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蓮摸著兩枚金幣,她也準備去捐贈,井笙拉住愛蓮,讓她坐下。
愛蓮有些疑惑地問:「老師,怎麼了呀?」
井笙微笑著說:「乖乖,萌神缺錢用嗎?」
「怎麼會啊?當然不會。」愛蓮詫異地看著井笙,她不明白她的老師要說什麼。
井笙繼續維持著一臉微笑:「對於捐錢的人,萌神會不停地賜福給他嗎?能捐贈大筆金錢的人,萌神會寬恕他的所有罪行嗎?」
「不會吧?萌神可是教導我們施受相予,祂怎麼可能寬恕犯罪的人呢?」愛蓮有些疑惑。
「仁愛和寬容能用錢買來嗎?」
「應該不行吧?可捐贈也是在做善事啊!」聰明的愛蓮似乎知道她的老師想說什麼。
「用錢能買來心靈的恬靜嗎?」
「當然不能。」愛蓮對此有切膚之痛,她父親莫哈多的悲哀正是來自於金錢和心靈的不安。
「用錢能買來生命的寧靜嗎?」
「不能!」愛蓮斬釘截鐵地回答井笙,這句話勾起了愛蓮痛苦的往事。
井笙嚴肅地問:「那為什麼要用錢去買福音券?」
「老師,可這是捐贈耶!不是買的啦!」愛蓮還在猶豫地抗拒。
「和買有區別嗎?你聽聽神甫在說什麼。」
丁格爾神甫在彌撒台上語氣高亢地鼓動大家要更多地捐贈,捐得越多的人將會獲得更多的福音券,許多平民激動地拿出了更多銀幣,鄭重地放進捐贈箱內,拿走一張、或是兩張,甚至是三張輕飄飄的紙質福音券,像寶貝一樣鄭重地放進懷裡,這一刻,他獲得了心靈上的安寧。但是也許他的孩子在家中嗷嗷待哺、也許他的母親為了御寒而捨不得扔掉舊棉襖,也許他的女人為了晚間的餐桌而傷透腦筋,但他卻在教堂捐贈了大把的金錢。
愛蓮終於沉默了。
「對神靈的虔信需要放在嘴上?放在金錢上?難道不能放在心靈裡嗎?乖乖,包括人類和金幣在內,這不都是萌神的福祉嗎?」井笙盡力地引導愛蓮,他從來不認為對神靈的敬仰需要去獲得福音券,就像中世紀歐洲的贖罪券。如果這個世界真有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神靈,那麼,一切以神靈名義的行為都是對神靈的最大不敬。
愛蓮幽幽地說:「老師,我懂了,虔誠的心靈不能由世俗的舉動去褻瀆。」愛蓮抱著井笙的胳膊,憐憫地看著往捐贈箱擁擠而去的人群。
「你認為應該怎麼做?」井笙臉上帶著堅毅,他認為托爾墨斯教堂的做法是錯誤,但他無力去阻止他們的欺騙,被騙者是心甘情願,絕不會因為井笙一兩句話就能打破迷夢。
愛蓮有些迷惘:「老師,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或許不應該把教堂修得這麼富麗堂皇,也許萌神並不需要這麼多人侍奉。」
「那麼,這就是你應該做的。」井笙拍了拍愛蓮的頭,他的小乖乖真是聰明,但這卻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教堂不巍峨高大就吸引不了信眾,他們就會被邪教蠱惑,教會不人多勢眾也就吸引不了信眾的羨慕,同樣會對神靈的威信產生疑惑,普通人的想法就是這樣低俗,而那些一拿出來就是高屋建瓴、金碧輝煌的篇章,總是能吸引到大多數人的注意力,當他們發覺是騙局時,早就輸光了所有身家,甚至被迫押進了性命,更有甚者甘心情願和騙子同流合污,希冀在騙局中撈回本錢甚至是獲得高額利息,純真的信念就在左右衡量後的貪婪中崩塌了。所以說,普通人是騙子的天然幫手這句話並沒有錯,只要你的騙局設置得好,被騙的人甚至心甘情願地幫你圓滿騙局,只求大大獲得他的收益,歷次的宗教迫害和政治傾軋莫不如此,就沒有人想到把被騙的人組織起來反抗騙子,或許有,但早就被騙子和騙子的同黨剿滅了。
「白姑教啊!」井笙心裡一陣冰冷劃過。
愛蓮有些驚訝地問:「老師,什麼是白姑教?」
井笙恍然醒來,有些苦澀地說:「沒什麼,老師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嗯!「愛蓮也不多問,就這樣靠在井笙胳膊上。
鬧哄哄的捐贈終於接近尾聲,托爾墨斯光明大教堂發出了數以萬計的福音券,滿滿幾個大箱子裡全是金銀幣。
「神甫又豐收了!」井笙不知道這樣的捐贈大會一年搞多少次,但看托爾墨斯光明大教堂的堂皇和奢華就可以見微知著,要知道一名平民的月收入也不過只有兩到五枚銀幣,估計有一半都以虔信和恭敬的名義送進了教堂,油光滿面的丁格爾神甫也是主要獲益者之一。
井笙盯著神甫的那張臉,他想到了茨奇王國的少林寺住持釋永信,令人搞笑的是,這位基礎學歷為小學的僧人還是某國某大學的工商管理專業碩士,他十分斂財有方,在少林寺拜佛燒香,低則六百大洋,高則六千大洋,甚至還有傳說中的十萬大洋香,和尚們和外人勾結起來,借助金庸和李連傑營造出來的虛幻名聲,斂財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福音券比之可謂是小巫見大巫。
井笙曾經有一位精誠學佛的朋友說的話讓他印象非常深刻。「魔王波旬說,末法時,我將派我的魔子魔孫進入佛教,身披袈裟敗壞佛法。而釋永信就是這樣的人,茨奇王國的佛教已經不存在了。」
井笙反駁說還有遼寧海城大悲寺,朋友苦澀地一笑說:「戒律嚴則正法住世,戒律廢則名存實亡。普遍的敗壞並不因鶴立雞群的存在而自行停止敗亡,釋妙祥不是明燈也不是地藏菩薩,他也是帶著憤忿的執念。」
屍毗王以身飼鷹,承教的是心靈的果報,藐視的是自然的法則,留存的是以一己之力抗拒天下的氣魄。
「不過屍毗王是擁有八萬四千個屬國、八千億個村落的君王不是嗎?勇氣自然是有的,至於這故事就當勵志劇段吧。」井笙將眼睛投向祈禱廳內,教堂的神侍們在寬闊的祈禱廳內穿梭,引導捐贈後的人走向座位。
「老師,我不想待在這裡了,我們走好嗎?」愛蓮突然間有些厭煩今天的布道會。
井笙站起來說:「好的,我們走吧。」
祈禱廳內的人把過道擠得滿滿的,只有彌撒台旁有扇側門,井笙牽著愛蓮走過去,絲毫沒有在意葛澤族人的詫異眼光。
走廊內的裝飾依然是奢靡的,鎦金的畫框、燈台、神像比比皆是。
井笙和愛蓮兩人繼續向前走,很快穿出走廊,來到巨樹參天的後園。
「這就是『鋼鐵友誼』塑像嗎?」愛蓮好奇地打量這尊雙人造像,戴著金冠的肯定是馬爾薩斯,他雙手攙扶著形容枯槁的一位老人,兩人四目相對,似乎要表達出一種堅定。
「或許是吧!」井笙看向造像後,那裡有一座圓形陵墓,就像是中式的堆山,上面植有大片的薔薇,但墓前沒有墓碑。
「難道它不發人深省嗎?它至少讓人想起了令人心潮澎湃的大時代。」從陵墓後轉出來一個人,微笑地看著井笙。
井笙的手攬住愛蓮的肩頭,一抹淡黃光華瞬間包圍兩人,井笙的眼光看向說話的男人,他穿著法師袍,胸前佩戴著一枚家族章,但井笙不認識,他悄悄扔過去一個甄別術,讓井笙大跌眼鏡的是,這位穿著法師袍的道貌岸然男人居然只是一名魔法學徒,井笙嚴重無語了,他有什麼資格和井笙這樣對話,難道井笙突然明白了。
「好像是魚人群島的秀崗家。」愛蓮有些疑惑地小聲說。
「您好!威達德先生,在下是珀蘭·秀崗,來自浩瀚風暴洋上的水晶城。」雖然珀蘭用的是謙稱,但他的語氣是探尋的,甚至還有一絲疑惑在內。
「我很好!你有事嗎?」井笙板著臉硬邦邦地說。
珀蘭臉色僵了一僵,繼續掛著職業性的笑容,但那笑容裡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一絲詭秘,井笙很不喜歡笑裡藏刀的人,只聽珀蘭說:「在下也是路過蔚藍城,沒想到在托爾墨斯教堂的後園碰見威達德先生,真是在下有幸了。」
井笙警惕地看著珀蘭·秀崗,沒有搭理他,現場氣氛頗為尷尬,井笙非常不喜歡這類貌似偶遇的招數。
「沒有得到威達德先生的正眼對待真是令人遺憾,也許在下需要回去反省了,這世界還是有人不在乎公爵的名頭。」珀蘭自嘲地說了兩句。
愛蓮小聲說:「水晶城在利瑪島。」
井笙微微點頭說:「不管是相請還是偶遇,秀崗先生,有什麼指教嗎?」井笙有些不耐煩,這些貴族說話都是雲遮霧繚的,他嚴重地不習慣。
珀蘭臉上一喜,看來威達德先生也不像傳言中那樣冷酷無情,他本還有點忐忑,這會便放下心來。
「威達德先生,我這裡有封請柬,如果威達德先生有空閒時間的話,布法蘭·加利先生想和威達德先生在闕山一聚,時間是下月十一ri,也就是天神獻祭日,加利先生很急切地想知道他有沒有這個榮幸?」珀蘭的語氣還是很低調,但他臉上的淫笑讓井笙感覺非常不爽。
井笙板著臉說:「拿過來我看看。」
珀蘭摸出一張燙金帖子,雙手遞給井笙。
井笙一隻眼睛潦潦看了幾撇說:「我雖然不知道你們是誰,也不知道你們見我的目地是什麼,但我不保證到時能去闕山。」
珀蘭向井笙鞠了一躬:「當然,這得看威達德先生是否有空,告辭了,希望威達德先生一路順風。」珀蘭的身影一陣閃爍,突兀地消失在空氣中。
「挪移!」井笙的瞳孔猛地緊縮了一下,這位珀蘭果然是自然法師。
「真是陰魂不散啊!」井笙搖搖頭,不過他絕對有把握珀蘭突破不了他的天毓聖光。
愛蓮被嚇住了,她從來沒見過這種魔法。
井笙散去天毓聖光:「乖乖,布法蘭·加利是誰?」
愛蓮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碧絲儂可能知道吧?」
這會井笙也沒有心情繼續遊覽了,只好走出托爾墨斯光明大教堂,在街上溜躂,愛蓮很快忘卻了自然法師珀蘭帶給她的震撼,一路上買了許多小吃大快朵頤起來,兩個人慢慢向城邊走去,空曠的廣場上可以試驗愛蓮的新魔法。
第八卷《蔚藍之城》結束,請閱覽第九卷《漫漫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