只點一齣戲,你們竟拿起大來?」
冷六娘跪了下來,「回主子的話,非是奴才們拿大……實在是……」
「我不聽,今個兒我就要聽寄生草,若是無人會唱,也不要在我這宮裡呆了,儘管回家就是了。」惠妃說是回家,冷六娘卻知道若是在宮裡沒有伺候好被趕回家,自己這一班人怕是不會有好下場,磕頭出搗蒜一般,「這齣戲奴才年輕時原是會唱的,主子們若不嫌……」
「你都多大年齡了?老菜幫子也敢出來現醜?」宜妃說道,她這一句話倒讓惠妃和榮妃不由得不多想。
榮妃道,「有道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咱們又不是男爺們,只為了瞧美人兒,班主唱戲自是要比小戲還要好的,你說她是老菜幫子,我偏要聽一聽她唱。」
秀兒見自己說要聽一齣戲,倒引得眾人間隱隱有了火藥味,暗自皺了皺眉,笑道,「這寄生草是講魯智深醉鬧武台山的故事,若是扮上了就算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也瞧不出好看來,冷班主既然會唱,就讓她唱一出吧。」
惠妃因是主家,雖也為了那句老菜幫子生氣,也是跟著打圓場,「既然德妃娘娘如此說了,你還不快滾下去扮上!」
「是。」冷六娘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退了下去。
秀兒暗地裡歎了口氣,這幫清宮裡的女人,都是自持主子的身份,除了在康熙面前畢恭畢敬,對待旁人都是趾高氣昂的,像是這樣唱戲的班主,在她們的眼裡就是一個玩意兒,喜歡了就給賞賜,不喜歡了一頓板子活活打死也是小事。
別說她有前世的記憶,就算聯想她做宮女時的經歷,也不忍心為難這些個苦命人。
過了一會兒銅鑼響起,冷六娘扮得魯智深登了台,冷六娘本是個弱質女流,可穿上魯智深的衣裳,竟頗有些不怒而威,又聽她唱腔倉涼著透著優美,果然是老戲骨。
宮裡的這些女人有些是熟讀詩書的,有些卻是文化不高,可聽到戲裡唱「漫搵英雄淚,相離處士家。謝慈悲剃度在蓮台下。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哪裡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時,一個個都若有所感,臉上的喜色盡斂。
一曲唱罷,秀兒先說了句,「好!賞。」冬青扔了個事先備好的荷包上戲台,后妃們也各有賞賜。
惠妃見自己的面子算是圓了回來,也轉嗔為喜,命他們依著戲折子裡的順序一一把眾妃點的戲再演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家和萬事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