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炎九年到十年的這一年多時間裡,整個行朝最忙碌的衙門,肯定是戶部……因為從趙與珞到戶部的所有官員,均由亢奮,進而陷入瘋狂。
事實上,帝國前兩期國債的發行,進行的非常順利。尤其是第一期,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體制外的人,根本連買的機會都沒有,朝廷內部就解決了。
劉師勇乾脆,他一聲令下,水師的將士們至少要弄一百萬的國債。當然,劉老大現在也有這個實力。帝國水師現有大、中、輕型戰船共計五百艘,從整個編制上講,有七萬餘人,分到每個人,人均也就十幾貫。
而他這個當老大的一發話,下面的人又多了事,竟然將國債層層分配到了每個兵士。除了新兵,所有人必須舀二十貫出來弄國債,將領們更是只多不少。
劉老大這一上勁,張老大就更不會落後,等宋瑞身邊的小秀才再將他這個兵部尚的見解傳到軍中,軍中之人頓時恍然大悟,結果光是禁軍,就差點將所有的五百萬全都給包下。
您也不必對此大驚小怪,軍中做事,上令下行,往往就是這樣。
但是,隨後趙與珞就變得半瘋狂,因為他被陛下的「圈天下之人錢」這個大餅給砸到了。就是整個戶部也都跟著他陷入半瘋狂的狀態。
想想也是,當你能整來天下所有的錢,如此偉業,它怎能不讓人瘋狂?更何況這還涉及到解決困擾朝廷達幾百年的難題。
毫無疑問,宋代是當時世界上經濟最發達、也是最富裕的國家。
趙家的老大在公元960年即位後,雖然也有不少征戰,但總體上施行的,還是輕徭薄賦、休生養息的政策,整個帝國的經濟在這個基礎上,開始逐步恢復,並在1022年仁宗即位後達到極盛。
然而,如果去掉開始時恢復的階段,帝國的好日子實際上大約只持續了四、五十年。到了仁宗慶歷年間,朝廷就開始入不敷出,已經要動用皇家內庫。
這部分的原因,是帝國在大部分的時期裡,它的財政,既要滿足內部的需要,又要應付外部的索取,同時還要不斷地在軍事上投入。這種內外的壓力,從某種程度上講,是它出現許多新的舉措,甚至從歷史來看,是重大變革的重要原因之一。
客觀地講,整個宋代,朝廷所有職位中最難當的,前是三司,後是戶部,因為他們始終都承受著窘迫的帝國財政壓力。說這些官員為此絞盡了腦汁,並不為過。
指責王安石的人其實很不公允。如果不是當時的朝臣們玩不下去了,王荊公他怎麼會走上歷史的舞台?他的出山,難道不是由於當時朝裡朝外越來越高的呼聲?
王安石或其它人,當時沒有完全找到解決帝國財政問題的方法,一是有宋代自身體制內更深層的原因,還因為有些必要的舉措,對他們來說,在一定程度上已經是太超前了。
要知道歐洲首次發行紙幣是在十七世紀,它比煌煌大宋朝遲了有六百多年。而且就是這個做法,也是他們看了馬可波羅遊記所受到的啟發。
帝國戶部的官確實是不好當,弄錢來花這件事,也並不是說說就那麼容易,搞不好你就會挨天下人罵。
但是,在景炎九年,仍處於「黑暗中摸索」的帝國財政難題,卻出現了一線曙光。
因為帝國陛下的圈錢偉論,已經告訴了所有的人,有朝廷為後盾,您一定要敢於借錢,更要敢於圈錢。面對如此簡單的道理,戶部的這幫一直為朝廷國用不足而焦頭爛額的官員,真的內牛滿面了。
蘇景瞻就很快被陸秀夫和趙與珞緊急招回了瓊州進行商議。
蘇夫子現在也絕對不是什麼好人,他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早就和老趙一樣,滿眼的銅鸀。在對陛下的上諭一番琢磨之後,他說道:
「陸相,趙大人,關於國債,在下完全同意諸位大人的意見,以後一定要經常弄,尤其是泉州。」
陸夫子和趙夫子連連點頭,因為蘇景瞻的言外之意,正是他們將這個帝國的三管家給弄回來的原因之一。
泉州由於商人眾多,非常富裕,這是明擺著的事實,所以,朝廷的官員沒少將眼睛盯向了哪裡。甚至早就有人上建議陛下:朝廷要嚴查不法的奸商,罰沒他們的財產。
這事的責任在東身上,誰讓他表現的那麼喜歡漢制?
整個漢代,從建國開始,它的基本國策中有一項是「重農抑商」,商人的社會地位非常低。它的這個做法,對後世是有很深影響的。而到了漢武帝時期,為了集中天下財力,滿足戰爭的需要,他又先後頒發了「算緡」和「告緡」兩個法令。即:凡申報朝廷稅賦有隱瞞的商人,不僅充軍邊疆一年,而且還要沒收其全部財產,同時鼓勵百姓進行檢舉,「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也就是把沒收的財產獎賞給檢舉人一半。這個政策一出台,當時的天下之人全都跑到官府舉報,結果無數的商人為此傾家蕩產,天下財富多歸了朝廷所有。
現在行朝也缺錢,而小鬼頭又津津樂道於「漢制」,所以有人就揣摩了上意,以漢法為例,打上了泉州商人的主意。但東否決了這個提議。
雖然兄弟我有時候也不太喜歡奸商,可咱不能這樣幹,要不你怎麼在將來建什麼工商帝國?當然,盯他們交稅緊一點是應當滴。
東的否決歸否決,可這並不代表著朝中的夫子們就此不算計商人了,只不過是他們沒想好怎麼「找茬」而已。
等東端出了國債舉措,朝廷的大佬們立刻就計上心頭:讓這些奸商掏出錢來弄國債。
因為在他們的計劃中,第三期的國債還要擴大,那麼,最合適的地方是哪裡?自然是最富庶的泉州。
蘇夫子給陸夫子和趙夫子當場吃的寬心藥就是:「請二位大人放心,關於國債的發行,在下準備在泉州,先將其攤到各商家。」
陸秀夫與趙與珞立刻又都點頭。
陸夫子甚至還告訴蘇夫子:「景瞻,這事你大膽地做,不必顧忌。」
說實話,在這些朝廷大佬們的內心裡,根本就認為這是天經地義之事。
朝廷在恩賜你們這些奸商錢財,你竟然還敢拒絕,不給朝廷面子,真反了你了?不行,這是必須滴。
但是,蘇景瞻和陸夫子、老趙一樣,現在最熱中的,是如何圈天下更多的錢。陛下畫的這個餅太大了,和它相比,其它都是小錢。
蘇景瞻認為,按陛下的高論,真的有可能解決哪個長期困擾朝廷的缺錢之難題。
他和另兩人說道:「陸相,趙大人,陛下的錢行之議,實為高瞻遠矚之策。朝廷國用不足的難題,今後很有可能會解決。雖然陛下講了要慎重,但在下認為,為了以後更方便的實施這個舉措,戶部派駐各郡之人,就應兼顧國債發行和推行朝廷新的幣制。」
陸秀夫與趙與珞明白蘇夫子所指,因為陛下的錢幣改制,可以說是現在朝廷的最大收益所在,這點決不能放棄。
而宋代的整個民間,也真的不能說沒有錢。有宋以來,它的銅錢年發行量,北宋一般保持在三百萬貫以上,宋神宗在位時,一段時期內甚至還達到了五百萬貫。南宋時鑄錢少了許多,甚至朝廷還關閉了許多錢監,這是由於印製會子來錢更省事、也更快。據有些學者估算,所有這些銅錢排列起來,大概可以繞地球三圈。
如果朝廷能將這些過去的銅錢再利用起來,這個財非常非常大。
「在下還建議兩位大人,立刻上陛下,先將大宋錢行在瓊州和泉州設立起來。它們都有條件,而且也只有這樣,朝廷才能積累相應的經驗。」
說宋代的官員沒有一點經濟頭腦,這絕對是錯誤的。
宋仁宗天聖元年(1023年),朝廷在成都設交子務,正式發行「交子」時就規定:「界以百二十五萬六千三百四十緡為額」,「以三年為一界而換之」。更重要的是,它還有另一個規定:「大凡舊歲造一界,備本錢三十六萬緡,新舊相因。」
也就是說,宋代貨幣的發行,已經施行了後世的銀行準備金製度,這個準備金為36萬貫,而且準備金率超過了28%。
歷史的確給我們留下了遺憾,也許我們真的可以斷言,在某些做法上,所謂的超前,實際上也就超了一點點,或許差的,就是有個人來捅破這層紙而已。
蘇夫子這次回瓊州所導致的結果是,帝國戶部很快就迫不及待地舀出了所謂大宋錢行的規制。
而東看了他們的奏章後,眼珠一陣亂轉,然後遲疑地問道:「各位愛卿,是不是急了點?」
這也太快了吧,咱的國債還沒玩幾下,你們就要弄銀行了,這絕對是冒進。
眾夫子一點都沒客氣,他們一起翻了陛下一個白眼。
主意是你出的,道理也是你講的,臨到做事了,你卻來了個「急了點」。
「陛下此言不確。古人云,……」
「陛下,朝廷戰時國用不足,臣以為,此事宜早不宜遲。……」
「陛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
東差點沒讓口水給噎著。又來了,兄弟我腦袋已變大,受不了你們。
「既然各位愛卿如此有信心,這樣吧,這個錢行,朝廷就先在瓊州和泉州試試,但一定要慎重,多加總結經驗。」
但他後面就杯具了。因為蘇景瞻最後還來了一句:「陛下,近來臣頗思錢行之名不妥。想堂堂朝廷,焉能用此低俗之名?臣以為,還是寶行為佳。」
東差點趴地上去,***,兄弟我竟然混成了低俗之人了,杯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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