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宮中,他去找了長孫貝兒。
長孫貝兒已隱約猜到他一夜未歸的原因,以前他回到江都,從來不會在她房間以外的地方過夜,昨天晚上是他成為江淮王之後的第一次。
恐怕也只有凌霜,能讓他如此失控。
甄命苦帶著歉疚的表情,讓她不忍過多地責怪他,畢竟凌霜也曾經是他的妻子,這個男人什麼都好,就是舊情忘不了。
「凌姐姐人呢?怎麼沒跟她一起回來?」
甄命苦對她的善解人意和寬宏大量只感到無比地愧疚,他唯一能報答的,就是比以前更加疼愛她,不讓她感到一絲失落。
「她走了,她本沒有打算留下。」
長孫貝兒一愣,見甄命苦失落的模樣,突然明白了什麼,有些不安,「甄郎,凌姐姐跟你說了嗎?」
甄命苦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他本可以撒謊騙她,但他不想對自己的妻子說謊,這樣只會讓她的付出變得廉價。
長孫貝兒有些猶豫要不要跟他說。
甄命苦發現了她的糾結,走到她身邊,逗了一下她懷裡的小甄鵝,惹得她咯咯笑,漫不經心地說:「不用為難,她既然不讓你說,自然有她的理由,你就算不告訴為夫,為夫也不會介意的。」
長孫貝兒聞言登時鬆了一口氣,臉色突然變得有些紅潤,輕聲問:「你跟她是不是……」
甄命苦點了點頭,眼中帶著歉疚:「對不起。」
「沒、沒什麼啊。她本來就是你妻子,雖然沒有成親,可我知道她在你心裡一直都很重要。從我知道她是特地來找你的時候起,我就知道你一定逃不脫她手掌心的……」
甄命苦輕輕將她母女兩人摟進懷裡,低頭親了她的額頭一下,「相信我,沒有人比你們母女倆在我心裡更重要,要我選擇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你們。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不再跟她有任何瓜葛……」
長孫貝兒笑了起來,「你雖然失憶了。可騙女人的手段還是寶刀未老。」
「怎麼能這麼看自己的相公,我說的可是句句實話。」
「我才不相信,你明知道我不會逼你的,你才故意說出這話來哄我開心……」
「那你開心嗎?」
長孫貝兒點了點頭。甄命苦笑著說:「那不就好了。如果能每天這麼開心,你管它是真是假呢?」
「那你會騙我一輩子嗎?」
「那當然,女人多好騙啊,論騙女人的本事,你相公自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的!」
長孫貝兒嬌笑連連,低頭叮嚀小甄鵝道:「小鵝鵝,以後長大了千萬不能喜歡上你爹爹這樣的花心男人哦。會傷心死的……」
「別損毀我在我女兒面前的形象啊!」
「你的形象早就毀了。」
這時,門外傳來一名侍衛隊長的通報:「稟報大王。前線來急件,李唐軍正在全力攻打歷陽城!」
……
歷陽城外,五萬唐軍正在發起猛攻。
算上這一次,已經是第四次進攻,前三次造成的死傷,兩軍傷亡慘重,城中的各條主街道上,躺滿了受傷呻吟的傷員,孫氏醫館的醫務人員四處奔波,給他們縫合止血上藥,若不是之前大力發展醫療,培訓醫務人員,此時的死傷會更加慘重。
城外的炮火轟鳴,兩軍的裝備相當,由凌霜設立的研究所研究出來的兵械武器雖然不及暗衛軍的精良,卻也相差不遠,再加上人數佔優,兩軍硬拚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
甄命苦怎麼也沒想到,凌霜才剛剛回到唐軍,就會對歷陽城發起進攻,雖然早就知道兩軍沒有任何回寰的餘地,只是他沒想到自己的第一個對手,就是剛剛跟他有過魚水之歡的女人。
他到了歷陽城,城中的守兵見淮南王親自來指揮守城,士氣大漲,終於擊退了唐軍第四輪的進攻。
休戰期間,甄命苦巡視了一遍城中的傷員,心情沉重。
李家三小姐的作戰一向以以少勝多著稱,先以暗中入城策反,讓敵方自亂陣腳,然後乘機招撫為主,而且屢試不爽,很少有這樣大規模的攻城戰,這種兩敗俱傷的打法,太不像她的風格,更像是失去理智的做法。
他雖不懼這種打法,選擇了要跟李家父子對抗到底,他就沒有打算退縮,哪怕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決不讓江淮落入李家父子的手裡,但若是跟凌霜拼得兩敗俱傷,就不是他所願的了。
夜晚,他站在城頭,看著城外的唐軍軍營裡火把獵獵,顯然在籌備著下一輪的進攻,他心中湧起一絲強烈的不安,按理凌霜回到唐軍,應該不會這麼急躁地用這種同歸於盡的方式來攻城,這更像是在發洩什麼……
想到這裡,腦海中不由自主浮起凌霜不辭而別的事來,心中的不祥預感愈發強烈。
……
唐軍的軍營中,柴紹正在召集帳下的將領,大聲訓斥:「五萬精銳,竟然攻不下區區一個歷陽城,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
這些都是凌霜的部下,知道柴紹是凌霜未婚夫,凌霜不在,他在軍中的職位最高,軍中事務一切都由他指揮,跟凌霜的指揮比起來,柴紹的作戰方式幾乎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對比之下,就跟小孩子胡鬧瞎指揮一般,只是作為部下,明知有錯,也全都敢怒不敢言。
「明天給我發起第五輪進攻,再攻打不下來,你們給我提頭來見!」
其中一名將領終於忍不住說:「柴將軍,士兵們連日來攻打歷陽城,死傷慘重,士氣低落,明天若再發起攻擊,我怕他們會臨陣脫逃了。」
「臨陣脫逃者,殺無赦,這還用我教你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士兵也是人,而且這仗打得毫無勝算,本來攻城除了在兵力上要有優勢之外,圍而竭其糧,亂敵軍心,使敵城民心思變,這才有可能攻陷城池,否則就算強行攻打下來,城中百姓抵抗厲害,對攻方也是有害無利……
現在對方城中百姓齊心,軍民和睦,糧食充足,後方補給未能切斷,就這樣盲目攻城,只會讓己方損耗,別看現在兵力充足,可傷員得不到及時救治,很快兵力優勢就會被將士思家,士氣低落,補給不到位等等劣勢給逆轉,到時候敗局已定,後悔都來不及……」
柴紹怒喝一聲:「給我閉嘴!再敢危言聳聽,亂我軍心,軍法處置!歷陽城是甄命苦的防禦重城,一旦攻破,其腹地防禦能力幾乎沒有,唐軍立刻就能驅軍直入,橫掃江淮,就算付出十萬兵力的代價,一旦攻下歷陽,江淮就是大唐的囊中之物,你不懂兵貴神速,還自以為謹慎沉穩,誤了戰機,皇上第一個要拿你問罪!」
說話的將領登時沉默了下來,退到一邊,眼中有屈憤之色。
「還有誰有意見?」
帳中十幾個將領,沒人敢在出來提出不同看法。
「既然都沒意見了,林將軍,明天由你率三千兵馬進攻西城門,吸引對方的兵力,由葉將軍率一萬兵馬,乘夜色繞過西城,出其不意,以最強的兵力攻下南城門,若還失敗,你們也不用再回來了!三寶,你率一萬精兵殿後,並負責監軍,攻不下歷陽城,他們一個都不許回營!」
那姓林和姓葉的兩名將軍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氣憤,柴紹這樣做分明就是拿他們當棄子,做馬前卒,前去送死,然後由馬三寶坐享其成。
奈何軍令如山倒,柴紹既然已經下了死命令,他們就算意見再大,也只能接受。
就在各位將軍領命離開之時,大帳的門口傳來一聲嬌喝:「是誰下令攻城的!」
帳中將領聽見這聲音,臉上無不露出驚喜莫名的神色,全都鬆了一口氣。
柴紹喜不自勝,急忙迎了出去,「霜兒!」
凌霜從帳營外走進來,冷冷地看了柴紹一眼,把柴紹盯得渾身不自在,「柴將軍,從今天開始,軍中一切事務不用你指揮!」
說完,環視了周圍的唐軍諸將,下了撤軍回防的命令。
柴紹本來還在為她回到營中感到高興,卻見她這麼不給他留情面,不忍心這幾天的攻打功虧一簣,怒道:「凌霜,你這是在做什麼!歷陽城明天就能攻下,你現在下這個命令,不是明擺著擾亂軍心,降我士氣嗎!」
「柴將軍,別忘了我才是行軍總管,你若有什麼不滿,盡可向皇上稟報,否則我一ri身為統領,我做的決定,就算你不同意,也必須執行,你剛才不就是這樣對林將軍說的嗎?」
柴紹一時語噎,營帳中其他將領全都憋著笑,壓抑著幾乎要哈哈大笑的衝動,看著柴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論威望,柴紹雖然也有一些,論職位,他也是身為監軍,可比起凌霜來,實在不算什麼。
更何況,李家三小姐從來沒有打過敗仗,她的每一句話對唐軍的將士,都能像一劑興奮劑一樣激勵唐軍將士信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