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張氏一番解釋,趙燕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問:「這麼說他現在這樣子是裝扮出來的?」
「嗯,帶的是面具。」
「也是他把你從突厥帶回來的?」
「嗯。」
「他現在混進紅杏別院是為了保護你?」
「嗯。」
張氏哪敢說他混進來其實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方便對她使壞,監守自盜。
「是他不讓你告訴我事情真相的?」
「嗯。」
張氏突然愣住了,抬起頭看著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趙燕,登時知道自己落入了趙燕的語言陷阱裡。
她有點生氣:「趙姐姐,你故意套我的話嗎?」
趙燕眼中閃過一絲歉意,急忙討好說:「對不起,好妹妹,你原諒姐姐這一次吧,姐姐實在是沒辦法才套你話的,求求你告訴姐姐,你是不是知道李公子出什麼事了?他為什麼不來找我?」
張氏咬著唇,默默不語。
趙燕語帶傷感:「你找到了一個願意為你付出一切的好相公,姐姐由衷為你高興,姐姐問你,假如有一天,他遇到了危險,你願意為了他犧牲一切嗎?」
張氏想了想,鄭重地點了點頭。
「假如他突然有一天什麼也不告訴你,就這樣從你眼前消失了,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什麼嗎?」
「可是……他若是不值你喜歡呢?」張氏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
趙燕見她動搖,急忙握住她的手:「姐姐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就算再殘酷,我也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告訴姐姐吧,姐姐不怪你,不然我就算死也不會瞑目的。」
張氏咬著唇,猶豫著,好一會才抬起頭,說:「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能做傻事。」
趙燕想也不想:「我答應你,你快說!」
張氏沉默了片刻,緩緩說:「我聽相公說,那個李公子不姓李,也不是長安的那個李公子,只是長安梨園的一個樂伎,最善長演的戲目是孔雀東南飛和木蘭辭。」
趙燕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神情無比平靜,聽完沉默了許久,這才輕聲問了一句:「你相公是怎麼知道的?」
「上次他在湖中落水,相公救他起來的時候,發現他其實會游泳,故意裝作不會,讓你跳下水去救他的。」
趙燕渾身一顫,眼淚再也止不住落了下來,語帶哽噎:「他叫什麼名字?」
張氏本來就心軟,見狀也忍不住眼紅了起來,輕聲說:「他叫林緣,贖你的銀子也是我相公從他府裡偷出來的。」
趙燕伏在她懷裡,開始低聲哭泣,漸漸地越來越大聲,悲慼淒涼。
……
從那天晚上之後,趙燕再沒有在張氏面前提起過李公子,人反而漸漸變得精神了,開始跟張氏有說有笑,能吃能睡,有空還會教張氏化妝,兩女一起外出採集露水鮮花,照著甄命苦教的方法製作各種花露香水,跟她一起練舞譜曲演奏,情同姐妹。
月桂樓恢復了往日的歡歌笑語。
趙燕還親自斟了茶,為這些年來欺負張氏和那天晚上對他拔刀相向的事向甄命苦道歉,倒弄得甄命苦不好意思起來。
又過了幾天,武狀元的文試成績揭曉,一百多個通過文試的應試者中,甄命苦的成績位列前三甲,以絕對的優勢進入武試部分的資格。
知道甄命苦通過了文試,張氏比任何人都開心,畢竟試題是她幫甄命苦答的,軍功章有她的一半功勞,為了讓甄命苦順利通過接下來的武試,她讓人在月桂樓騰出一間空房,將甄命苦自己設計製造的各種鍛煉器材搬了進去,好讓他每天能全身心投入到武狀元的考試中。
甄命苦每天早上起來就在這間練武房裡鍛煉身體,有時也會拉起張氏跟他一起練習他曾教過她的五禽六獸拳,後來,趙燕也會在他跟張氏一起練拳時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他教張氏打拳,有意無意地跟著學了起來。
武術與舞蹈本是相通的技藝,趙燕的舞蹈底子好,學得也很快,一套太極拳很快就打得有模有樣,不久就能跟張氏對練起推手,進步神速。
這天早上起來,甄命苦發現趙燕一個人坐在練武房中發呆,身上換了一身武服,兩鬢香汗淋漓,頭髮也都是濕漉漉的,看樣子獨自訓練了好長時間,她從張氏那裡借來的匕首也被扔到了地上,房間裡那個沙袋上,被刺出了四五個窟窿,搖搖晃晃著,沙子依舊從沙袋裡流出來,灑落了一地。
甄命苦眉頭皺了一皺,故意視若不見,跟往常一樣說了聲「早」,逕直走到跑步機上跑起步來。
正跑了有十幾分鐘,隱約聽到抽泣的聲音,回過頭,看見趙燕坐在那裡,默默垂淚,哭得梨花帶雨。
甄命苦歎了一口氣,停下腳步,走到她身邊坐下。
「不就是一個戲子嗎?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別再上這種人的當就行了,以仙子的姿色才華,找誰不比找這種戲子強。」
趙燕哭得越發悲涼。
「別哭了,讓人聽見,還以為我欺負你了,這樣吧,明天我讓人做幾個假人,怎麼扎也扎不壞的那種,讓你天天扎,扎到你手軟,要還是不解氣,我直接把他抓到你面前,你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趙燕漸漸地止住了哭聲,淚眼朦朧地抬起頭望著他,淒然一笑:「甄護院,謝謝你。」
甄命苦感歎一聲,這個女人用情之深,非一般人可比,一看就是個愛恨分明走極端的女子,一旦恨上,心中的怨氣只怕不是刺一兩刀沙袋就能消解的。
兩人默默地坐了一會。
「甄護院,可以抱抱我嗎?」
甄命苦伸手攬住她的腰,她的頭輕輕靠在他肩上,她的武服衣襟不知什麼時候鬆開,露出一片雪白嬌嫩的胸脯和那道深深的乳溝。
甄命苦輕輕為她拉上衣襟,遮住她乍洩的春光。
一切動作都是那麼自然,趙燕並沒有怪他唐突,說了聲謝謝,靜靜靠在他肩膀上,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
「甄護院,你說人死後心還會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