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暴雨的轟鳴聲離開了森林,滲透的雨水在地下濺起滴答聲。「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道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林思麗離開後,井笙一點睡意也沒有,他想到了莫測的未來、他想到了曾經的理想,心裡一片茫然。
「生亦為人傑,死亦為鬼雄。難啊!我只想找一條回家的路,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索然無味的井笙戴上獸皮帽,爬回內洞口處的睡袋,準備強迫自己睡一會。
「精彩!真是精彩,小兄弟真是才華橫溢。」米特拉斯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看向井笙的眼神不再有警惕,而是驚訝和欽佩。
「咳!米特拉斯先生,現在天還沒有亮,您不多睡一會嗎?」井笙的臉有些發燙,剽竊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米特拉斯的笑容充滿了和善,就像鄰家愛嘮叨的大嬸。「不妨,休息得差不多了,還要考慮今天的安排。」
井笙聳聳肩,和我何干?「米特拉斯先生,您是一位火系魔法師?」他真的很疑惑。
「我的老師是泰阿,在卡司地亞湖畔住了整整二十年,那裡的風景簡直像水粉畫一樣漂亮。」這樣的情況下適合說些感慨的話。
「久仰!久仰!」井笙胡亂打著客套,你就說你老師是泰森我也不驚奇,反正也不認識。
米特拉斯看井笙打哈哈也不以為意,畢竟交淺言深。「呵呵!井笙,能為我介紹一下這裡嗎?」進洞的時候,米特拉斯看見許多高級魔獸在極遠處徘徊,這要是在西大陸絕對會發生轟動,同時也會發生巨大的災難。
「這裡是黑暗森林,有許多厲害的野獸,隨時隨地準備取我的性命,但最終我的腦袋還在肩膀上完好無損。」井笙眼睛中放著光,截止今天為止,三年多來倒斃在他手段之下的魔獸、野獸,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可以說單獨一頭魔獸拉出來,每個擅長的方面都比井笙強,足以將他轟殺至渣,但勝利者還是井笙,所以,發達的智慧才是王道,他甚至有些得意。
「虔誠的信仰會帶來強大的幸運,井笙你的信仰是哪一位尊敬的神祇?」米特拉斯盯著井笙,臉上充滿了笑意,實際上他是知道答案的。
「信仰?」井笙還真不好回答,要說信仰,除了老爹的神聖楠竹板,他只信自己的眼睛。來到異世界之後,井笙學會了魔法,對虛無縹緲的神靈開始保持敬意。但從他頑固的內心來說,除了常常掛在他嘴邊的先人,他確實誰也沒有真的信過,只好模稜兩可地敷衍米特拉斯。「天神使蒼穹閃閃發光,使星辰沿著自己的軌道行走,為我們提供季節和日常食物,所以每個人都要追隨他。」井笙虛頭藏尾地背書,他不想說真話,三年的殺戮生涯改變了他很多性格,真理總是在大炮射程之內,無謂的堅持不過是滅亡的前奏。
「上古希臘時期的依庇諾米篇,閒暇之餘我也有讀過,沒想到騎士職業也對《對話錄》這麼瞭解,你真是很了不起。經過了十一萬三千年,各個大陸似乎吹起了復古風潮,井笙你是希臘復古派中的智者學派擁躉吧?」米特拉斯今年五十八歲,平時也選讀過一些亞里斯多德的文章,對於亞里斯多德的老師柏拉圖更多是把他納入哲學的範疇,老頭沒事的時候真瞭解了不少這方面的知識,但他什麼風潮也不跟,只有忠實於對紗希家族的承諾才是他的操守……
「呃!」井笙突然噎住了,上古希臘時期?十一萬三千年?井笙的腦袋似乎被雷劈了,難道我還是在地球上?天!十一萬三千年,以前的電氣時代已經成為湮沒的歷史了嗎?
井笙忽然覺得渾身冰涼,只有這個可能性他沒有推算到,他心中的潛意識裡還存有回家的念頭,似乎也不覺得很難,畢竟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單程車,但現在一個老頭告訴他這裡還是地球,但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一萬三千年。
井笙的全身僵硬,他的大腦已經失去了思維能力,全是一片空白。
十一萬三千年啊!多麼難以置信的數字。
井笙來到了遙遠的未來,這個未來不再有飛機、計算機、手機,而是變異成了魔法世界,那麼還能回家嗎?
「沒可能了!永遠不可能了!沒有人能夠去到未來再回到過去。」井笙的心情糟糕透了,他在心裡吶喊。
這一刻,井笙淚流滿面。「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米特拉斯點點頭,說:「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的名言,確實,就像你不能指望獸人帝國每次入侵魔法大陸都會跨過定軍地峽,他們也會乘船在海洋上遊蕩,窺探合適的殺戮機會。」
井笙沉浸在悲傷之中,不知道怎麼接米特拉斯的話頭。
悲傷是無助於現實,瘋狂不會對未來有任何幫助。「既來之則安之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時間會裁定一切紛擾是非,歷史會給予他們嚴厲的懲罰。」井笙長歎一口氣。
米特拉斯聽到之後,兩眼熠熠生輝,這段話太富於哲理性了,真是小看了這位騎士,米特拉斯不禁肅然起敬。「他一定是某位大哲人的學生或後代。」米特拉斯的眼睛燃燒著熊熊火焰,看著井笙的眼神似乎像看見了阿拉丁神燈。
「哲學對我來說過於深奧了。」米特拉斯很坦誠,井笙蘊含深厚哲理的話讓他受益匪淺,但他需要時間去消化。「我開始傾聽了一些你和林思麗的對話,你真的很博學,希望你不要介意。其實我也有些不明白,你說來自遙遠而又伸手可觸的世界,冒昧地問一下,你莫不是來自崑崙,據說那裡是智者雲集的神聖空間。」米特拉斯差點開始對井笙用敬語,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你是如此的睿智,難道是來到魔法大陸試煉的崑崙神子嗎?不然怎麼如此博學多才,隨口而出就是渾蓋天地,真是字字珠璣、句句哲理,米特拉斯沒有看見任何一個年輕人像井笙這麼廣博。
井笙還沉浸在震驚和悲傷之中,聽到米特拉斯說到崑崙這個詞,他不由得感慨萬千,偏偏人類最輝煌的大發展時期在這裡沒有留下一絲絲痕跡,竟然全是古代時期的文明和神話傳說,或者第三次世界大戰已經將當時的人類毀滅了吧,只有深山裡面的類人猿發展了起來。就像希臘神話裡說的那樣,一個輝煌的世紀過去了,一定會有另外的人類世紀崛起在世界中,並不是缺了誰地球就不轉了,就算他在十一萬三千年後的未來,那又怎麼樣呢?只不過生活換了一個環境而已。
深深吸了一口氣,井笙壓抑下心中的極度失落,是時候了,後面的人生還很長啊,不能這樣留戀過去,人不能總活在過去,創造新生活是人的天生使命。
心情平復下來的井笙在心中訕笑,博學這個形容詞「屁,那還不是在大學寢室的臥談會上海侃出來的,和什麼博學屁關係扯不上,倒是這三年的空間魔法學習,才是真正讓我受益匪淺。」話是這個理,但井笙可不敢說出口。這是個有神的世界,這是一個神徒滿天下的世界,過於出格的言論很可能被當做異端處置,想一想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吧。井笙惡意地猜測,之所以西班牙現在這麼羸弱,恐怕是火刑柱上燒死太多人的報應吧?當年在美洲屠殺印第安和瑪雅也算一筆大帳。比如現在的韃靼人、蒙古人、通古斯人等等,當年無不是風光一時,殺人無數,世界在他們的馬蹄下顫抖,但它們的子孫後代只繼承了愚昧野蠻四個字,被文明世界越拋越遠,以至於只能頂著野獸祖先的沉重包袱望天長歎。
米特拉斯坦誠了自己對於哲學的淺薄,讓井笙不禁有些佩服他的勇氣,畢竟他們相識不過數小時而已,按照井笙的說法就是交淺言深了。
井笙在心中歎口氣,人最可貴的就是坦誠,知識當然很重要,如果把知識用在邪門歪道上,帶來的後果連神也不能預測,有知識的流氓是最可怕的動物。
「我想這個問題很複雜,它牽涉到愛因斯坦大神的廣義相對論問題,我也正在研究,一旦有了眉目,希望能夠向米特拉斯老師請教。」真實來歷絕對不能說,井笙也不想騙他,看來米特拉斯也是一個老實人,只不過亡命生涯讓他多了濃重的謹慎,等把謊言編圓了再告訴他吧,有時候無知地活著真是幸福,這時候只能虛偽了,井笙在心中非常理解自己。
「愛因斯坦大神?」米特拉斯在心中嘀咕,不知道又是哪位次神,魔法大陸的次神實在是太多了,除了日神、月神兩位主神合稱的萌神外,冥王瑪卡裡、精靈信仰的森林女神蒂亞德、矮人的工匠之神魯班、獸人的英雄華魯昂達、魚人的海神坦伯、雪人的大地之母特圖姬絲等等,還有無數家族或部落崇拜的閃電神、沼澤神或大山神等,這位愛因斯坦大神恐怕又是某個部落的指導之神,米特拉斯只好聳聳肩,把探尋的心思按進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