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
「別覺得我很可憐,因為我並不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多餘的,」她的眼神突然狠戾、堅定起來,「……在高二那年,父母開始吵架。我不知道在我記憶裡從來不會同時出現的兩個人為什麼會一下子變得水火不容。他們摔東西,整夜整夜地吵,有時候爭執到後來也會動手。」
她說刻骨銘心地記著那一天。
那是二月份的一個下雪天。爭吵已經持續了差不多有四個多月了。她幾乎不願回家,實在無法忍受也會借宿在離鞝的畫室。
那天中午,離鞝送她回家便先離開,在她像是往常一樣用鑰匙打開門的時候,所有一切都冷了。
蒼茫的是她的視線,隨著擦著耳邊髮際飛過的手機一起荒蕪起來。
從不曾在這個點回過家的父親坐在龐大客廳的中央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他指著天賜的鼻子罵道:「樓下開車送你回來的男人是誰?你跟你媽一樣嗎?一樣不要臉到去和別的男人鬼混!你有沒有羞恥之心,我問你你有沒有羞恥過啊!??」
屋裡瀰散著濃重的煙味,那個小小的,平時用來裝飾的水晶煙缸裡塞滿了大大小小的煙頭。天賜呆滯地轉頭看了看連電池都摔出去半米遠的手機,歎了口氣,然後沒有驚動任何人地關上了門。
父親臉色陰沉得像是在審犯人。他沒見過這樣緊繃到扭曲的臉,彷彿有一絲火星就能燒燬所有殘存的理智。
他碎碎地罵了幾句難聽的粗話,掐滅了煙頭。
「從現在起,」他的聲音像是卡在錄音機裡的磁帶,「聽好了,你沒有媽了。我不許你再跟那種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她麻木地看著他,扯起嘴角:「憑什麼?」
「憑什麼?你以為你現在在跟誰說話!!」
「我說,怎麼,你現在才想起你是我的爸爸,嗎?」她繼續用那種殺人於無形的冷漠語氣緩緩說道,「在你跟媽媽吵架的時候,在你整日整夜不回家的時候,在你從來沒關心過我的時候,你有想起過你是一個父親,想起過這裡是你的家嗎?」
匡。
水晶煙缸隔空飛躍而來,重重擊中她的額頭。
血。
猩紅色的,粘稠的,伴隨著濃重血腥味的液體順著她蒼白的額頭和臉頰以緩慢的速留下來,她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還是那雙倔強的,冷漠的,好像能看進你內心深處的黑色眼睛,嘴角嘲弄的一絲笑像是冷血的魔鬼一樣殘忍。
父親沒想到真的打到了她,惶恐地後退了一步,下巴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這時候,有鑰匙插進鎖的聲音,窸窸窣窣,但是怎麼都打不開門。
房裡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許久,她不顧父親的責怒,打開了家門。
門外站著的是她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