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芷萱用戴著赤金鏤空雲紋紅寶石指套的小姆指撥了撥茶杯裡的茶葉梗,「那個包衣奴才已經在延禧宮安置下來了?」
「回主子的話,已經安置下來了。」宮女巧芸地應答。
「太皇太后好大的防心。」佟佳芷萱冷笑,許是那些出身微賤的,身子都比別人好一些,一個個的跟母豬似地會生養,馬佳氏如此,到了秀兒這個包衣奴才這兒,更如此。
可偏偏她佟佳芷萱就是不懷孕!
藥一帖一帖的吃了,銀子流水似的花了,她得的恩寵也不比旁人少,喜信兒就是不來!
如今**裡壓在她頭上的一個個的都死了,赫捨裡嫻雅死了,紐祜祿貴珠也死了,身在後位又樣?無福消受就是無福消受!這宮裡除了她還有誰配得上坤寧宮的主位!
出身她有了,資歷她也有了,寵愛她也有了,缺得就是一個可以傍身的,只要她生了,別說是大阿哥、三阿哥,就算是太子又如何?
可這就是不來!
「主子,如今紐祜祿氏已經去了,您是宮裡的頭一份,多少雙眼睛都看著您呢,在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要……」善喜嬤嬤說道。
「我曉得。」佟佳芷萱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子以母貴,她肚子裡爬出來的,無非是個婢生子,能有多高貴?可如今我掌著六宮,總不能不聞不問……」
「主子您想得對。」
「來人,把我前陣子得的上等的血燕、整枝的人參、上好的冬蟲夏草分出一半來,給秀貴人送去,如今她有了身孕,又趕上皇后喪期要吃一個多月的素,滿皇宮裡除了她沒人更精貴了。」
「庶!」
「你們再告訴她,我這陣子忙,等送走了皇后,容出空來再去看她。」佟佳芷萱冷笑了一下,誰說動手腳只能在飲食、用具上動,憂思過度一樣非孕婦之福。
秀兒有孕兩個月,整日暈暈沉沉總似睡不醒一般,兩個嬤嬤卻都說這是好事,讓她多躺多睡,好不容易這兩個鎮山太歲都有事,秀兒讓琥珀和九兒扶著,到院子裡走一走。
延禧宮冷清依舊,似是連飛鳥都不願意在這裡停駐,除了偶爾傳來的似有還無的腳步聲,再沒別的聲響,秀兒在東配殿走了一圈,此時雖是春天,中午的太陽卻已經有了些烤人的溫度。
「皇后去了有一個月了吧?無不少字」
「有了。」琥珀說道。
「你去哭靈了嗎不跳字。
琥珀搖了搖頭,「奴婢是伺候小主的,嬤嬤們說不許接近靈堂。」
「她們總是講究多,皇后娘娘最是慈善不過,就算是去了也是去了極樂世界,哪會傷人、害人。」
「說得好。」前面穿著藏藍紋雲紋緙絲袍子,腰扎明黃帶子的,不是康熙又是何人。
秀兒有時候覺得實在是「運氣好」說些佛見喜的話,總能讓人無意間聽見,不過平素裡她也不會說誰的不好就是了,「奴才給皇上請安。」秀兒飄飄下拜,還未曾彎腰到一半,就被康熙攔下了。
「你懷著身孕,不必如此多禮。」
「禮不可廢。」康熙接近秀兒時,秀兒皺了皺眉,他身上的佛香味兒太濃了。
「了?」康熙拉著秀兒的手,上下瞧著秀兒,只見秀兒穿了件銀白旗裝,耦合色兔毛馬褂,頭上素素淡淡只戴了朵白絨花,她這是在給皇后戴著孝呢,偏這清水出芙蓉的打扮,襯得秀兒分外標緻。
「奴婢剛才起得急了些。」
「那就進屋裡歇著。」康熙親自扶了她進屋,坐到臨窗大炕上,「太醫可有給你請過脈?」
「每天一次平安脈,日日不落。」
「太醫都說的?」
「太醫說奴才這一胎穩得很。」秀兒低下頭,「皇上這是從哪兒來?」
「朕剛從鞏華城。」一座鞏華城,卻擺了兩具棺材……康熙心裡難受,想到了秀兒和她肚裡的皇子,回了宮就直奔延禧宮而來了。
秀兒握了康熙的手,將頭倚到康熙的肩頭,「主子娘娘待奴才恩深似海,奴才卻未曾送她一程,她如今跟元後娘娘在一處,兩人相必都不寂寞了……」
「她們倆個一向是極好的,如今又聚在一起了,只留下朕一個。」康熙聲音低沉地說道,這是他在人前流露感情的底線了。
「誰說只留下皇上一個的?」秀兒將康熙的手移到的小腹上,「奴才和奴才肚子裡的小阿哥,都是主子娘娘留下的。」
「本來……我跟她說好了,你肚子裡的若是阿哥,就由她來養。」
秀兒愣了愣,清宮的規矩,為防阿哥們長於婦人之手,皇子們都別的嬪妃或者是大臣來養的,以她貴人的身份,當然不能養孩子了,難道這就是四阿哥由佟妃養的原因?一知半解清穿劇,實在是害死人,「是小阿哥沒福。」
「誰說的?朕得阿哥當然是有福的。」康熙最近正在思慮的命苦,是所謂的天煞孤星,才會先喪父又喪母,成年了又喪妻、喪子,秀兒這句話,實在是觸到他的逆鱗了,見秀兒嚇得立刻離了他的肩膀,臉色發白,康熙又有些後悔,「不要再亂說了。」
「是奴才失言了。」秀兒咬了咬嘴唇,她忘了古人的迷信了呢,康熙的命在古人眼裡實在稱不上一個好字來。
「唉……你又些……」秀兒不識字,只是宮女出身的,她又能懂呢……
她的事比眼前這位皇帝不多多少倍,十二年寒窗苦讀,擠過了高考這座獨木橋,她可是九十年代的大學生,比後來的那些擴招進去的不難了多少倍,可這話秀兒也不能跟康熙說,「奴才泡茶,讓奴才泡杯茶給皇上喝吧。」
「不必了,等下朕還有事正事要做,如今看一眼你,也就放心了。」
「皇上要以龍身和江山社稷為念,勿要過於傷懷了,免得去了的人和留下的人都放心不下。」
康熙秀兒這是變相得表達關心,攬過了她的肩,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朕輕重。」三藩還沒平定,他的們還小,他有太多的事要做,連傷心的空都沒有。
康熙前腳剛走,延禧宮裡就來了位貴客——佟佳貴妃到了,她自是不會像是康熙一樣直奔後殿,她有延禧宮的正主要見。
「皇上這陣子因為大行皇后的事憂心,清減了許多,馬佳您是宮裡的老人兒了,見著皇上要多勸勸。」
「貴妃娘娘您不必說笑了,我除了大傢伙都在的時候遠遠的見過皇上,平日哪有福份見。」馬佳氏佟佳氏不安好心,可是想到康熙入她的宮門而不入,直入後殿,就算心裡早當死了,還是傷心。
「許是我聽岔了,皇上沒來延禧宮。」
佟妃!你是非要我說出來是吧?無不少字「來是來了,許是事多,只看了眼秀貴人就走了。」
「原來如此。」佟佳氏臉上帶出了十分的同情。
「如今大行皇后去了,貴妃娘娘您的大福份想必就在眼前。」
「我哪有福份?無非是勞碌命罷了。」
「六宮豈能無主?」
「這話您說得,我可聽不得。」佟佳氏做起身欲走狀。
「是嗎不跳字。馬佳氏可沒有旁人的顧及,她的功勞她的份位都擺在那裡,佟佳氏莫說如今不是皇后,就算登上後位,又能拿她如何?
就在兩人氣氛凝重之時,門外傳來通報,「秀貴人到!」
佟佳氏坐回了她的主位,馬佳氏拿帕子掩了嘴角輕蔑的笑,「請。」
秀兒一進屋就察覺出了這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兒,佟佳氏比上一回秀兒見她時,瘦了些,一身鴉青的旗裝更顯得她單薄,馬佳氏則還是平日裡那淡得像是出家人的打扮,倒看不出跟往日有不同,兩人雖同在一個宮裡住著,卻是除了秀兒初來那日,再未曾見過。
「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給榮嬪娘娘請安!」秀兒一甩帕子,行了個跪禮。
「秀貴人快快請起。」佟佳氏坐在主位上虛扶了她一下,「來人,賜坐。」宮女搬來一個繡墩,秀兒搭了個邊坐了下來。
「本來早就該來看看秀貴人,可是……」佟佳氏說著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可誰知大行皇后竟去了,我也沒經過事,又逢三藩作亂,皇上說從簡,太皇太后又說該有的體面一絲都不能差,我勉強支應才把大行皇后送去鞏華城,這才有空來看看你。」
「貴妃娘娘這麼說,奴才越發的臉上發燒了,您是何等的精貴人,哪用為奴才多操心,自奴才到了延禧宮榮嬪娘娘時時處處照應周全,奴才不過僥天之悻懷了皇子,哪配得上眾位主子如此費心。」
「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皇上如今子嗣稀薄,如今秀貴人您肚子裡的,自是精貴的。」
馬佳氏緊緊握了帕子,子嗣稀薄又是誰的?她的孩兒們……可憐她連恨都不該恨誰!
「是奴才想少了。」這個話題不能繼續了,這是戳馬佳氏的肺管子,「前日娘娘送了補品給奴才,奴才還未曾謝恩呢。」秀兒說著站起身,曲膝施了個謝禮。
「都是些補養身子的,我白放著沒用,你何必如此。」佟佳氏遇上了對手,這個秀貴人,是個綿裡藏針的,她越多禮,越說不出,「聽說內務府派了嬤嬤給你?」
「回貴妃娘娘的話,派了李嬤嬤和全嬤嬤。」
「這些老嬤嬤素來事多,可都是周到的,是不是啊,馬佳?」
「正是。」這屋裡生育最多的就是馬佳氏了,「我生了五子一女,全靠她們。」
「奴才年輕經過的事少,幸虧有榮嬪娘娘提點,有嬤嬤們照應,奴才恕個罪說,榮嬪娘娘倒比那些個老奴要知冷知熱。」秀兒就是這個態度,她在延禧宮的屋簷下,就要維護延禧宮的主人。
馬佳氏有些驚訝,她沒想到秀兒會一直向著她,她對秀兒有孕觸景生情,說真的管得少,「你又忘了,早就說讓你叫馬佳了。」
「貴主在此,奴才……」秀兒小聲說道。
佟佳氏心道難道那些奴才說得有誤?榮嬪竟跟秀兒沆瀣一氣了?「都是自家,你不止要叫馬佳為,也要叫我為才是……」
「貴主真是折煞奴才了。」
「你啊,就是見外,瞧我,竟忘了正事。」佟佳氏說道,「來人,把滿柱家的叫進來。」
秀兒略有些驚訝,只見一個宮女領著一個一身老綠旗裝卻與宮女裝極不相同的婦人進來。
「滿柱家的是我佟家的包衣,素來最會做吃食,我聽說有孕之人胃口都不太好,你家裡一時半刻怕也預備不下廚子,這滿柱家的是個老實幹淨的,你若覺得合用,就留下吧。」
秀兒沒想到佟佳氏這麼大膽,她如今有孕,吃食上最是,旁人避嫌尚且來不及,她竟送個廚子來,倒讓秀兒不知該如何應對了,馬佳氏也在一旁暗道佟貴妃這是又唱得哪一出,屋裡一靜得落針可聞,佟佳氏咳了一聲,「秀,你以為如何?」
「貴主您家裡的廚娘自是上等的,奴才替小阿哥謝謝您了。」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佟佳氏不會傻到明目張膽的送個廚子來給她,真出了事,佟佳氏就算是皇上的表妹也扛不住暗害皇子的罪責,秀兒咬了咬牙,她不信佟佳氏真能。
是由】.
div>
bai_clb_lt_id="519311";
最快更新,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