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粉身碎骨的感覺真的不是什麼人都能忍受的了的,更何況是老四這種沒有骨氣的無賴。
沒一炷香的時間眼中就流露出恐懼和求饒的神情,林小妹坐在那裡優哉游哉的,在老四求情的第一時間並沒有搭理他,而是在他的承受能力達到極限的時候才解了他身上的藥效。
這個時候的老四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渾身上下都被汗水給濕透了,臉上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林小妹冷眼看著他,這才開口,「我就只再問一遍,誰讓你來的,有什麼目的?」
老四的嘴剛張開,林小妹又補充道,「你最好說實話,剛剛的滋味兒不好受吧?如果你說出來的話有一句讓我覺得你在說謊,那我就讓你嘗嘗肝腸寸斷的感覺!所以你最好想好了要說什麼,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
見老四眼底那深深的恐懼,林小妹這才滿意了,「好了,現在說說吧,記住,不要東拉西扯的,我想聽真話!」
老四這會兒是真的怕了,趕忙就把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這老四被林小妹趕走之後就回了賈府,自然是頂這個「辦事不利」的名頭,不但被罰了半年的月銀,還被打了幾板子。心中對害他如此的林小妹自然是心懷怨恨的,在家養了兩天身子能動了。
今兒一早就出去喝酒買醉,一直喝到了傍晚的時候才往家走。就當他走到一個小巷子裡的時候忽然出現個男人攔住了他的去路,老四當時還以為是劫道兒的,嚇得救醒了一半,想跑,可剛邁出一步就被那個男人給抓了回來。
老四這個沒骨氣的還以為人家邀害他的姓名,馬上就跪在地上求爺爺告奶奶的。正求著就感覺有個硬硬的東西砸到了自己頭上。定睛一看原來五十兩一錠的銀子!
老四當時就被銀子閃花了眼,也忘記求饒了,伸手就想撈起來揣進懷裡,不過礙於眼前的人,才忍住了貪婪之心。抬起頭小心地看著他。其實說看著也不過是看這個大概的輪廓而已。
這大晚上的本來就黑。加上又是在巷子裡,根本就看不清楚對方的樣子。
那人粗聲粗氣地讓說銀子是給他的。只讓他去辦一件事。老四聽說只讓辦一件事就給五十兩銀子,當即就樂開了,動作迅速地把銀子揣進懷裡。還沒問是什麼事兒呢。就舔著臉保證一定把事情辦好。
結果那人就說讓他夜裡潛入林府,毀了林小妹的貞潔!老四一聽當時就傻了,心中也起了怯意。他雖貪婪,但也不是沒腦子的人。心中即便是把林小妹恨得透了底,也沒想過要用這樣的方法報仇。林小妹是什麼身份,他是什麼身份,老四還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說白了他不過是賈府的一個下人,林小妹卻是賈府的表小姐。開玩笑了!他要是真這麼去幹了,那豈不是自尋死路?!到時候老太太能饒了他?林府能饒了他?!
這麼一想就知道這事兒是絕對不能幹的,雖然可惜懷裡的銀子,可有銀子也得有命花啊!當即就要把銀子退回去,那個男人彷彿早就預料到了他會這麼做,卻是一點都不著急,只在老四往外掏銀子的時候迅速地往他嘴裡塞進了一顆藥丸。
老四雖然不知道自己吃的具體是什麼,但也知道絕對不是好東西,馬上就要催吐,怎奈那藥丸入口即化,哪裡是他能吐得出來的?!
這時候他才真正的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先是凶相畢露地追問對方給他吃了什麼,問話間還想動粗。可那人的一句話就讓他老實了下來。
那人說給老四吐的是毒藥,如果三日之內沒有解藥,那就會七竅流血而死!
老四一聽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想著去搶解藥,那人早就看出了他的動向,涼涼的說解藥他沒帶在身上,而且這解藥就只有他有!只要老四乖乖地聽他的話,他自然會把解藥給他,否則的話就等死吧!
這下子老四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他怕死!可是這事兒他做了之後那是怎麼都得死!一時陷入絕望之中不再出聲。
而對面的男人好似把他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的,在他絕望的時候又給了他希望,說是讓他只管去做,事成之後他保老四沒事兒,而且還會給他一千兩銀子讓他遠走高飛!
這麼一來在威逼加利誘之下,老四終究是下了決心聽從對方的指示!也就有了今晚這夜闖林府的事情!
林小妹聽完了老四的話之後眼中寒光陣陣,是誰這麼陰毒,居然想要害她一生!
等等!林小妹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這人讓老四夜闖林府毀她貞潔,就算真的讓老四得了手,那就不怕她來個殺人滅口把事情給瞞下來嗎?!
不對!這其中肯定還有什麼事情。正想著忽然聽外面有響動,林小妹剛起身敲門聲就響了起來,並伴隨著林嬤嬤的聲音。
「姑娘!姑娘出事了!」
林小妹心中一凜,走到門口把門打開,就面林嬤嬤皺著眉頭站在門外,見是林小妹來開門還有些驚訝,「櫻桃她們呢?怎麼讓姑娘來開門!」
還有林嬤嬤見林小妹居然穿戴得十分整齊,心中不由得覺得奇怪。
林小妹看穿了林嬤嬤的想法,但此刻不是詳談的時候,只問她,「發生什麼事了?讓林嬤嬤這麼晚還親自過來一趟?!」
這一句話就轉移了林嬤嬤的注意力,忙把事情稟報給她,「姑娘,外面來了一隊官兵,說是有人看見有賊進了咱們府裡,說是要搜擦!」
賊?哼!林小妹冷哼一聲,看來背後算計她的人還真是有些本事呢,連官兵都調動上了。這回兒事情算是差不多清楚了,以搜賊的名義搜查林府,等一會兒賊沒抓到,反倒在她房裡抓出個老四來!
到時候她就是有八張嘴都說不清楚了!哼!好歹毒的心腸!好歹毒的計謀啊!她失了清白。誰得意最大?!
林小妹眼中閃著寒光,她已經大概知曉了到底是誰,為了什麼這麼算計她了。主意是不錯,不過卻算露了兩點,一是誰能想到她一個弱女子居然懂藥。能制住老四?二是誰能想到水瀛今晚好巧不巧的會到這裡來?!
居然他們要抓賊。那她就給他們一個賊,也省得他們空手而回不好交代!
「林嬤嬤。他們人到哪裡了?」
林嬤嬤摸了把汗,急匆匆地說,「那些人好不講理。推門就往裡闖。林總管正盡量地阻攔著,我這就趕著給姑娘報信兒來了!
「林嬤嬤不必慌張,你去讓人告訴林總管能拖就多拖一會兒,不能拖也不用和他們硬碰。放他們進來就是了!
「啊?可是…」林嬤嬤顯然沒想到林小妹會這麼說,開口就想阻止。被林小妹打斷了話。
「林嬤嬤您照著我說的去做就是了,我自有道理。對了,您趕緊去父親房裡找一身衣服給我送過來,這個要快!」
「啊?!」林嬤嬤這下就更傻了。
林小妹急著催她,「林嬤嬤快去吧,等事情完了我自然會和您細說的!還有讓雪鶯她們攔著姐姐和二姐姐、四妹妹她們,不要讓她們過來,省得讓她們受了驚嚇。我估摸著那些人肯定是來搜我這裡的!」
林嬤嬤見林小妹是真的急了,把疑問嚥回肚子裡,趕緊就去找衣服去了和通知雪鶯她們了。
自從搬進了這座宅子,林小妹和林黛玉就把林如海以前住的院子空了出來,一切還照著林如海在的時候一樣,每日都有丫鬟婆子去打掃,也算是一種紀念。
很快林嬤嬤就帶著衣服來了,林小妹讓她去幫林總管,自己則關好了門走進了臥室。
進去一看不由得笑了出來,老四此時已經變成了一隻大熊貓,水瀛站在一旁恨恨地瞪著他。
林小妹一看就知道一定是水瀛聽了老四剛才說的話,忍不住出手教訓他了。
「好了,別看這他了,仔細污了你的眼睛。你快去把這身衣服換上!」
水瀛接過林小妹塞給他的衣服,疑惑地看著她。林小妹也沒時間和他細解釋了,催著他說,「快換上,一會兒你看我的顏色行事就是了!」
水瀛已經養成了林小妹的話必聽的良好習慣,很快就換上了衣服。而林小妹走到老四跟前,面無表情的樣子把老四嚇得直冒冷汗。
突然!林小妹對著老四笑了起來,在老四驚訝的時候狠狠地一腳踩在了他的下身,疼得老四反射性地張開嘴大叫,就趁著他張嘴的這功夫,林小妹迅速將一顆藥丸扔進了他嘴裡。
結果老四就只來得及叫了一聲,就發現他再也不能出聲了!林小妹看著空張著嘴不能說話的老四,笑得那叫一個陰險。
「放心,這不是毒藥——只是啞藥而已,是防止你亂說話的。我可是比那個給你下毒藥的人要仁慈的多了哦!你可一定要好好地感謝我啊!」
這話林小妹說得要多真誠就有多真誠,如果忽視掉她嘴角那邪惡的笑容的話…
老四張著嘴傻呆呆地看著林小妹,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她的心居然這麼狠毒!自己以後都不能說話了嗎?自己要死了嗎?老四此刻從頭到腳都覺得冰涼冰涼的,就好像掉進了那傳說中的阿鼻地獄一樣!
林小妹不再看失神的老四,聽著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她就知道好戲要上場了。
轉眼之間,林小妹臉上的笑意沒有了,換上的是一副慘白慘白,驚嚇過度的模樣,整個人顫抖著身體縮成一團躲到了水瀛的身後,嘴裡嗚嗚地發出小小的哭聲。
她這一轉變把水瀛和老四都給弄愣住了,不知道她到底是唱的哪一出。林小妹也沒有為她們解釋,很快就聽光噹一聲,門被大力的推開了,很快一隊官兵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為首的人先是看到了離門最近的老四,眼中精光一閃,剛要出聲。眼神一轉,又把要說的話給嚥了回去,這轉變太過突然了,弄得為首那人差點岔了氣。
「小的見過王爺,給王爺請安!」
他這一跪。他身後的那些士兵全都愣了。直到為首的人一聲呵斥,才嘩啦啦地跪倒了一地。
被這幫士兵擠到後面的林總管、林孝、林嬤嬤等人顯然也沒想到水瀛會出現在他們家姑娘的房裡。也全都愣住了,也忘記請安了。
難得看到他們三人這麼呆愣的表情,要不是時機不對。林小妹絕對會好好地笑一笑。她現在只能躲在水瀛深厚裝弱小。可是不能亂說亂笑滴!
水瀛本來不知道林小妹剛剛為什麼那麼做,現在他看著面前這跪了一地的人,心中也明瞭了幾分,眼中的怒火幾乎要跳出來把面前這些人都燒得屍骨無存!
那個為首的人感受到水瀛傳送過來的怒氣。身上冷汗不斷地往下流,他是怎麼都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上王爺!看王爺把那個林小妹護在身後的樣子就知道他今天一定會吃不了兜著走了!心中後悔不迭!
可現在他就是再後悔也沒辦法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回王爺的話,奴才收到線報,說是有一名江洋大盜躲進了林府之中,奴才這才帶人來林府搜查,不想驚動了王爺,奴才該死!」
水瀛說不了話,林小妹知道現在該她上場了。她整個人都躲在水瀛身後,只露出一張慘白的臉,臉上還掛著淚痕,顯然是受了很大的「驚嚇」。
「你們說的江洋大盜可是這個人?」說著伸手指了指癱軟在地上的老四。
為首的人見事已至此,也就只能順著林小妹的話說了,不然他怎麼向王爺解釋他們這麼夜闖民宅的行為?
所以忙不迭地點頭,「是!是!是!正是此人。」
林小妹驚恐地抿抿嘴,「這歹人不知怎麼地混進了我們府裡,還好王爺及時出現把歹人制服了,不然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兒呢!」
林小妹這話說得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可現在也沒人要求她說清楚,巴不得地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呢!現在林小妹說什麼就是什麼,沒看見王爺那維護勁兒嗎?
為首之人趕緊點頭附和,「是!是!是!讓這歹人闖進民宅是奴才失職,幸得王爺出手才將這歹人繩之於法,奴才這就把人帶回去嚴加審問,奴才這就告退了!」
說完在水瀛點頭之後一群人又呼啦啦地退了出去,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退了個一乾二淨的。
等人都走了之後,林小妹也從水瀛身後走了出來,這時候林黛玉、迎春和惜春也都趕了過來。
剛剛那麼大的動靜實在是嚇到她們了,這會兒子過來見水瀛在這,也都是愣住了。請過安之後見林小妹沒事兒,這心才放了下來。之後怎麼都不肯走,追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林小妹見她要是不說清楚她們都不放心,只好讓人沏了茶,幾個人坐在一起,她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當然水瀛早早就來的話她並沒有說。
說出來她們肯定是接受不了,只說水瀛是追著那賊人來的,這才恰好救了她。當然也沒有說那賊人就是老四,不然又有得解釋了。
林小妹的話其實錯漏百出,可驚魂未定的幾人卻是沒有去仔細推敲的,只都念起了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之後林小妹就打發眾人回去休息了,水瀛自然不能再和林小妹睡在一起了,在他不捨的眼神中,被林總管帶到了客房去休息了,之後一夜無話。
轉天一早林小妹就派了林總管出去打聽了,結果果然不出她所料,對於昨晚的事那就好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這讓林小妹不由得感歎,有水瀛在就是好辦事啊!
等用過了早飯,就把水瀛送走了,他總不能這麼總待在林府裡,而且林小妹和林黛玉也要送迎春和惜春回賈府去。
在去賈府的路上,林小妹就囑咐了幾人對昨晚的事還是不要提的好,省得讓賈母等人擔心。
迎春和惜春也都滿口答應著,林小妹這才放下心來,她倒不是怕什麼,只是這事兒要是讓賈母等人知道了。她的耳根子就別想清淨了,說不定賈母還會以此為由讓她們姐妹倆搬回賈府去住,那可不是林小妹想要的!
到了賈府自然是要先去拜見賈母的,賈母見她們回來也很是高興,忙讓人準備了酒菜。說是要好好的樂一樂。
賈府這邊是一派和樂景象。而溫府就沒有這麼好的氣氛了。早上劉露雲正和溫嵐一起用早飯呢,就見她身邊管事的一個媽媽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劉露雲放下手中的湯匙呵斥道。「還有沒有規矩了!怎麼這般慌腳雞似的?」
那媽媽被訓了一頓也沒有止住慌張的神色,趕忙走到劉露雲身邊附耳說了幾句,這下子連劉露雲都忍不住變了臉色。
溫嵐在一旁看得奇怪。不由得問道。「母親?怎麼了?」
劉露雲整理了一下表情,笑著對溫嵐說,「沒事兒,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吃完了吧?去回房去吧,我有些事要處理。」
溫嵐奇怪地看了劉露雲一眼。終究還是乖乖地走了,她還要去找如意呢!
等溫嵐走後,劉露雲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見了,看著那媽媽問道,「真的?昨兒晚上瀛兒居然出現在那裡?」
那媽媽肯定地點點頭,「可不是!所以昨兒的事情沒成,要不是成名機靈,恐怕這會兒事情就敗露了!」
原來這媽媽夫家姓董,大家都叫她董媽媽,昨兒晚上帶人去林府搜查的正是她的兒子成名。
劉露雲聽了心中一陣煩悶,本來昨天的事情她都算計好了,怎麼也沒想到會壞在水瀛的手中,想著這個外甥這麼護著一個外姓人,劉露雲心中對他不由得起了埋怨。
「那個老四處理好了吧?沒留下什麼把柄吧?」
董媽媽本來就怕劉露雲會追究他兒子辦事不利的責任,這會兒聽了這話忙替自己的兒子描補,「太太放心,成名都已經處理好了,那老四此刻恐怕已經是個死人了,絕對不會牽扯到咱們身上的!那就是一個江洋大盜!」
劉露雲聽了這話心中還安穩了一些,一計不成她總還有另一計,只要沒把她牽扯出來,那老四死不死活不活的又與她有什麼相干?!
「行了,你下去吧。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不想聽到外面傳來一句不中聽的,明白了嗎?!」
董媽媽忙不迭地點頭保證,「我辦事,太太就放心吧!」
************
再說林小妹和林黛玉陪著賈母吃過飯之後就到園中去了,這寒冬臘月的園內其實也沒有多少的景致可看,唯一可看的也就是那些臘梅了。
看了一會兒就見有小丫鬟來請,說是探春請她們到議事廳去,有事相商。
林小妹聽了這話倒是奇了,那議事廳是探春她們現在管事,下人們回話的地方,這會子叫她們過去做什麼?
不過反正也是閒來無事,林小妹倒是也有點興趣去看看探春是怎麼管事的,只不過她們管家事發生的那些大一點的事情好像都是在夏天,她倒是沒能馬上見識見識呢。
想著間已經攜著林黛玉到了議事廳,探春和李紈坐在上首,薛寶釵坐在下首,三人正不知道說著什麼呢。
見了林小妹和林黛玉,三人都起身相迎,等坐定了,林小妹開口問道,「你們這裡議事,把我們這兩個閒人叫來做什麼?我們科別添了亂才是!」
聽了林小妹這話,薛寶釵忙接著,「瞧妹妹這話說的,妹妹來可是能幫我們好大的忙呢,哪有什麼添亂一說呢?!」
林小妹眉頭一挑,「哦?這是要我們幫忙來了?只不知要給我們多少月銀呢?咱們可是說好了,這白幹活的事情我可是不幹的!」
這話本事玩笑,卻被薛寶釵揪住不放,「看看!看看!就婉妹妹最能算計了,要她幫個忙還找我們要月銀呢!殊不知在座這裡最有錢的恐怕就要屬你了,你還好意思找我們要錢?」
林小妹淡淡一笑,「寶姐姐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怎麼不知道我有多少錢?倒是寶姐姐才是真正有錢的呢,薛家家大業大的,誰能比得上?我可是聽說有這麼一句話。『豐年好大薛,珍珠如土金如鐵』這說的可就是姐姐家呢!」
薛寶釵被林小妹的話噎得不知說什麼了,心中惱恨,臉上還不得不掛著笑容,「妹妹這是從哪裡聽來的混話?這可真是沒有的事情呢!」
林小妹也不和她辯。只一笑就算這話題揭過去了。正巧有婆子來回話。眾人的注意力也就轉移了,林小妹端起丫鬟上的茶水輕輕地抿了一口。就聽那婆子說,「趙姨娘的兄弟趙國基昨兒死了,昨兒已經回過太太了。太太說知道了。讓回姑娘奶奶來。」
說畢,便垂首旁侍,再不言語了。這要是在鳳姐兒面前,她早就獻慇勤說出許多的主意。又查出許多舊歷來任鳳姐擇選施行了。如今她藐視李紈老實,探春是年輕姑娘。所以就只說出這一句話來,試試她二人有何主見。
卻不知她這一句話倒是把林小妹給說愣了,她明明記得這趙國基死的時候是在夏天啊,怎麼倒是變成冬天了?想了想又覺得自己過於糾結了,什麼時候又有什麼關係呢?
接下來倒是抱著一種看戲的心態,想看看探春如何開交的!
探春一個年輕姑娘,哪裡知道這紅白喜事應該賞多少?因問薛寶釵和李紈,薛寶釵也是不知道的,倒是李紈想了想說,「前兒襲人的媽死了,聽見說賞銀四十兩,也賞他四十兩吧!」
那婆子聽了忙答是,接了對牌兒就要走。可她想走哪是那麼容易的,林小妹靜靜地坐在那把目光投向了上首的探春。
果然探春出聲留人,「你且回來。」
那婆子就只好又轉回身來,探春接著對她說,「你且別去支銀子,我有話問你。那幾年老太太屋裡的幾位老姨奶奶,也有家裡的也有外頭的,家裡若是死了人賞多少?外頭的死了人是賞多少?你且說兩個來我聽一聽的。」
那婆子一聽,她哪裡記得這些?就推說自己忘了,忙賠笑說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賞多少還有人敢爭不成?」
探春聽了這話笑道,「這話就是胡鬧了,依我說,賞一百的倒好,若不按舊歷,別說你們要笑話,明兒也難見你二奶奶!」
那婆子臉上訕訕的,頗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既這麼著就等我查查舊賬去!此時卻是不記得了!」
探春此時也察覺出這婆子是有意為難她們了,臉上露出怒笑,「你辦事辦老了的,還記不得,反倒來難我們。你素日裡回你們二奶奶也是現查去?若有這道理,鳳姐姐還不算厲害,也就是算寬厚了!還不快找了來我看!再遲一日,不說你們粗心,反像是我們沒主意一樣!」
探春這一頓怒斥讓那婆子滿面通紅,心中惱極,卻馬上轉身出去拿賬本。
林小妹在一旁看著,心中也不由得對探春有幾分佩服,如若她是從王夫人肚子裡出來的,說不定將來能嫁個好人家,成為一個稱職的管家奶奶,不過可惜啊!可惜了!
不說林小妹是怎麼想的,一時,那婆子取了賬本回來,探春翻看了一下,兩個家裡的賞過二十兩,兩個外頭的皆賞過四十兩。還有兩個外頭的,一個賞過一百兩,一個賞過六十兩。這兩筆底下皆有緣故:一個是隔省遷父母只靈柩,外賞六十兩。一個是現買葬地,外賞二十兩。
探春看完一邊把賬冊交給李紈一邊說,「給他二十兩銀子,把這帳留下,我們細看看。」就打發那婆子下去了。
薛寶釵趁空誇了探春幾句,說她辦事公平利落有方法。林小妹在一旁聽了心中發笑,這探春也是夠無情的,那趙國基怎麼說也是她的親舅舅了,她這般處事也難怪趙姨娘回來鬧了。
正想著呢,就見趙姨娘滿臉怒氣地衝了進來,一進來就鬧上了,「這屋裡的人都踩在我頭上倒也罷了,姑娘你也想一想,該替我出口氣才是!」一面說一面眼淚鼻涕一起流了下來。
探春心裡明白趙姨娘為什麼這般鬧,臉上卻裝著不明白,嘴裡說著,「姨娘這話說的誰?我竟不解,誰踩姨娘頭了?說出來我替姨娘出氣!」
趙姨娘哼了一聲說道。「姑娘現踩我,我告訴誰去?」
探春聽了這話忙站起身來委屈地說道,「姨娘這話說的,我並不敢!」
李紈也站起來勸說,林黛玉也想勸兩句。被林小妹拉住了手。對著她搖搖頭示意她只看著就是了。
趙姨娘要是肯聽勸就不會來鬧了,忙把李紈和探春按下。說道,「你們且坐下聽我說,我在這屋裡熬油似地熬了這麼大歲數。又有了你和你兄弟。這會子兩襲人都不如了,我還有什麼臉?連你也沒臉面,別說我了!」
探春聽了這話其哼哼地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我說我不敢犯法違例。」一面說一面坐下,翻了舊賬給趙姨娘看。又念與她聽,「這是祖宗手裡的舊規矩,人人都依著,偏偏我改了不成?」
又說,「也不單是襲人,將來環兒收了外頭的也是一樣,這原不是什麼爭大爭小的事情,更講不到什麼有臉沒臉的話上。他是太太的奴才,我是按照舊規矩辦的。說辦得好,領祖宗的恩典,太太的恩典。若說辦得不勻,那是他糊塗不知福,也只好由得他去抱怨了!太太連房子都賞了人,我有什麼有臉之處?一文不賞,我也沒什麼沒臉之處!」
她的話氣得趙姨娘指著她「你!你!」了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就這樣探春還不足,哽咽著氣道,「依我說姨娘還是好好養身為好,何苦操這個心?太太滿心疼我,因姨娘每每生事,幾次寒心。我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的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業,那時自有我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兒家,一句多話也沒有我亂說的。太太滿心裡都知道,如今看重我,才叫我照管家務,還沒有做一件好事,姨娘倒先來作踐我了!倘或太太知道了,怕我為難不叫我再管了那才是正經沒臉,連姨娘也真沒臉!」
一面說一面淚水不住地流淌下來,趙姨娘見她哭得這般傷心,眼神閃了閃,嘴上說道,「太太疼你,你越發應該拉扯拉扯我們,你只顧討太太的疼,就把我們都忘了!」
林小妹手一頓,抬頭看向趙姨娘,正巧看到她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心酸和心疼,還有就是做為一個母親對女兒的疼愛?林小妹不再看趙姨娘,心中卻是百般滋味,如果真的是像她想的那樣,那趙姨娘真的是良苦用心,而探春就真的可以稱得上是無心無情了。
林曉額米突然很感慨,在這大宅之中生活,是有多累?連真實的情感都不能表達出來,這又是誰的悲哀呢?!
趙姨娘的真實情感林小妹看到了,可是探春卻沒有看到,她此刻心中是真的把趙姨娘給恨上了,嘴裡也不饒人,「我怎麼忘了?叫我怎麼拉扯?這也問你們各人,哪一個主子不疼出力得用的人?哪一個好人用人拉扯的?」
這鬧得也實在是不像樣子了,李紈只能打圓場和稀泥,「姨娘別生氣,也怨不得姑娘,她滿心要拉扯,口裡怎麼說得出來?」
可惜探春並不領情,就怕這話傳到了王夫人耳中,因此反倒說起了李紈,「這大嫂子也糊塗了,我拉扯誰?誰家姑娘們拉扯奴才了?她們的好歹,你們該知道,與我什麼相干?!」
這話說得可是夠傷人心的,連林黛玉都不滿地皺起了眉頭。趙姨娘的心更是疼得要裂開了。
心中也起了真氣,「誰叫你拉扯別人去了?你不當家我也不來問你,你如今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你舅舅死了,你多給二三十兩銀子,難道太太就不依你了?分明太太是好太太,都是你們尖酸刻薄,可惜太太有恩無處使!姑娘放心,這也使不著你的銀子,明兒等出了閣,我還想著你能額外照看趙家呢。如今這羽毛還沒長全呢,就忘了根本了,只揀高枝兒飛去了!」
探春聽完已經氣得是臉白氣噎的了,不住地抽抽咽咽的。口不擇言,「誰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檢點,哪裡又跑出個舅舅來?我倒是素習按理尊敬,越發敬出這些親戚來了。既這麼說,環兒出去為什麼趙國基又站起來,又跟他上學?為什麼不拿出舅舅的款兒來?何苦來?誰不知道我是姨娘養的?非要來表白表白?也不知道是誰給誰沒臉了!幸虧我還明白,但凡糊塗不知理的,早急了!」
李紈急得只管勸,趙姨娘氣得還要說。林小妹突然見站了起來,「姨娘,這天也不早了,還是回去吧,真巧我和姐姐也要走了,咱們就一道走吧。」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林小妹為什麼會插到這裡來。
林小妹也不管這些,上前拉著趙姨娘的手就往外走,林黛玉也急急跟上。(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