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天前發生的事,讓他突然明白了,平時不怎麼看重的大當家身份,到了關鍵時刻,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用處的,王儒信三年前的話,如今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李密是頭猛虎,收留不得,就算收留,也不能不給他拴上鐵鏈,而這根鐵鏈,就是軍權,軍權不能讓,否則這瓦崗寨就再沒有他翟讓的位置。
他看著王儒信,虛心求教:「儒信,依你看,事到如今,該如何是好?」
王儒信對翟讓的庸碌無能和短視早已不抱太大希望,歎了一口氣:「經過此事,瓦崗恐怕難免要出現損失巨大的內耗,李密若不死,大當家你的性命就有危險了,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奪去李密兵權,在李密行動之前,盡快將人心收攏在自己手中。」
翟讓急忙問:「你的意思是?」
「李密當初讓大當家封他為魏公時,我就強烈反對,他這是分明是要倣傚曹操,將大當家你當成漢獻帝,讓大當家做個擺設,狼子野心,其心可誅,如今他想要將甄命苦收入瓦崗寨,就是為了能獲得暗衛軍的種種精良裝備,好實現他攻下洛陽的野心,一旦讓他入主洛陽,大當家對他再沒有任何威脅。」
「我絕不會讓那賤貨的男人加入瓦崗寨,除非我死了!」翟讓恨聲道,語氣堅決,張氏害他喪失了男人的能力和尊嚴,讓他翟家斷子絕孫,此仇此恨,若不能將張氏折磨至死,他無顏見爹娘九泉之下,怎麼可能讓她的相公加入瓦崗寨。
王儒信歎了一口氣,說:「如今的形勢,若依我言,大當家應當自為大塚宰,讓瓦崗軍全軍將士知道,誰才是瓦崗軍真正的統領,如此一來,諒李密也不敢公然反對,否則治他一個居心不良,壞我瓦崗大義的罪名,就算不能要他的性命,也正好乘機驅逐出瓦崗寨……
他若隱忍,大當家你則乘機安插自己人手,倉城和黎陽糧倉是瓦崗軍的命脈,任命邴將軍與徐將軍為郡守,各鎮守一城,只要能將這兩座糧倉握在手裡,李密本事再大,他也不敢再違抗大當家你的命令。」
翟讓扭頭望向單雄信等人,見他們並不反對,顯然跟王儒信早已交換過意見,沉默了片刻,說道:「讓我考慮幾天,畢竟事關瓦崗軍的分合存亡……對了,單莊主,讓雲英妹子將那張氏給我看好了,待收拾了李密和劉黑闥,我再找她算總賬!」
眾人見他始終對報復一個弱智女流如此熱衷,臉上無不露出一絲失望和無奈,紛紛起身告退。
……
滎陽城東的一座佔地十幾公頃的園林式山莊裡,圍牆高築,屋舍萬間,朱門金漆,大門的上方掛著一個黃金招牌,上面寫著「二賢莊」三字。
一輛馬車停在了山莊門口。
單雄信從馬車裡出來,粗獷的臉上帶著一絲與他平時的威嚴不相符的激動和興奮,一樣的匆匆進了山莊大門,顯得有些迫不及。
幾個僕人看他進了山莊,朝西邊客人廂房的方向去了,臉上無不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一人低聲笑著:「莊主最近是不是迷上那個抓來的女人了?天天上她房裡聽曲,看她跳舞,都快樂不思蜀了。」
「聽說那被抓來的女人是洛陽百花樓的花魁牡丹仙子,那天我給她送飯菜無意中瞥了一眼,真的是天仙兒般的人物,那水靈靈的眼睛簡直能把男人的魂兒都勾出來,身材更是一等一的火辣,那小腰兒,也就這麼點,一隻手都能握過來似的,這要是騎在男人身上扭一扭,非把男人給引死不可,換了我是莊主,哪還不天天湊上去討好追求。」
「連莊主夫人都有些看不過去了,怕莊主給這狐狸精給迷住,也不打理莊中事務。」
「你們別亂猜,事情並沒有你們想得那麼不堪,莊主是真的欣賞這牡丹仙子,待之以禮,我是聽西廂房的那些丫鬟們說的,說單莊主去那牡丹仙子的房間裡就是聽曲的,每天晚上,西廂房裡都會響起那牡丹仙子的琴聲,整個西廂房的丫鬟門客們都能聽見,每天晚上一到牡丹仙子練琴的時間,就都守在牡丹仙子的門口,聽她彈琴,都著了魔似的,莊主都被她迷得神魂顛倒,茶飯不思了。」
一家僕笑道:「你就吹吧,莫非她的琴聲還能勾魂攝魄不成!」
「我騙你們幹嘛,不信找哪天我帶你們偷偷到西廂房聽一聽,那琴聲可真是人間天籟啊。」
遠處傳來一聲喝斥:「都閒得沒事幹了!聚在一起塊閒聊!」
這些家僕聽到這人的聲音,全都一哄而散。
……
二賢莊是城中之城,佔地十幾公頃,四周圍牆高築,四面封閉,留下東西南北四扇大門,都有門樓供弓箭手把守,莊中有數百門客效力,都是當初單雄信與他哥哥單雄忠兩人名噪綠林時結交的亡命之徒,個個武力過人,身懷絕技,其中不乏精通旁門左道的人物,有他們鎮守著二賢莊,普通人根本不敢打二賢莊的主意。
除非是二賢莊主邀約的客人,其他人若是潛入被抓,就算不死也估計會被打個半殘,而一旦客人進來,沒有單雄信的通行許可,想要不辭而別,也是不能的。
莊中宅邸數十座,分立正北和東西,北面是一座三層樓高,氣勢恢宏的聚義廳,是二賢莊群雄議事之所,東邊十幾坐宅邸是單雄信和他的家眷們居住之地,西廂房是供那些前來投靠二賢莊主的門客和受邀前來二賢莊做客的客人們居住。
單雄信一進山莊,便往西邊的客人廂房而去。
到了一個清新雅致的小竹林裡,竹林的深處,有一口小荷塘,如今已經結成了冰,荷塘旁邊是一座小竹樓,周圍都用簡單的柵欄圍了起來,頗有農家小築的趣味,門口正守著兩名侍衛,見單雄信上了竹樓的台階,急忙敬禮。
「你們都下去吧,讓人給仙子送吃的了沒有?」
「夫人已經讓人送過了。」
單雄信朝兩人揮了揮手,兩人會意,識趣地離開,單雄信推開房門,走進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