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少校將四門迫擊炮和好幾箱子煙霧彈搬進了樹林。
「兄弟們,我們的這四門迫擊炮用最大的射速,大概能在一分半鍾之內,打出一條覆蓋住橋樑兩端的煙幕,今天沒什麼風,煙幕應該能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我們要乘著這段時間衝過橋去。兄弟們,煙幕會干擾敵人的瞄準,但是敵人照樣會對著大橋路面盲目開火的,他們的火力密度依舊會非常大,而且,煙幕一樣會干擾我們,所以,這個行動,雖然不能完全說是自殺,但也相差不遠。一旦決定要加入到突圍的行列裡,就要明白,我們能不能衝過去,有幾個人能衝過去,全要看上帝的意志。」帕特少校對聚集在他身邊的人說。
「如果現在是在東線,我根本不會和大家說這些,大家也明白,突圍是唯一的選擇。俄國人可不會隨便放過我們,就像我們不會隨便放過他們一樣。這裡不是東線,我們和美國人和英國人都沒有像我們和俄國人那樣的血仇。在這裡即使被俘了,我們也不用擔心會被送到西伯利亞去挖煤。僅僅從安全考慮,留下來當俘虜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且在此前的戰鬥中,你們也已經為德國盡到了自己的義務了。你們不一定要參加這樣九死一生的冒險,我希望加入這次行動的人都是自願加入的。」帕特少校繼續說道。
「那麼,少校你為什麼打算要冒險突圍呢?」一個士兵問。
「啊,」帕特少校想了想,回答說,「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軍官,又是黨員。而且,最關鍵的是,在帝國興盛的時候,我得到過的東西比你們都多。所以,我有比你們更多的義務。」
大家都沉默下來了。過了一會兒,帕特少校說: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現在就決定吧。願意跟我沖的舉手!」
有幾個人立刻舉起了手,還有一些人猶豫了一下,也陸陸續續舉起了手。但還有很多人依舊沉默著。
「好了,沒時間了。就你們跟我沖吧!」帕特少校說,「另外,我們需要有人幫我們控制迫擊炮……」
突如其來的炮彈落在了橋頭和橋面上,然後升起了濃濃的煙霧,整個大橋,連同大橋的兩端都迅速的被濃煙籠罩著了。
「快!快!」帕特少校帶頭衝進了濃煙裡。在他們的臉上都包著一塊浸濕了的毛巾——煙霧是有毒的,可是他們手上並沒有防毒面具,只能靠這個了。
在濃煙中很難分辨方向,帕特少校只能一邊睜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身邊的,尤其是腳下的東西,一邊以盡可能快的速度奔跑……
「機長!德國人在幹什麼?」炮手格魯說。
「他們想跑!還愣著幹什麼?朝著橋面開火呀!」
格魯轉動25毫米加特林的炮口轉向了大橋,接著這門炮的六根25毫米的炮管瘋狂的旋轉了起來,一條明亮的橙黃色的火焰之鞭狠狠地向著大橋的橋面掃了過去。
帕特少校剛剛衝上橋頭,就聽到了一陣不詳的如同密雨般的啪啪聲,他知道那是敵軍的25毫米炮的炮彈打在大橋橋面上的聲音。雖然眼前能看到的距離有限,但他還是看到,一發髮帶著橙黃色的痕跡的炮彈打在自己周圍。而他的身邊也開始響起了慘叫聲。
不過帕克少校知道,這個時候他一刻也不能停留。炮彈呼嘯著從他身邊掠過,但是他不為所動,眼前一片模糊,但他繼續高速奔跑,然後他突然覺得腳下一空,然後整個身體都失去了重量——橋面上有一個還沒來得及補好的大洞,帕克少校一腳踩空,就直接從這個洞裡掉了出來,翻滾著向著河面墜落了下去。
……
「元帥,元首的電報。」副官將一份電報交給了克魯格元帥。
克魯格元帥打開電報,看了一眼,然後笑了。
「希特勒覺得我太過疲憊了,所以讓我休息一下。」克魯格元帥將文件隨手拋在桌子上。
「我的確需要休息休息了,從戰爭爆發,我就沒好好休息過了。」克魯格元帥繼續說道,「我要徹底的休息休息……不過,我還是要堅持到我的繼任者到來的。嗯,我的繼任者是莫德爾元帥。嗯,莫德爾是個好指揮官,不過,他的運氣可真不好,這裡的情況可不是東線能比的。這裡的事情可不是人力能夠挽回的。他最好能明白這一點。」
莫德爾元帥是德軍中少有的防禦專家。和一般的德國將領不同,大部分的德國將領最精彩的表現都是在戰爭初期和中期,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敵軍的日益強大,這些將領的表現也都不再像初期那樣光芒四射。但莫德爾元帥去是個例外,在德軍大優的時候,莫德爾並沒有表現出特別了不起的才華,但當德軍日益被動之後,莫德爾的表現卻越來也出色。於是在這種情況下,莫德爾就成了希特勒的救火隊長,幾乎哪裡出了問題,希特勒就會把他派到哪裡去。頗有些戰爭初期約瑟夫大叔用朱可夫的味道。
而大多數時候,莫德爾的確也沒有辜負希特勒的期望,他總是能高效率的使用手中殘破的軍隊,穩定住局面。如今西線的局面幾乎可以稱之為崩壞,希特勒自然又想起了莫德爾。
克魯格元帥自己也是從東線轉移到西線來的。他知道,東線的情況和西線區別很大,而莫德爾卻缺乏時間來瞭解這一區別。莫德爾的能力的確很強,但是也絕不是不需要時間就能適應西線戰場的。自己當年剛到西線的時候,不也是對西線缺乏瞭解,甚至因為隆美爾對盟軍的空中力量的恐懼而對他頗有譏諷嗎?所以,他要好好考慮一下,如何才能讓莫德爾元帥能夠更快的瞭解西線的特點。
「你去吧我們到西線來之後所有的作戰記錄都整理一下,挑出最能展現出敵人的作戰特色,嗯,也就是用壓倒性的物質力量來簡化局面的相關記錄。這些東西可能會對莫德爾元帥有用。」
……
當莫德爾在b集團軍司令部見到克魯格元帥的時候,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眼前的這個人是克魯格嗎?是原來的那位在東線作戰中以頑強而著稱的克魯格元帥嗎?莫德爾覺得他似乎已經被盟軍的攻勢壓倒了。
「這就是現在您要面臨的局面了。整個的集團軍都要落入包圍了。元首剛剛又給我發來了指令,還是老一套的『一步也不許後退』,不過我建議您,元帥閣下,你就當做不知道這件事情——反正交接當中總會有些事情被遺漏的——繼續撤退吧。在安排撤退這件事情上,德國沒有誰比您更出色了。盡可能多的撤出一些小伙子來。b集團軍現在就只能指望你了。請特別注意敵人的空中力量,另外,不要輕易被來自柏林的命令動搖。我能給你的建議就只有這麼多了。至於如何能夠擊敗對手獲得勝利,莫德爾,我做不到這一點,而且我希望,你也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克魯格元帥就用這樣的一段充滿了悲觀的語調的話完成了對b集團軍指揮權的移交。然後他舉起自己的元帥節杖向莫德爾元帥致意,接著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到底是怎樣的打擊,讓這位『聰明的漢斯』完全垮了!」看著克魯格的背影,莫德爾不由得產生出了這樣的感慨。
不過莫德爾可沒有時間太過感慨,因為他的集團軍現在的局面可真是太不容樂觀了:集團軍事實上已經陷入包圍了,只不過還有一條不到十公里寬的小缺口。如果美國人和英國人願意付出更大的犧牲,他們很快就能堵住這些缺口。無論如何,整個集團軍都不可能完整的從這個包圍圈裡面撤出來了。能撤出多少來,更多的,要看的是敵軍的反應,因為自己手上幾乎什麼牌都沒有了。
莫德爾坐在辦公桌前,一頁一頁的翻看著克魯格元帥留給他的那些記錄。這些記錄讓莫德爾漸漸看清了一個他以前從沒有遇到過的可怕的對手。
這個對手能夠在整個戰役區域的任何一點動用數以千計的重型轟炸機進行火力準備,他們的空中力量可以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在整個戰役區域攻擊任何節點。在西線,沒有真正的後方,所有的後方都暴露在敵人的打擊之下,任何的機動,都會受到空中力量的攻擊。所以所有的戰役行動的效率都會急劇下降,而損耗卻會急劇上升。而對方的地面部隊,也擁有讓人羨慕的機動能力。他們在地面上移動的速度要比自己手裡的部隊高得多。莫德爾知道,他最為擅長的防守反擊要想成功,很大程度上就靠能抓住時間差,打出一致命的一擊。但是在面對一個機動能力超強的對手的時候,要抓住這樣的時間差可不容易。因為對手的反應太快,這個感覺就像是踢足球打防反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對手的四個後衛個個跑百米不到11秒一樣。更要命的是,這支球隊裡還有一個完全無法阻擋的偉大的進攻型球員,弄得其他球員只需要搞好防守就夠了,根本不需要冒險壓上。這完全就無機可乘呀!
「對了,不需要冒險!」莫德爾元帥覺得自己一下子好像摸到了什麼。「昨天夜間到今天中午的大霧讓整個的盟軍都停了下來。如果當時他們不停會怎麼樣?他們的軍隊會和我們的軍隊一起陷入了混亂。但是我們的軍隊在此前那次該死的進攻裡,已經損失掉了最有力的作戰力量了。混戰的結果必然是他們蒙受一點損失,而我們全部完蛋。要是換了俄國佬,他們一定願意這樣幹。但是山姆和約翰似乎都不願意。他們不但希望獲勝,甚至還希望零封對手,他們更喜歡3:0而不是6:2。這裡面似乎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
「元帥,晚上有一趟軍列到柏林,你準備乘坐這輛車回柏林嗎?」在小轎車裡,副官問克魯格說。
「不了,我不回去了。回去幹什麼?去接受叛國罪的審判嗎?我可不想那麼早回去。不過我有一封信,你可以給希特勒帶過去。」克魯格元帥疲憊地靠在後座上回答說。
這封信已經寫好了,就放在克魯格的上衣口袋裡面,和那封信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小玻璃瓶,裡面裝著一些叫做氰化物的小藥片。
……
狼穴指揮部,一個侍從官將一封信件交給了希特勒。
「元首,這是克魯格元帥留下的給您的信件。」
「哦,讓我們來看看,這個絕望地自殺的懦夫會說些什麼吧?嗯,我猜他一定會說,『元首,我們投降吧,我們打不過他們的,讓我們跪下來投降吧,只要我們願意跪下來舔舐他們的皮靴,說不定他們會大發慈悲,仁慈的再次賞給我們一個凡爾賽條約呢』。不要做夢了!想想羅馬人是怎樣對付迦太基人的吧?不要抱有這樣的幻想了!我們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勝利或者毀滅!啊,讓我們來看看他寫了些什麼吧。」
希特勒抽出了克魯格的信件,然後用一種帶著惡意的極其誇張的語調讀了起來: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人間。生命對我沒有意義了。隆美爾和我,早已預見到今天的形勢了。有誰願意聽我們的話?我不知道經驗豐富的莫德爾元帥能否控制目前的局勢。如果他控制不住,而你期待的新武器又不能成功,那麼,我的元首,下定決心結束這場戰爭吧。德國人民所經受的苦難實在太大了,現在已經到了結束這種恐怖的時候了。我一直欽佩您的偉大,如果說明命運比您的意志和天才還要強大的話,希望您現在也表現足夠的強大,在必要時結束這場無望的鬥爭!』啊,這真是個有力的證據,他證明了克魯格參與了可恥的陰謀,就憑這封信,他就該被槍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