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沒有誰在捨棄了一個拜元嬰修士為師的機會後,心情還能平靜如水,就算是對道法修煉已經無慾無求的秦越也做不到。之前他在瑾瑜仙子面前的平靜模樣只不過是在掩飾罷了,反正都要放棄了,又何必做出一副遺憾不捨的樣子來引美人宗主不快呢?
秦越此時坐在司凝煙的雲舟裡,神色一片黯然。他心情不好不是因為失去了這麼一個機會,其實就算根骨沒有問題,他也不會再拜其他人為師,在他的心裡,只有玄陽道長一個師父。
他現在的煩悶,是因為覺得上天根本就是一直在戲弄於他,從他出生到現在為止,基本上就沒有遇到過一帆風順的時候。修真以前是災星,修真以後是廢材,可上天偏偏又不將他一棍子打死,還不斷的讓他得到寶物和獲得機會。
先是無意間得到了所有修真者都夢寐以求的佛光蓮子,如今又將一個千載難逢的拜師機會送到他面前,可是對於連築基都做不到的秦越來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就像一個無法人道的太監,不斷地碰到有人送美女給他一樣,這根本就是一種折磨。
在對佛光蓮子研究了這麼長時間無果之後,秦越現在已經開始懷疑所謂的其中藏有飛昇奧秘這件事是不是真的了,而這次計凌欲收他為徒的事,更是令秦越鬱悶。
在道法修煉上,就算元中修為的計凌也幫不了他,而要說到陣法,秦越還需要拜師嗎?他自信就算比不上計凌,也與之相差不遠了,何況他都還沒有將《奇門陣法》中所記載的各種法陣領悟完呢。他現在和高級陣法師的差距不在陣法造詣的高低上,而是在於本身道法的修為。沒有高深修為的支持,就算大師級的法陣在他手裡也發揮不出威力。
秦越相信,若是他的修為可以進階到元嬰期的話,就憑借來自《奇門陣法》之所學,他也能做到瑾瑜仙子所說的,超越七仙門所有的陣法師,成為一名陣法宗師,奪回原本屬於水宗的榮光。
可惜這只是個不可能實現的假設,想到這,秦越便鬱悶的歎了口氣。
「你拒絕了嗎?」就在秦越神遊物外的時候,一直背對著他的司凝煙突然問道。
「你…怎麼知道?」聽她這麼問,秦越覺得有點意外。
司凝煙轉過身,道:「在你養傷的這段日子,門內都在傳你將會被元嬰期長老收為弟子的事,今日師父突然要我帶你去見她,我便大概想到了。」
秦越又問道:「那你怎麼想到我會拒絕的?是因為知道我根骨的事了嗎?」
似乎是受不了秦越直視的目光,司凝煙扭頭將目光投向遠處:「我是昨日才從小舞那知道你是雙靈體的,但是我很早就猜到你不會答應了。我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你替師父報仇的決心,我相信一個如此敬愛他師父的人,是不會輕易改換師門的。」
秦越微微一愣神,繼而苦笑道:「沒想到最瞭解我的竟然是你,就算曹子期恐怕都無法理解,他要是知道我拒絕了計長老的收徒之意,一定會將我罵死的。」
「計長老…原來還是位元中修士啊,你倒是真捨得。」聽到秦越竟然拒絕的是計凌,司凝煙臉上都有些動容了。
「唉!」秦越歎了口氣道:「就算是燕門主收我為徒又有什麼用呢?我的修真生涯從開始就已經注定是平庸的了。」
「你甘心這樣的平庸嗎?」司凝煙突然把頭轉回來望著秦越,認真地問道。
「不甘心又能怎樣?天賦如此,不是我能改變的。」秦越再次黯然苦笑。
「雙靈體不能築基你是聽人說的?你相信?」
「我師父怎麼會騙我?,何況這也是修真界公認的事實。」
「在一個多月之前,修真界也公認一名煉氣中期修士不可能殺死一名金丹期修士,可你不是做到了嗎?」
「那是…那是因為我用了陣法…」
「修真界就只有你會用陣法嗎?」
「……」
秦越被問住了,看著目光灼灼的司凝煙,他忽然有了種心虛的感覺,這是他認識司凝煙以來,第一次在面對她時感受到了壓力。
這時,雲舟也已經降落到了山腳一個較為偏僻的地方,司凝煙收起雲舟後,緩緩地說道:「這世間的事沒有什麼是絕對的,修真界本就是一個創造奇跡的地方,你不過才區區煉氣中期的修為,就誅殺了金丹魔修、破解了我爹爹布下的顛倒五行陣,這些都是別人無法想像的,可你偏偏做到了,那麼,為什麼你不繼續努力嘗試下去呢?」
看了秦越一眼後,司凝煙接著道:「先天的缺陷誰也無法預測和掌控,但是可以通過後天的努力去改變它。在我看來,人的一生平庸與否,不在於他最終達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境界,而是要看他這一生所走過的是怎樣一個歷程。如果他是認真努力過的,哪怕到最後依然是個低階修士,我仍然會尊敬他。
木宗少宗主丁希也也是雙靈體,這個你該知道?我聽說他近來時常閉關苦修,修為進境很快,連這樣的紈褲公子都不曾放棄嘗試,莫非你還不如他麼?若真是這樣,只能怪我看錯了人,以後你也不用再來煙雪居了。」說罷,司凝煙轉身離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秦越獨自思索。
在誅殺了屍魔使後的這段時間裡,秦越始終很迷茫。報了師仇之後,唯一還有一件沒完成的事,就是等陣法大成後送玄陽道長的骨灰回東海了。而要達到高級陣法師的水平,在秦越看來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想到這些,秦越便覺得自己的生命已經失去了挑戰,他不知道在送歸恩師的骨灰後,自己還能再做什麼,似乎做什麼都沒有了意義。而司凝煙的這一番話,卻猶如突然敲響的晨鐘暮鼓,一下子將秦越驚醒了過來。
「過去我也認為報仇是難以成功的,李師叔、曹子期他們都曾勸我放棄,可我最終還是做到了。殺金丹魔修、破高級法陣,甚至連人人都想得到的佛光蓮子都到了我手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連一次嘗試都還沒有過便打算放棄築基,秦越,你不覺得羞恥麼?」
一想到司凝煙居然懷疑他連丁希也都不如,秦越渾身的血液便熱了起來,心裡暗道:「無論最終是否能築基,我都應該盡力去嘗試一番。不如其他正常的修士也就罷了,若是連同為雙靈體的丁希也都比不過,我自己也沒臉去煙雪居了…咦?不對啊,她為什麼會這麼說呢?難道她的意思是我可以去煙雪居找她?」
想到這一點,秦越的心跳頓時變得快了起來,此時再仔細回想了一下,立時便發現司凝煙今天實在是有些反常。
以往的冰霜美人可是沒有這麼多話說的,而且今天司凝煙所說的話完全就是在激勵秦越,她顯然是不想秦越因為自己是雙靈體而放棄修真,甚至還隱約的表示出了允許秦越去煙雪居找她的意思。那麼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秦越無法肯定司凝煙的想法,但他至少能確定一點,那就是司凝煙並沒有因為他是雙靈體而疏遠他,而且反倒是隱隱表露出了親近的意思。親近?事實是這樣嗎?秦越不管,反正他就這麼理解了。
有了目標才會有動力,秦越這段時間的迷茫就是因為失去了奮鬥的方向,如今既然確立了以築基作為目標,那麼努力的方向自然也就有了,就是一年之後的築基試練。而要參加築基試練,他就必須要在一年之內修煉至煉氣中期的圓滿境界,這樣才能有參加的資格。
有了足夠的靈石和丹藥作支持,秦越相信自己可以做到,至於說是否能拿到築基丹,秦越根本不用去想。正如瑾瑜仙子所說的,當今七仙門內年輕一代弟子中,還有誰能戰勝他呢?
「只知道修煉陣法的人就一定沒用嗎?我要讓所有的人看到,任何一門道術在修煉至大成之後都是不可小覷的。精通了陣法,不僅可以困妖滅魔,還能出入各種法陣禁地呢。」想到七仙門中那麼多傾慕司凝煙的修士,卻只有他可以破解護陣,自如的進出煙雪居,秦越便在心裡得意的笑了起來。
在司凝煙離開後不久,心情大好的秦越也轉身回自己的小屋了。而在秦越的背影消失不久,距剛才他站立之處不遠的樹叢後,慢慢走出來一位身穿白衫、面容俊朗的男子,赫然便是龍登雲。他雙眉緊鎖,眼睛盯著秦越離開的方向,目光中透出來的全是嫉恨之色。
駐足了片刻之後,龍登雲並沒有轉身離開,反而開始向文曲峰上走去。沒多久,他便來到了一間水宗煉氣期弟子居住的小屋前。
龍登雲抬手輕輕敲了敲門,隨著門被打開,一名年輕的修士走了出來。若是秦越看到這一幕的話,便會發現,此人就是他當初來投奔七仙門時,對著龍登雲不停獻媚奉承的那個叫做李弘的弟子。
李弘一見到是龍登雲,馬上欣喜的將他迎進了屋。待龍登雲坐下後,李弘便彎腰諂笑著說道:「呵呵,以前都是我去找師兄您,沒想到師兄您會突然來我這,我真是有些意外呢。」
龍登雲微笑著說道:「師弟你不要拘禮,先坐下再說。」
「沒事沒事,是不是有什麼緊要的事要吩咐我?師兄您只管說便是,我站著就好。」李弘連忙擺手,臉上的奴性一覽無遺。
「呵呵,我認識七仙門中那麼多年輕弟子,只有師弟你是最講禮節的了。」龍登雲先是笑著稱讚了李弘一下,接著便拿出了一個須彌袋遞給李弘:「拿著,這是你這段時間該拿的獎賞。」
「多謝師兄!」一看到龍登雲手裡的須彌袋,李弘頓時兩眼放光,趕忙伸手去接過來。
「嗯。」龍登雲點點頭,看著李弘將須彌袋收好後,說道:「現在你將這段日子秦越的行蹤詳細跟我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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