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芬拉開肩頭的衣服,可以很清晰地看見一枚紅色印記,圓環中帶著一道閃電,內羅斯少主在同樣的位置有同樣的印記。
有兒子在手,想必內羅斯夫人應該想得到背叛誓言的下場,間接地,內羅斯夫人也被套在其中了,這就是井笙的如意算盤,作為內羅斯家的盟友伯頓家來說,對今天的做法更不可能有半點公開質疑,藐視公爵、挑戰公爵守護,輸了自然要接受懲罰,這是千萬年來所有神選士一直遵行的規矩。
但這個標記讓井笙懵了,他瞪著眼,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先人的!不是吧?又是歐寶的標記?」
其後就很簡單了,井笙放歸了內羅斯家的所有人,並命令少主在兩月後到無霜城拜見紗希族長。
井笙實際上還是頗費了心思,他只讓內羅斯少主簽訂了主從誓言,並沒有和內羅斯家簽訂主從誓言,這是有重大的不同,在這種情況下簽訂的主從誓言,井笙大可以說是懲罰,誰也不能指責井笙或紗希家族違反了萌神的教導,同時也避免了被伯頓家立即發現並公開報復的可能,當然,私下的報復是肯定有的,井笙並不怕,他相信自己能對付。
倒念靈魂枷鎖咒語,井笙彈出兩束紫光解開了內羅斯少主的約束。
內羅斯夫人和少主依然悲悲慼戚地,讓井笙覺得心煩,其實要他認為,內羅斯母子跟著紗希家是福氣。
井笙一把拽下左耳上的耳飾,點亮職業徽章,左耳垂上露出三枚淡藍色的太陽。
「高級魔導士!」內羅斯母子驚呆了,內羅斯夫人眼中精光頻閃,面對高級魔導士,雖敗猶榮啊!突然間,內羅斯夫人覺得兒子和紗希族長簽訂主從誓言沒那麼難受了。
看著內羅斯母子的驚愕表情,井笙雲淡風輕地說:「我是紗希守護,跟著紗希家不會辱沒了你們。」井笙想了想又說:「如果你們能在五年內考察合格,到時候我會考慮解除主從誓言,但在這之前」
內羅斯夫人不愧是主家的人,立即就表示:「請守護大人放心,我們母子絕對會忠於紗希族長。」內羅斯少主也跟著猛點頭。
內羅斯家的其餘人唯唯諾諾,根本不敢說話,高級魔導士在他們心中就是神靈一般的存在。
「這就好!夫人,你是聰明人,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閒暇無事的時候多教導你的兒子,讓他懂事點。」井笙心中大喜,內羅斯夫人也是機靈人,這樣明確地就表態了。井笙也不多說,他相信內羅斯夫人會想通其中的利弊,畢竟不是收他們為奴隸,傷心根本沒有必要,井笙也只是希望內羅斯夫人和少主放棄對紗希家族的仇恨。
「我會的,守護大人。」內羅斯夫人的眼目很靈動,態度也恭敬了許多,完全不像內羅斯少主那樣木癡癡的。
「你們去吧,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
待到內羅斯夫人和少主一行人離去後,心情大好的井笙決定繼續上山參觀。
聖言山上有座神廟,名為旦津神廟。
旦津神廟位於一處懸崖下,垂直的崖壁高達近百米,上面很奇怪地有許多龕洞,裡面跌坐著灰布袍的修士,他們表情各異地冥想。
當神選士無法突破關卡升入上一等級時,有些人就會選擇避世苦修,希望以餐風露宿的艱苦日子來磨練心靈,同時以這種方式來表達對萌神的無上虔誠。
所以,雖說是神廟,它的建築卻非常簡陋,那些從絕壁上挖鑿出來的窄小的龕洞僅可容納一人屈身,龕洞被十數條狹險的道路串聯起來,從地面到崖頂近百米,彎彎曲曲有數條山壁小道,類似於棧道般架設著,稍有不小心就會摔落近乎於垂直的懸崖。
苦修士除了吃飯等雜事,幾乎整日呆在龕洞裡,任由風吹雨打,接受天地對身心的洗伐,以此來感悟天地之道,希冀在魔法上獲得突破。
雖然是如此看似簡陋的神廟,旦津神廟卻蜚聲所有大陸,歷史上的旦津神廟出了四位魔力高強的法王,所以這裡也俗稱四王廟,旦津神廟由此成為眾多神選士苦修的嚮往之地,在此修行的苦修士有數百人之多,周圍崖壁上密密麻麻都是龕洞,大多數龕洞裡坐著灰衣布袍的苦修士,他們表情各異,或喜或嗔、或漠然或肅穆。
「他們就這樣枯坐著嗎?」道芬有些好奇地問。
井笙也是初次接觸神秘的苦修士,旦津神廟本身說是一座神廟,不如說是一間伙食團,除了為這些苦修士提供飲食和洗涮,還有一間小小的圖書館,除此之外,別無一物,比井笙過去的苦行僧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們是在接受心靈試煉,明悟之後才下山,據說職業等級都會得到提升。」愛蓮倒是比道芬懂一點。
井笙有些好奇了,這些苦修士就像苦行僧,專以折磨筋骨、精神為樂,或者真的能明悟到神靈的啟迪。「有期限嗎?」
「對有些苦修士來說是沒有期限的。」愛蓮聳聳肩,用手指了指崖壁上最高的幾處龕洞。
順著愛蓮的手指望去,在那些古老的龕洞裡,井笙悚然看到了幾副白骨。
「精誠所至jing石為開,這話也不盡然啊!」井笙長歎一氣,他心裡的感覺很詭異。
作為同樣是人類,井笙僅僅花費了不到四年時間就晉級為高級魔導士,只要通過了試煉,成為正式的空間法王指日可待。而選擇在崖壁上閉目苦修的神選士們,有些人甚至坐在龕洞中長達數十年,兩廂比較下來,井笙感到了慚愧,但同時在心底也生起一絲驕傲,他可是萌神的寵兒,雖然寵兒這個詞不太好說褒貶含義,但畢竟蒙受了萌神的照拂,在其他人看來,井笙確實是受到了萌神的青睞。
「天才就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汗水誰人都可以流,而這靈感」井笙搖搖頭,看來遇羅克因為血統論被忌恨招致殺身之禍是有道理,他井笙恐怕也是因為聖燈這一所謂的血統才獲得了萌神的青睞,不然倒閉在崖壁上的枯骨可能就是他井笙了。
但轉念間他卻釋然了。「這說明不了什麼,我的聖燈公積度是因為我千百世的努力而來,而並不是因為蔭了誰的恩澤,所以,萌神對我的所謂青睞完全來自於我自身的努力,並且這種青睞的背後是相互利用的,根本不是單方面的付出,我用不著為此虧欠誰什麼。」井笙的眼神堅定而決然,他狠狠握住拳頭,生命誠然是寶貴的,但靈魂卻是獨一無二的,井笙深深理解了利維坦為了完整靈魂而放棄生命的大無畏舉動,井笙也同樣毫不猶豫地崇信大無畏,只要那個時候來臨,他堅信能做出合適的選擇。
生命總是燦爛而短暫,而靈魂卻是永恆不朽。
井笙朝山崖上的苦修士鄭重地拜了一拜,他心中凜然肅敬,或許數千、數萬年前,井笙的前世也曾經坐在龕洞中,默默希冀著神靈的護佑,讓天地無情的凜冽洗伐身心的每個角落。
那時候,肯定是單純而堅定!
那時候,肯定是執著而虔誠!
井笙在這一瞬間感到心弦一陣悸動,彷彿有一扇門正在緩緩打開
井笙一行數十人輕手輕腳地行走在山崖周圍,生怕打擾了這些正在和天地交感的苦修士,這是肅穆而聖潔之地。
「老師,有人過來了。」愛蓮拉了拉井笙的袖子,小聲地說。
一名白髮白鬚的老者走了過來,身邊跟著一名星目劍眉的少年,拎著一隻草圍子茶壺。
他會是內羅斯少主說的尊貴客人嗎?井笙在心裡嘀咕,他默唸咒語,放出一個甄別術,但他今天第二次失望了,甄別術顯現不出來白髮老者的職業等級。
「先人的,甄別術真是雞肋技能。」但也可以肯定老者的職業等級是魔導士。
老者在井笙面前數步站定,唱了一聲:「人生如白駒過隙,須臾即逝,唯有浩然留存天地。先生可是要繼續上山?」老者一臉紅潤,眼神頗為犀利,語氣中明顯帶著貴族般的矜持禮儀,既不顯得親近,也不讓人感到疏遠。
井笙趕緊回禮:「不敢當先生,我們就在此處參觀,打擾大師清修了。」
「不妨凝神收氣,感受萌神賜予的天地精妙。」老者一臉笑容,邀請井笙往涼亭去。
對老年人井笙是尊敬的,當然倚老賣老的道學先生要除外,井笙趕緊雙手合十說道:「有擾了。」
「貴僕屬可自便,只是勿大聲喧嘩,影響到修士們的冥感。」
井笙點頭道:「謹遵。」隨即吩咐下去,實際上只要道芬不吵嚷,其他人是不會在這裡大喊大叫的。
井笙和華發老者在涼亭就坐,少年趕緊奉上兩杯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