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木板房裡,他曾經在類似這樣的房間裡住過,知道這應該是船艙裡的艙房,身下的床板不時會有輕微晃動,看來船正在行駛當中。
秦越想坐起來,結果身子剛動,胸口便傳來了一陣劇痛--「絲!」疼得他不禁吸了口涼氣。
「公子,你醒啦!」原本趴坐在床邊睡著了的雪兒被驚醒,抬頭見到自家公子已經睜開了眼睛,馬上欣喜地叫了起來。
「雪兒,我怎麼會在這?那化形青蛟呢?」忍著胸部的疼痛,秦越皺著眉問道。
「我們現在是在船上,有人救了我們,那青蛟早就嚇跑了。公子,這是你的古鏡。」說著,將一直抱在懷裡的焚天古鏡遞給了秦越。
「是誰救了我們?」秦越將古鏡收進了須彌指環。
「你猜不到吧?嘻嘻!」雪兒俏皮地一笑:「是嫣姐姐她們。」
「嫣姐姐…?」
「就是夏侯嫣姐姐嘛!」
「哦,原來是她…」秦越腦子裡馬上浮現出一個火紅的嬌美身影,口中喃喃地道:「有她在,那伍姥姥肯定也在了,想不到會這麼巧,卻不知道她們怎麼又來東海了……」
「就只准你在東海雲遊,我就來不得麼?」話音未落,艙房的門已被推開,面帶笑容的夏侯嫣輕盈地閃了進來。
「嫣姐姐,你來啦!」雪兒跳起來拉住夏侯嫣的手:「我還說要去告訴你公子醒了呢!」
夏侯嫣抿嘴一笑:「我就在隔壁,你剛才叫得那麼大聲,我早就聽到了。」
「很大聲麼?」雪兒望向秦越,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秦越趁此機會道:「夏侯姑娘,多謝你救我。」說著,便想要坐起身來施禮,可是才一動就牽扯到了內傷,頓時痛得皺起了眉。
夏侯嫣見狀,急忙搶上一步按住了秦越的肩膀:「別動,你的傷還沒好呢!」
由於夏侯嫣是俯身相就,此時她與秦越之間的相距已不足一尺,秦越已經聞到了她身上散發出的少女馨香。
夏侯嫣這時才反應過來這樣的動作實在是有些曖昧,急忙鬆手站直了身子,臉色緋紅地道:「還以為你是個不拘泥小節之人,沒想到也有酸腐的時候。」
秦越笑道:「姑娘的救命大恩,自然要鄭重道謝才是。」
「是麼?」夏侯嫣眼珠子溜溜一轉,戲問:「那你打算如何謝我呢?」
「只要我秦越做得到的,任憑姑娘開口。」
從幼年到現在,種種人生經歷已讓秦越的行為逐漸變得灑脫不羈,認為須得快意恩仇才不枉在這世間活一回,所以仇要報,恩更不能忘。
見到秦越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夏侯嫣「撲哧」一笑:「你現在這樣能做得到什麼呀?還是趕快把傷養好吧!」
望著眼前這笑得如同花兒一樣的少女,想到她身後所依靠的強大勢力,秦越心裡不禁有些黯然:「不要說現在了,就算我傷好了又能幫她做什麼呢?她若真有什麼需要,只怕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吧…」
夏侯嫣可不知道秦越在想什麼,見他默然,只道是因為傷勢而煩惱,便柔聲安慰道:「不用心急,你的傷勢雖然不輕,但痊癒後並不會影響到修煉道法,只是時間會長一些而已。我們現在正在駛往東源府的海船上,到達建海縣碼頭還有兩個多月呢,這段時間足夠你養傷的了。」
「我們要回中州?」秦越一愣,他可暫時還沒想過要離開東海。
「是啊!」一旁的雪兒忍不住插嘴道:「伍姥姥說我們惹了東海龍嬰族,只有離開東海才安全。」
「龍嬰族是什麼族?我幾時惹過他們了?」秦越完全糊塗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那天伍姥姥也沒說完。」雪兒撇了撇嘴。
「還是我來說吧,喜歡插嘴的小丫頭。」夏侯嫣笑著捏了一下雪兒的小臉,然後將她從伍姥姥那問來的情況說了出來。
龍嬰,其實就是人類所稱的蛟龍,相傳是遠古龍族離開人界後留下的後裔。龍嬰若能修煉至破界飛昇,便有可能最終進化為真龍。
龍嬰一族通常只在東海修煉,極少踏足其他區域,因為孕育後代的成功率比較低,人界龍嬰的數量並不多,但卻是一股非常強大的勢力。之所以說它強大,一是因為它們的笀元在人界的妖族中是最長的,修煉到九階化形之後便能活上萬年,另外它的肉身和力量也比其它深海妖族更為強悍。
由於數量較少,龍嬰族從主動不擴張自己的勢力,但是在東海深處,即便是掌控著數十萬的妖獸、號稱東海之霸的東尊宮,輕易也不願去招惹它們。
聽到這,秦越才知道原來自己不經意間竟然惹了這麼一個大麻煩,一時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倒也不覺得自己是在代『龜』受過,因為就算在南秦島時元龜獸不殺紅蛟,為了捕獲『焱獄之靈』他也會動手的。
「看來還真是要離開東海避一避了。」秦越苦笑。
「公子,對不起!都怪我貪玩才讓龍嬰宮的族人發現那火蛟筋……」想到因為這件事差點害了秦越的性命,雪兒就氣自己氣得想哭。
望著雪兒低頭扭著衣角,可憐巴巴的樣子,秦越笑道:「這同你有什麼關係?所有的困難都是修真路上的劫數罷了,該來的總會來,任誰都逃不掉,你無需放在心上。」
夏侯嫣也心疼地摸了摸雪兒的頭,安慰道:「小丫頭,你的公子對你這麼好,他不會怪你的。」
一聽這話,雪兒不樂意了,噘著小嘴道:「嫣姐姐,雪兒不小了。」
「嗯,是不小了,頭髮都全白咯。」
雪兒本就頑皮,見夏侯嫣打趣自己,哪肯認輸?假裝正經道:「就是嘛!所以你該叫我雪兒姐姐才對。」
「呸!」夏侯嫣笑著啐了她一口:「你個小丫頭片子還沒我耳朵高呢,居然就想做我姐姐,真不知羞。」
「沒有麼?」雪兒笑瞇瞇地踮起腳尖:「你看,我明明已經超過你的耳朵了。」
「你墊腳了,別以為我不知道……」
兩女嘻嘻哈哈地鬧著,似乎已經忘了房裡還有名男子。
躺在床榻上的秦越,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紅一鸀兩個身影,聽著她們快樂的笑聲,心裡忽然升起一種久違的溫暖感覺。
這樣的感覺,他曾經在南勻縣時,從先生柳元承、柳玉、黑子他們身上感受過,後來到了七仙門,也從煙雪居內的司家姐妹身上感受過。然而自從離開七仙門後,他就再沒有機會體驗到這種由平靜中感悟的溫暖了。
從中州到東海,這一路行來波折不斷。其間的殺戮鬥法、探險奇遇、勾心鬥角,甚至遭遇生死一線,不可謂經歷不豐富。這些生死考驗也讓秦越不斷在進階,從當初離開隱仙谷時的一名煉氣後期少年,如今眼看就要達到魔嬰的境界了。但是,一味地苦修又是為了什麼?除此之外就再沒其他的追求了嗎?
秦越在心裡這麼問自己,並不是因為他在盲目修煉,而是突然覺得自己在追求境界突破的時候似乎忘記了什麼。其實與大多數修真者心中只有破界飛昇這一個願望相比,秦越的理想還是要略微『遠大』一些的。他不僅想要飛昇上界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真的有個老天爺在玩弄他的人生,同時也想著有朝一日能無視七仙門的存在,同司家姐妹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唉!要完成這些願望,修煉又怎麼能停下來呢?這種普通人就能享受到的溫暖,對於奢求天道、修煉不止的修真者來說,反而成了一種奢望。追求不同,走的道路也就不同,這便是常言說的『有所得,必有所失吧』!」
感慨是感慨,秦越心裡的目標卻是不會動搖的,只不過現在既已受傷,不妨讓自己的心情放鬆下來,體驗一下另一條道路上的風景,也是一件美事。
此後,秦越就在船上安心養起了傷,而夏侯嫣每日都會來和秦越說話。為了讓秦越的傷快些,她甚至還去跟船家找來了外用的傷藥,並親自為秦越敷上。這事一開始她和秦越都有些不好意思,後來換過幾次也就習慣了。雪兒一直好奇想試試,夏侯嫣卻是不肯讓她接手,說怕她弄疼了秦越,只准她在旁邊看著,搞得小丫頭很是鬱悶。
隨著傷勢逐漸恢復,秦越已經可以下地走路了,在天氣好的傍晚,夏侯嫣就會叫秦越和雪兒去甲板上看日落的餘暉,等到太陽完全沒入海平面後,她還會舀出古琴來彈奏一曲。每當這個時候,就算是頑皮好動的雪兒也會變得很安靜,唯一遺憾的,是秦越受傷,無法以簫聲應和。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不覺中已是兩個多月過去,再過幾日,船就要到達東源府的建海縣了。
這一日清晨,秦越在艙房內活動了許久,確定自己的傷已經完全好了,便信步來到了尾甲板上。
此時天剛濛濛亮,海面上還漂浮著淡淡的霧氣,秦越目光過處,發現有一道紅色的身影正在船尾憑欄而立。
bsp;「夏侯姑娘,你怎麼也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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