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炎四年底的瓊州,隨著新年的臨近,整個島上熱鬧有餘,喜慶不足……瓊山府的街市上人很多,但他們多腳步匆匆,只有孩子,依然無憂無慮地展露著他們真誠的笑容。大軍在外,有多少人的心其實都是懸著的,只有親眼見到了自己的家人,他們的擔憂才能真正的放進肚子裡。
戰爭一旦爆發,它從來都不是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生活在戰爭地區的每個人必然會被牽連到裡面去。在這個星球上,即使是到後世,還沒有哪場戰爭能做到,交戰的雙方遠離平民。
東看著皇宮外的人群,心裡的滋味真是不怎麼樣。到了這時代怎麼說也兩年了,雖然天上掉下了一個帝王,但好像令人羨慕的荒淫無恥的生活還沒有享受到,卻整天為了活下去,盡琢磨殺人、搶人、搶東西,這叫什麼事。
皇宮裡,皇室的家族成員又聚了在一起。楊淑妃拉著東和趙?的手,一樣一樣地看著檯子上放著的各種東西,這是文天祥他們送來的第一批戰利品中的一部分。
宋瑞、張士傑他們也是有心人,新年就要到了,先給陛下報個捷,添點喜氣,畢竟前幾年大家還在海上和各地漂著呢,哪有心思過什麼年。今年不同了,說什麼也要讓陛下和太后舒心一點。抄掠來的物資裡面,還是有點好東西的,於是他們就把它們連同一部分工匠送回了瓊州。
趙?這時候即將十歲,他淘氣地摸摸這又摸摸那,看見他的不安分,太后臉上的笑容更多了點。東在旁邊也時不時地點頭,他這個古董白癡,又哪裡知道這時候的東西好在什麼地方?裝樣罷了。
楊淑妃其實也並不太在意這些東西,她更喜歡的是這種融融的氣氛。臨安皇宮裡的用品、擺設,她又有多少沒見過?您就是再好,恐怕也還是沒有那時皇宮裡的東西精緻。
歷史上的楊淑妃在親生兒子端宗趙?去世後,一直咬牙苦撐,繼續陪伴著幼小的趙?。只有當知道了陸秀夫和趙?跳海後,她才徹底絕望。
楊太后聞?死,撫膺大慟曰:「我忍死艱關至此者,正為趙氏一塊肉爾,今無望矣!」遂赴海死。
一個女子能夠做到這樣的地步,的確不容易。這是一個外表柔弱,實際內心十分剛強的女人。在她的心中,早已不太在意什麼其它的東西了,唯一能夠打動她的,恐怕也只有恢復「趙氏」的天下這件事。她問道:「官家,咱們又打勝仗了?」
「是的,母后,」東恭敬地回道。「文相、張總使、劉將軍、蘇將軍他們已經打下了定海,到了臨安附近,這都是他們搶來的戰利品。」最近說順嘴了,老是念叨著「搶」,思想有點齷齪啊。
楊淑妃的眼睛亮了,她有點急切地問道:「哪是不是官家很快就可以復國了?」
東搖了搖頭:「母后,此事怕還急不得,北兵的人還很多。」
楊淑妃停下了腳步,她想了想,又看了看那些東西,回過頭來對東誇讚到:「官家長大了。」
趙?這小子卻來勁了:「皇帝哥哥,等我長大了,我也幫你去搶這些東西。」得,上次是要幫咱殺韃子,這次又要幫咱當搶劫犯,不會是被咱給帶壞了吧?近墨者黑啊。
東轉了轉眼珠子,笑道:「好,好,?弟,你要記住,這搶東西的第一條,就是要搶外人的東西。」百年大計,教育第一;教育大業,娃娃做起。趙?童鞋,咱就從現在開始,也把你給染黑了吧。
趙?的小眼睛一眨一眨:「搶外人的東西?」
東正準備再冒泡,楊淑妃不樂意了,她瞪了東一眼,對幾個宮女說道:「讓陛下進膳。」東尷尬地笑了笑。
可是在吃飯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趙?卻突然趴到東的肩上,在他的耳邊小聲說道:「?弟明白了,皇帝哥哥說得是,要搶就要搶韃子的。」
明明是「童真」,文人們卻只會說「童貞」,您瞧瞧趙?童鞋多「真」,帝王都怎麼一代不如一代的?教育誤國。東望著趙?,小眼當時就聚了光:孺子可教也。
看著兩個小子在那裡鬼頭鬼腦地嘀嘀咕咕,楊淑妃既欣慰又生氣,真是把他們寵壞了啊。她揚了揚柳眉,敲了敲桌子,趙?立刻正正經經地坐好,只不過背著身子,他又對東做了個鬼臉。東卻把臉埋在了餐桌上,一聲都不敢吭。
護送這批東西回來的是蘇劉義,他是率著幾艘炮船護衛著運輸船隻回來的。在見了陛下之後,他向小皇帝、陸秀夫、以及趙與珞講述了前一段時間攻佔定海、翁州,以及隨後宋軍在哪裡的情況。
雖然領導給了臨機決斷的權力,但還是要多請示多匯報。在古代和後世,凡是會當臣子和屬下的,都知道這個道理。
對於宋瑞最後所定的遷百姓的方法,陸秀夫和趙與珞都表示了贊同,東也沒有異議。算了,咱現在已經姓顧,就叫顧不了。到了這個時代,就是這麼回事,也別那麼的虛偽了,關鍵是以後要讓那些百姓覺得值得。
陸秀夫和趙與珞更對文官們在寶鈔的處理上,大加誇獎。不用自己的錢就能辦這麼多事,這實在是妙不可言,簡直是一舉三得、甚至四得。說實話,他倆也捨不得花龍幣。
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道:「陛下聖明,委以大臣們重任,諸位大臣也忠心為國,實在是可喜可賀。」這一方面捧了陛下,另一方面當然也是為文官們邀功,小鬼頭你也不要老是不重視文臣哦。
東又能說什麼,有你們在,咱就是不想老成謀國也不行了。咱知道你們捨不得花錢,你以為咱就捨得?但錢弄出來不花出去,那就是死物,現在這年月可沒有什麼人給咱利息,再說利息有鳥用,後世它從來就沒有趕上過物價的上漲。當然有利的事,咱也決不能放過,只不過要多衡量而已。
他開口說道:「老師,趙大人,諸位大臣如此忠心愛國,等他們回來後,朕一定要獎賞他們。不過,關於這個寶鈔的使用,朕以為還要小小的改變一下。」
陸夫子和老趙心裡咯登一下,怎麼,你又要來事了?你不是也挺講利的嗎?「陛下的意思是?」
「老師,趙大人,杜滸將軍的軍情司主要在北兵的地盤上活動,老是用咱們的錢,怕是不太合適。朕看可以將獲得的寶鈔交一部分給他,也方便他們探聽消息。」這是實話吧?
陸夫子和老趙互相看了一眼,杜滸的軍情司花費可不小,當然這收益現在來看也是很大。能用對方的錢,那當然是再好不過。「臣同意。陛下認為如何給他們?」
東想了想,「這樣吧,以後把得到的寶鈔三分之一都交給他使用,你們看如何?」
就算是蘇黑手也對這個提議表示了贊同:「陸相,趙大人,臣贊同陛下所言,軍情司哪裡的確很重要,杜貴卿剛得到北兵新的動向。」
「什麼動向?」陸秀夫和趙與珞緊張的問道。
蘇劉義看了趙與珞一眼,又看了看陛下,東微微點了一下頭,他才說道:「陛下,臣臨行前,文相剛收到杜貴卿最新查探的消息,北兵在江淮地區大造戰船,同時,他們還將新附軍中的軍匠大量帶往京師。」
聞言,陸秀夫和趙與珞都明白,北兵又要有動作了。他們看向了陛下,卻發現小皇帝毫不在意,相反,嘴角還微微露出點笑容。老忽有行動那是理所應當,他沒有動靜才不正常。您瞧咱多淡定,多有氣度。臉皮夠厚的啊。
「你們如何認為?」東向蘇劉義問到。
「臣等以為,此舉必然是針對我們。」
「那你們認為該如何應對?」東想了想又問到。咱也不是什麼雄才大略的主,打仗,哪更是菜鳥,也該你們來發揮了,咱不可能什麼都蘀代。雖然由於信息量的緣故,咱有些事情可能是要比你們知道的多點,但最終很多事情,還是要靠你們來完成,不然,咱弄什麼參謀院幹嗎?
「文相、張總使、劉將軍和臣等,在臣臨行前大致商議了一下,認為有兩個方案可以來應對。」蘇劉義回到。
蘇劉義之所以親自回到瓊州,的確是因為文天祥、張士傑他們有了一個新的想法,那就是徹底地佔領翁州,把它真正作為帝國的一個基地,而不是僅僅做為臨時的前進跳板。
他們認為,由於翁州是東南地區海上的門戶,它扼守臨安外海的蘇州洋,瀕臨長江口,元軍水師如果想進入海上,進攻瓊州,必然要經過這裡。宋軍完全可以在這裡和對方決戰,劉師勇對此是尤其信心十足。
而且宋軍還可以從這裡不斷地出擊,威脅浙江沿海地區,更方便的抄掠對方,積極搶奪人口和物資。這樣做,不僅可以吸引北元的軍隊到兩浙地區的沿海,既減輕福建地區陳吊眼所部的壓力,又可以引開部分廣南東路的元軍,為以後宋軍登陸廣東沿海創造條件。由於翁州懸於海上,有水師的輔助,宋瑞他們認為,守住舟山島、甚至定海,都是完全可能的。
當然,如果陛下不同意,他們也提出,步軍後撤到瓊州,再由水師以逸待勞地在瓊州附近的海上和對方進行決戰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已經佔領的地方,放棄太可惜了,而且那樣也會使瓊州面臨更大的威脅。因此,他們派蘇劉義趕回瓊州,專門向陛下陳述他們的意見。
聽了蘇劉義的陳述,東沒有說話,他站起身來,從架上抽出了一卷紙,並把它平鋪在桌上,然後招呼那三人過來一起看,這是一張中國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