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笙心裡直苦笑,圖案很眼熟,它就像山頂上的一個巨大黑色漩渦,無數紅色光線投射其內,漩渦中心是一束扶搖直上、但高不可見的白色光柱。
山是名山,漩渦是輪迴,生命的洗伐、再生之地。
井笙能清晰地回憶起那種全身心被拽扯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
幾秒鐘後,圖像突然消失,所有光線、光輪也跟著消失,盞荷重重地跌回椅子上,她滿臉汗珠,神智依然沒有醒來。
布法蘭跪在太極圖前,垂首閉眼,口中默默地念叨,他不知道那圖案是什麼,但他認為肯定是創世神對他的重要喻示。
井笙這會有些相信元妦就是大地之母,她和萌神的矛盾焦點恐怕就是輪迴的控制權了。
輪迴因大地之母而產生,大地之母因輪迴而壯大,這是她的根本,但萌神似乎干預了這種循環,派冥王接管了輪迴。
自然法師的任務是什麼,井笙相信他比布法蘭更清楚了,那就是協助大地之母奪回輪迴的完整控制權。
爭奪就意味著和冥王的戰爭,井笙暗自搖頭,自然法師沒有半點勝算,不論怎麼說,冥王是神祇,就算自然法師能力超群,但凡人怎麼能和神祇爭鬥呢?結局不言而喻。
如此假設的話,然後另一個問題就出現了,yin姊這位土母在哪裡?她要怎麼佔據元妦的大地之母位置?
最讓井笙不解的是,既然萬能的萌神安排了大地之母鎮守輪迴,為何還要冥王去監管輪迴?這豈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井笙還是沒有清楚這些問題,但他知道這種現象的出現肯定是有深刻的原因。
「或許yin姊獲得了萌神的支持吧,這是改朝換代的時刻。」井笙不禁替元妦感到不值,無所不能的萌神可能不需要她了,另外找了一名大地之母來代替元妦的位置,但元妦卻還愛著yin姊,甚至連yin姊的人也不願意傷害,她太善良了。擁有善良的人總是對付不了居心叵測的陰謀家,所以在任何世界都是這樣,善良的人也就是最無能的人,因為善良本身就包含著重重限制,而陰謀家是沒有底限約束的。
「威達德先生!您怎麼看?」布法蘭站了起來,他的神情恢復了平靜。
井笙點點頭說:「我想我已經看到了。」
布法蘭臉上露出了笑容,他說:「這麼說來威達德先生對加入我們的陣營有興趣嗎?」
井笙搖搖頭說:「加利先生,我想您誤會了,請您說明一下我們見面的目的。」
布法蘭臉色微微有些僵,他沒想到井笙絲毫不為神跡所動,布法蘭想到了關於井笙的一個傳言。
「威達德先生,我請您來的目的很簡單,請您加入我們。」但很顯然這不是布法蘭的真話,他在試探井笙的底限。
「加利先生,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井笙斷然拒絕了布法蘭的請求。
布法蘭沒有感到驚異,原本這就不是他的真實意思,井笙作為一名高級神選士,肯定是虔信的萌神信徒,能夠平心靜氣地坐在這裡和布法蘭說話,已經是非常難得了,布法蘭只是不想放棄說服井笙。
「那麼請威達德先生成為我們的同情者吧。」布法蘭退讓了一步,實際上自然法師最缺乏的就是同情者,普通民眾在神選士的影響下把自然法師看作為妖孽,因為這一點,自然法師聯盟吃過許多次大虧,後來也漸漸明白了重點所在,自然法師不能成為浮萍漂泊在水上,他們也應該像貴族那樣擁有厚實的基礎,換句話說,自然法師要在民眾心裡擁有表現的根據地。
井笙繼續搖搖頭說:「加利先生,我想有些事情你還沒有看清楚,那幅圖像你以為是什麼?」把輪迴的名字透露給布法蘭應該沒有問題吧?井笙不想布法蘭的注意力糾纏在盞荷身上,他需要為自然法師指出真正的奮鬥目標,雖然這是不可能實現的,但卻是轉移自然法師注意力的好辦法,至於自然法師的生死,那與他井笙何干呢。
布法蘭有些愕然地看著井笙:「威達德先生您請說。」布法蘭突然皺起了眉頭,喻示中令人驚怖的黑色漩渦,這恐怕不是什麼讓人喜悅的事情,布法蘭在心中急速地思索,威達德先生想告訴他什麼呢?布法蘭充滿了期待。
看著布法蘭灼熱的目光,井笙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說了:「黑色的漩渦,它的名字叫輪迴,生命的轉折之處,死生的交接之處,它應該處於大地之母的直接掌控下。」
「輪迴?」布法蘭的臉上喜色頓現:「謝謝威達德先生的相告。應該?這是什麼意思?」布法蘭有些愕然,他不明白井笙為什麼要說應該,布法蘭眼中露出濃重的疑惑。
「大地之母對輪迴沒有完全的控制權。」井笙也沒有認為布法蘭就會相信他的話,他乾脆直說了,信不信由你,反正井笙是信了。雖然輪迴的正管者是大地之母,冥王確實是在越俎代庖,但可笑的是,冥王做得並不好,甚至是無所事事,和冥界之王的名號並不相稱,而大地之母看起來就像是冥王的童工,當然這些話用不著井笙去說,布法蘭自然會領悟到的,因為按照一般的說法是冥王掌管地獄,至於冥王是否對輪迴有多大的權責,經書上也是含含糊糊,自相矛盾的,這就是關鍵,就像門縫漏出的光。
大廳內一片靜寂,布法蘭臉上滲出了汗珠,順著下巴甚至滴淌到地上,井笙猜他已經想到了,布法蘭真是聰明人。
沉默半晌,布法蘭才說:「威達德先生,您是說冥王嗎?」
井笙在心裡讚了一句,布法蘭果然是聰明人,井笙聳聳肩說:「我什麼也沒有說,這不過是加利先生您的猜測而已。」
布法蘭默然良久,有些頹然地說:「傳言威達德先生是神子,看來真是有道理。」
井笙抱起盞荷說:「加利先生,盞荷對於你們而言可能是靈媒,也可能是所謂的音女,但對於我來說,她只是我的女人,我希望得到加利先生的承諾。」
布法蘭連連點頭,鄭重地說:「當然,威達德先生,請您放心,我們也是有責任的。」
或許布法蘭會忌憚井笙的強大威懾,一旦天神獻祭上井笙被選中,以後的事情可能他就控制不了了,所以取得布法蘭對盞荷的安全承諾殊為重要,但自然法師的承諾值得信任嗎?井笙不敢確定,但總聊勝於無吧?既然盞荷是自然法師的音女之一,那麼自然法師就有保證盞荷不受到意外傷害的責任,這也讓井笙稍稍安了一份心。
「昨天我在波蘭斯基保險銀行簽訂了運輸保險契約,他們將代替我送我的夫人盞荷回西大陸,歷時大約半年時間。」井笙將盞荷回去的路線和時間告訴了布法蘭,即或將來可能是敵人,井笙相信他們也要顧忌到井笙的慘烈報復和盞荷的安危,還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布法蘭若有所思地望著井笙,然後說:「威達德先生,您請放心,我們知道分寸。不過,我要善意地提醒您,我們在西大陸沒有得力人手,原因您是知道的,梓峒伯爵把西大陸攪亂了。」
提到蘇思拉,井笙心裡就有一股怒意冒出來,他和蘇思拉的恩怨沒有外人知道,井笙只希望在這個關鍵時刻蘇思拉不要再次打紗希家的主意來傷害他,也希望露娜能遵守承諾保護好道芬和愛蓮,至於井笙和蘇思拉之間的賬,井笙會列出清單慢慢和蘇思拉清算。
井笙乾笑兩聲說:「梓峒伯爵可是手握刎聖之劍,加利先生的人恐怕要注意這點。」井笙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蘇思拉得到了刎聖之劍,那只會讓蘇思拉處於越來越危險的境地,井笙對這樣的形勢樂觀其成。
布法蘭估計也是早就知道了刎聖之劍,他點點頭說:「多謝威達德先生直言相告,我們會小心的。」
兩人都不再提見面的原意,海闊天空地聊了很久,盞荷靠在井笙身上一直昏睡著。
井笙從布法蘭這裡瞭解了許多關於自然法師的秘密,自然法師確實分成三派,不過目前看來以布法蘭為代表的強硬派是自然法師聯盟中最有影響力的派別,而之前曾見面的拉爾夫明顯屬於溫和派,或者說屬於妥協派,還有部份牆頭草,雖然加入了自然法師聯盟,但他們並不願意承擔過多的責任,也不願意站隊,這類自然法師或者叫做騎牆派,大多數分佈在邊遠地區。聽布法蘭的意思,柔人是自然法師的中堅力量,整個自然法師聯盟包含了五大種族的幾乎所有自然法師,但並不包括獸人的自然法師,相對於貴族來說,五大種族的自然法師也是非常憎恨獸人,這是種族間的歷史仇恨,同樣延續到自然法師身上。
自然法師聯盟的結構是垂直的點面結合,除了議事會之外,各個地區有地區主管,主管下面有幕僚團,每個地區主管負責招募和組織本轄區內的自然法師,這樣看來自然法師的組織是非常嚴密和精細,調動的效率應該比較高,比起貴族無所事事的吵吵嚷嚷,自然法師聯盟有能力在全世界範圍內組織起大行動,也就是說自然法師聯盟的動員能力非常驚人,這還是布法蘭坦言告訴井笙的部份,當然這就肯定不是什麼秘密,每個主管如何控制轄區的法師、聯絡方式、日常活動等等內裡的情況,布法蘭當然不會告訴井笙,除非他腦子被驢踢了。
井笙也很誠實,說實話,他也僅僅來到魔法大陸不過幾個月,之前三年一直在黑暗森林掙扎求生,倒是沒有什麼額外信息透露給布法蘭,而井笙這些信息大多是布法蘭所掌握的,井笙不會傻得說他來自遠古或另外一個地球,井笙自己都沒有弄明白,他只說他在來到黑暗森林之後的事情,至於之前布法蘭怎麼去想像,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和井笙無關。
三盞茶之後,盞荷已經完全清醒了,井笙自覺也該告辭了,盞荷對昏睡之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井笙倒是認為這樣也好,他不想他的女人牽涉到如此複雜而危險的事情中去,做個簡單而快樂的女人就行了。平靜的生活人人嚮往,雖然是如此,對於井笙來說也只能是希冀,盞荷注定要為自然法師的未來背上包袱,井笙並不想掩耳盜鈴,他只希望他能盡量為盞荷謀得平靜的生活,無論將來會發生什麼事,井笙只希望陷入其中的各方能秉持紳士風範,讓女人遠離戰爭吧。
「非常感謝加利先生的茶,它非常不錯!再見,加利先生。」
「祝您幸福,威達德先生,希望有機會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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