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開了,楊侗的話也多了起來,心情似乎變得不錯,得意洋洋地說起這些天來發生的一些事,說到設計除去王世充一事,桌上所有人包括福臨,都異常震驚。
這件事,福臨也還是第一次聽楊侗說起,臉上湧起一絲後怕的神情。
聽楊侗說出這設計下毒的毒計,幾女無不覺得緊張刺激,只有甄命苦,悶頭吃菜喝酒。
楊侗說到得意處,神情語氣都有向甄命苦炫耀的意思,全然沒發現福臨,張氏和長孫貝兒等人,都安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他。
她們都看得出來,楊侗今天確實是高興,酒喝多了,葡萄酒勁不大,但卻是後勁。
「甄哥,你說,這件事朕幹得怎麼樣?不比你的鬼點子差吧?還記得當年你與朕一起聯手設計潛入裴虔通的府中救出張姐姐的事嗎?那時朕就在想,朕遲早有一天,也會像甄哥你一樣,演技一流,臨危不懼,智謀百出!」
說著,又舉起杯,發現酒杯已空,「酒,酒呢,朕今天高興,要跟甄哥大醉一場,張姐姐,朕今天在睡在這裡,你不會趕朕走吧?」
張氏呵呵笑道:「就怕你睡不慣這農家人的硬床板。」
「睡得慣,怎麼睡不慣,只要是張姐姐你給朕鋪的床,就算是地板,朕也睡得慣,張姐姐,你還記得當年朕去你家的時候,你第一次煮飯給朕吃,朕幫你打水,琢磨半天卻琢磨不出怎麼打水的事嗎?你知道嗎,朕一輩子都記得當年張姐姐給朕煎的那兩隻蔥花荷包蛋,是朕這輩子吃得最飽,最香最甜的一頓飯,朕還嫌你的茶不好喝,你生氣了,朕把舌頭都快燙熟了……」
除了張氏,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些陳年往事,從楊侗口中說出來,都倍覺有趣,連在一旁侍候的小月小瑩都忍不住掩嘴笑。
福臨笑著搶過他的酒杯,眼帶疼愛地白了他一眼,責備道:「身為皇上,就算再高興,也該有皇上的儀容莊重,怎麼能一喝醉就耍起酒瘋呢,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話。」
「都是朕的姐姐們,怕什麼笑話,朕有時候真想,這勞什子皇帝,誰愛做誰做去,可朕若不做這個皇帝,朕的姐姐們,她們怎麼辦,就算朕想放手,王世充也一定不會放過朕和朕的家人,你以為朕想做這個皇帝,朕也想跟甄哥一起雲遊天下,無憂無慮,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可是,這能行嗎?這天下若不是朕的天下,到哪裡,朕和朕的姐姐們都無安身立命之所,如喪家之犬,四處流浪逃竄,誰來做姐姐們的後盾?」
福臨聞言神色變得有些黯然,她從來不知道楊侗心中的這些想法,楊侗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喝醉過,這是生平第一次喝醉,也是第一次將心中的話一股腦地掏出來,她慢慢地鬆開了他的酒杯,還親自給他倒了一杯酒。
「喝吧,今天姐姐陪你一起喝。」
甄命苦有些擔心地看了她一眼,福臨感受到眼中的顧慮,知他一定是擔心她有沒有懷上,喝酒對她會不會有影響,眉眼閃過一絲喜色,也不知是跟甄命苦解釋還是跟楊侗,輕聲說:「我就喝一杯,不礙事的。」
張氏和長孫貝兒也都舉起杯,通吃有樣學樣,舉起空杯子舀了些湯在裡面,幾個人一起碰了杯。
楊侗越發地話多起來,看樣子登基以來的這些日子,心中有好多話不能跟福臨說,也沒有別的人傾訴,憋壞了,如今心事已了,壓力頓減,說起話來也就沒有了顧忌。
「甄哥,你說朕若是不做這個皇帝,誰來做?誰比朕更適合,王世充嗎?元文都嗎?還是你甄命苦?你肯定是不會坐這燙屁股的位置,正如你所說,朕不想醉生夢死地做一個昏君,朕想當一個有為的明君!王世充一死,朕就要大展拳腳,將洛陽治理成跟龍門鎮一樣,興旺繁榮,百姓安居樂業,到時候,朕再物色一個合適的人選,功成身退,絕不留戀這帝位,讓你們這些以為朕貪戀權位的人全都刮目相看,這豈不是前無古人的創舉!」
甄命苦也還是第一次知道楊侗心中有這種想法,雖然可能有些天真,身在其位,嘗到了權力的甜頭,人未必就能狠得下心腸,將來之不易的權位拱手送人。
他之所以不在乎所謂的暗衛大將軍這樣的虛名,是因為心中另有所屬,家中的嬌妻美妾是他寧可不要江山不要功名的原因。人總該有點追求,問題是追求的是什麼,他現在追求的,是滿手血腥的戰場生涯過後,能有一個平靜安寧的環境,讓自己遠離殺戮,跟自己心愛的人過上平淡樸質的生活,對功名,對財富,他自小收他叔的影響,真不是太看重。
楊侗不同,他自小生長在帝王之家,所接受的灌輸就是為君之道,江山社稷,百姓天下,這是他腦海裡根深蒂固的東西,想讓他放棄這些,就好像讓他放棄張氏,長孫貝兒,去追求功名利祿一樣,絕無可能。
這是每一個人的選擇,楊侗的這些心裡話,最終也只能是想想而已,真正想要放下的時候,卻有太多顧慮,太多阻滯。
他能理解楊侗,這也是他更願意在一旁看楊侗zi誘發揮的原因,他不過問,也不幫忙,一切由楊侗自己抓主意。
任何一個君王,都不願意有一個強過自己的臣子,在一旁指手畫腳,那些功高震主的臣子,其實都是些被權yu燒昏了頭腦,忘記了進退的傻蛋,皇帝不殺他們,又殺誰呢?
他聰明地選擇了一個既能讓楊侗感覺有面子,又能襯托出楊侗帝王威風,殺伐果斷一面的方式,給他立威,同時也給自己卸下重負。
楊侗也許不懂,但他卻很清楚,這是讓他和楊侗之間不至於反目成仇的唯一方式。
這頓飯一直吃到了深夜,張氏每隔一段時間都起身為他們熱菜,或是添幾個青菜,炒幾個雞蛋給他們下酒,子時過後,楊侗終於醉得不省人事,甄命苦扶著他入房睡下。
從房間出來後,張氏,長孫貝兒,福臨依舊還坐在廳中竊竊私語,桌上的碗筷都已經被小月小瑩她們收拾乾淨,通吃也早早地睡了,屋外一片蛙聲蟲鳴,除此之外,安靜得讓人心醉。
他走到三女面前,本想就這樣在一旁靜靜聽她們說話,沒想三女的妙目不約而同地落在他身上,讓他湧起一種如在夢中的感覺,那種美好無法用語言表達。
誰擁有誰,已經變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將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相伴他一生,讓他一生都不會再寂寞。
「甄將軍,來你家一晚上了,不帶本宮去參觀一下你家嗎?」
甄命苦從神遊天外中回過神來,笑說:「比起公主的香凝宮來,臣這家裡實在簡陋得不像話,怕掃了公主雅興。」
「本宮今晚也在這裡住下了,你總不能趕本宮回去吧?」
「臣不敢。」
「還不快在前面引路。」
……
房子分上下兩層,讓福臨感到意外的是,二樓有五間房,一間是張氏的,一間是長孫貝兒的,還有一間是為凌霜留的,凌霜從來沒有來這裡住過,另外兩間其中一間被用作了書房,還有一間面積很大,分別用屏風隔開,變成繡房,琴房和健身房。
福臨一一參觀完畢之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面一言不發,慇勤服侍的甄命苦,歎道:「甄護院真是好福氣,這麼多房輪流住一定很辛苦吧,難為鵝妹妹和貝兒妹妹情同姐妹,讓你佔盡便宜。」
甄命苦唯唯諾諾地笑著,一副不敢得罪她們任何一個的模樣。
張氏和長孫貝兒掩嘴偷笑,說實話,這夫妻之間的相處,也就只有她們自己知道,不足為外人道。
事實上,剛搬進來的幾天裡,甄命苦幾乎每天都在長孫貝兒的房間裡過夜,但幾天下來,張氏便有了怨言,只因兩個房間之間的隔音實在太差,結果每天她都聽著隔壁翻雲覆雨,她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影響了腹中的胎兒。
長孫貝兒得知後,為了不影響到張氏,她每天睡覺都緊緊關上門窗,不管甄命苦如何暗示,暗號加威脅,就是不給開門,將他拒之門外。
甄命苦無法,這兩個月一直住在凌霜的房間,雖有嬌妻美妾近在眼前,卻只能遠觀不能褻玩焉。
更別說那傳說中的如神仙般的一龍二鳳三p什麼的美夢了,那只是一種傳說。
福臨卻哪知道這些,參觀了二樓的房間之後,在凌霜的房間裡住下。
第二天一早,楊侗醒來,對昨天晚上的事一概不記得,回去時,甄命苦送他出了門口,門口已經有皇甫無逸帶著三百禁衛軍在等著,在他上車的時候,甄命苦走到他身邊,低聲說了句:「皇上還得多加小心王世充,我看他未必中了毒,這事看起來太容易,反而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