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校場上跟著那些女人們一起揮灑汗水的張氏,認真而執著,而這些,是她還未嫁給他之前,從未有過的,散發出另一種獨特的迷人光彩,他眼中閃過一絲疼愛和無奈,轉身離開。
他離開不久,校場上的張氏停下腳步,朝他藏身之處望來,正好看見他離開的背影,其實她早就發現了他的蹤跡,她只是想證明自己有能力保護自己,不想再成為他的累贅,像那三小姐一樣,不會再讓他擔心,如今看見他離去,眼眸中閃過一絲愧疚。
「相公,對不起,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自言自語了一句,轉過身跟上了隊伍,朝那些落在了隊伍後面的女人嬌喝一聲:「加快腳步,沒吃飽嗎!豬都跑得比你們快!」
……
「柴軍師,你的病好些了沒有?」
倉城的郡守府中,李密與十幾位帳下的將軍聚在一起,商議著最近幾天的戰事。
甄命苦從剛才起一直在想著張氏的事,有些心不在焉,聞言抬起頭,乾咳了一聲,嘶啞著嗓子說:「多謝李當家關心,鄙人身體已無恙,只是嗓子還有些腫痛,過幾天應該沒事了。」
李密沒多懷疑,看著他問:「依柴軍師之見,如今瓦崗兩面受敵,該如何是好?」
這幾天,王世充的主力大軍已經到達了倉城外,不斷地派出精銳小隊在城下叫戰,李密始終堅守不出,主要是因為滎陽那邊傳來翟讓的戰報,說是開封的宇文化及乘李密率軍出征的關頭,率大隋的殘軍進擊滎陽,如今瓦崗軍兩面受敵,一旦翟讓鎮守的滎陽失守,瓦崗軍將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甄命苦拋開心中對張氏的擔憂,整理了一下頭緒,說:「宇文化及弒楊廣,奉秦王楊浩為帝,率軍西歸,是為了回長安奪位,可惜他背負弒主的大不韙罪名,人心盡失,已是喪家之犬,再加上江東西歸時屢經變故,將士離心,自相殘殺,如今已經是一團散沙,兵糧也告罄,最希望就是速戰,靠贏取一場勝仗來提升士氣,這樣一來可以消耗兵力,轉移軍中不滿情緒,減少糧食的消耗,如今滎陽城堅糧足,有大當家鎮守,只需固守不出,宇文化及軍糧不續,自會不攻自潰……」
周圍的將領也紛紛贊同。
李密聞言眼神閃過一絲驚訝之色,盯著甄命苦問:「柴軍師如何得知宇文化及軍中屢遭變故?」
這些高度機密的情報,他也是最近才從探子的口中得知,柴孝和大半年都在鎮守倉城,他能得知這些情報,未免太不合理。
甄命苦暗叫一聲不妙,為了裝扮得像一些,他特地表現出一副智計過人的樣子,分析得頭頭是道,卻忘了這個時代的信息傳播並不像二十一世紀有網絡那般迅速,幾百里外發生的事若不是有專門的情報人員收集,普通人要知道起碼是一個月之後的事。
更何況這種事情屬於宮廷秘聞,若不是像李密這種掌握了情報機構的掌權人,是不可能得知這些信息的。楊侗一直想要殺了宇文化及為他爺爺報仇,對宇文化及的一舉一動都有密探監視,因為這層緣故,他才能得知這些情報。
他故作輕鬆地捋鬚一笑:「鄙人年輕時曾與那宇文化及兄弟有過一些交情,深知他的為人,這個人胸無點墨,自小就是紈褲子弟,不學無術,也無容人納賢的氣度,這次鋌而走險弒殺楊廣,犯了眾怒,人心渙散是必然的,他又沒有能力收拾殘局,互相殘殺是必然的,鄙人也只是稍作猜測。」
李密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正待追問,門外傳來一聲通報:「報!滎陽四百里加急!」
……
一名神色疲憊的信使滿頭大汗地從門外跑進來,將一封信給李密呈上。
李密拆開一看,臉色一變,狠狠地將信甩到地上。眾人紛紛詢問發生何事。
「你們自己看吧。」李密擺了擺手。
王伯當拿起信箋,匆匆看了一眼,臉上露出愕然的神色,眉頭深深皺起。
「王儒信乘李當家你不在滎陽的時候勸大當家任大塚宰,接管滎陽兵權,還下令出城迎擊宇文化及,分明是因為上一次的事情對李當家你有了芥蒂,想要借此機會奪回瓦崗軍的指揮權,急於建功立威,貿然出城迎擊宇文化及,正中了宇文化及下懷,一個不好,瓦崗軍可就要萬劫不復了!」
李密陰沉著臉,環視了眾將一眼:「你們以為如何?」
眾將顯然都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翟讓的無能怯懦卻又自大剛愎,一直是被瓦崗軍眾將看不起的,若不是有一批像單雄信,徐世績,王儒信等等一些跟他一起打拼的死忠,他早就被排擠出瓦崗軍了,李密一直念翟讓的收容之情,表面上還是尊翟讓為大當家,給足面子,也是為了能讓瓦崗軍團結壯大,為此他傾注了多年的心血,才讓瓦崗軍有了今天的規模。如今的瓦崗寨已不是翟讓這種庸碌之才所能掌控,關於這一點,整個瓦崗軍都有心知肚明。
翟讓本已經不理軍務,李密表面上對他也敬重有加,只是翟讓最近的行為因為張氏的原因變得實在有些反常,屢屢以大當家的身份干預李密決策,李密也都隱忍下來,只是這自任大塚宰的行徑,連旁人都看出來了,顯然是翟讓一夥人對李密動了疑心,要奪李密軍權,而且還愚蠢得下令出城迎擊宇文化及。
奪權等於就是要命,這點連傻子都懂的道理,眾將怎麼會不懂,不待李密說話,紛紛向李密表示效忠的意思。
王伯當見眾人都表了態,也不再隱藏心中的想法,說:「李當家,正所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翟讓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李當家對他仁至義盡,一再忍讓,是他咄咄逼人不肯放過,再退就只有死路一條,李當家若再不下定決心,請恕王某不能再跟隨左右了。」
李密目光熠熠地沉默了許久,這才回頭望向一直靜靜地聽著他們議論的甄命苦,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芒,問:「柴軍師怎麼看?」
甄命苦微微一笑:「李當家心中早已有了定見,又何須再問鄙人多此一舉,鄙人誓死追隨李當家,唯一死以報而已。」
李密大笑,笑聲戛然而止,猛地站起身來:「倉城就交給羅將軍和邴將軍,秦將軍,你負責監視這兩人,一旦發現兩人有任何異動,先斬後奏,其餘各位將軍,隨我回滎陽!」
「是!」眾將轟然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