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械司參事雖說沒有官階,卻也算是官府的編織,屬於公職人員,不是可以任由他搓圓捏扁的老百姓。
他話音一轉,語氣變得稍微和緩:「不管你是誰,你的妻子是反賊宋金剛的家眷,上面有令,凡是相關涉案人員,一律抓捕歸案,來人啊,把人給我綁了,有什麼話到衙門再說!」
話音剛落,幾個衙役便從門口奔了進來,要衝進內間去。
「我看誰敢!」甄命苦怒喝一聲,擋在這些人的身前,這世道,進了衙門哪還有老百姓說話的餘地。
「怎麼,想妨礙衙門公務嗎?」衙門頭子冷笑,不管甄命苦是什麼身份,跟官府鬥,抗法不遵,只有死路一條。
「還愣著幹什麼,給我進去抓人!誰敢拒捕,格殺勿論!」
「是!」
幾個人拔出明晃晃的鋼刀,擁了上去。
只是幾下,這些人全都被甄命苦一推,一拉,一送,撥甩了出去,狼狽不堪送出門去,連甄命苦的衣角都沒碰到。
衙役頭子臉上一驚,顯然沒料到這樣一個身子瘦弱的男子,竟然有這樣的身手。
「哼,好膽,讓我先砍了你這狗腿!」
抽出腰刀,持刀上前,朝甄命苦腿上只砍,以鋼刀的鋒利,若被砍實,非將他雙腿砍斷不可。
甄命苦身子一側,堪堪躲過刀鋒,手已抓住衙役頭子的手腕,輕輕一送,刀加速朝空處砍去,匡噹一聲,砍在了門框上,深深嵌入門框裡。
刀柄震動,發出嗡嗡的響聲,衙役頭子拿捏不穩,剛放開手,甄命苦右肩膀輕輕撞在他的胸口,登時將他撞得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飛跌出去。
衙役頭子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的神色從驚慌變成了憤怒,歇斯底里地叫嚷起來:「反了反了,這人一定是劉武周和宋金剛的同夥!兄弟們,把這屋給圍起來,我就不信逮不住他!」
他的話音剛落,又從門外湧進來十幾個衙役,將甄命苦團團圍住。
甄命苦伸手將刀從門框上拔了出來。
他是絕對不會容許別人將張氏帶走的,特別是這個變態的獄卒頭子,他可是親耳聽過牢中那些女人被這獄卒頭子折磨時的聲音的,張氏若落在這人手裡,哪還能有活路,拼著這條性命,他也絕不能讓這人帶走張氏。
就在這時,樓梯口傳來張氏的一聲輕呼:「相公,不要。」
已經穿上了衣服的張氏緩緩從樓上走了下來,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抱住他的手臂,制止了他的衝動。
門外的那些衙役一見一襲新娘裝扮的張氏,眼中無一例外地露出驚艷色迷迷的眼神,特別是那衙役頭子,跟丟了魂似的,看得兩眼發呆。
張氏朝這些人施了一禮,淡淡說:「眾位大人,事情既然是因我而起,我一定會配合眾位大人辦案,還請大人開恩,讓我跟我相公說幾句話,便跟你們走,還望大人成全。」
那衙役頭子這才魂歸軀殼,眼中帶著強烈的嫉妒,朝甄命苦望了一眼,想起甄命苦剛才露的那幾手,不敢再貿然對他動刀子,如今見張氏願意配合,倒省了不少事,他並不擔心兩人逃跑,甄命苦帶著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就算跑,也跑不了多遠。
「既然你開了口,我就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時間不出來,我立刻帶人衝進去,到時候別怪我刀下無情。」
「鵝鵝,你別亂來!」甄命苦聽到張氏這麼說,低喝道,張氏不知道這個獄卒頭子的變態,他可是親身領教過的,牢裡那些女人的淒涼慘叫,他至今想起來都還覺得一陣毛骨悚然,他怎能讓她落入對方的手中。
可當他看著張氏那楚楚可憐的乞求眼神,心中卻不由地一軟,不再說話,舉著鋼刀的手緩緩放下,將刀扔出門外。
張氏回過頭,對那獄卒頭子展顏一笑:「多謝大人。」
就在獄卒頭子有些魂不守舍,看著她發愣時,她從容地摟著甄命苦的手臂,轉身上了二樓,進了兩人的婚房,關上了房門。
……
「你說什麼傻話!你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嗎?我怎麼能讓你落入他的手裡,說什麼也不行,要走,咱們一起走,要死,我們一起……」
沒等甄命苦說完,張氏伸出的一隻芊芊玉手,掩住了他的嘴,如水溫柔的眼眸凝望著他:「相公,不要說死好嗎?人家已經死過一次了,好不容易能和相公在一起,不想那麼快就分開,我很貪心的,還想要相公疼我,愛我,想聽相公說的笑話,想看相公寫的故事,想聽相公胡說八道,還想……」
說到這,她臉上泛起了一絲瑰麗的緋紅,聲如蚊語:「……還想給相公生好多小寶寶……」
甄命苦聞言忍不住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張氏伏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輕聲說:
「相公一向機智,為什麼今天卻如此不冷靜呢,他們有備而來,相公就算三頭六臂,卻也難敵他人多勢眾,如果只是你自己一個人的話,隨時都可以逃跑,肯定不會被他們抓住,如今有了我這個累贅在身邊,帶著我的話,一定跑不了多遠,雖然我身體比以往好了很多,可畢竟是女子,他們是官府中人,上次鹽幫追捕我們的時候,我們不是已經試過一次了嗎?不管跑到哪裡,都會被他們盯上,獨孤伯伯如今也不在洛陽,若是我們兩人都被抓住,那我們的緣分就真的到頭了。」
甄命苦聽著張氏頭頭是道地分析眼前的形勢,額頭滲出了一絲冷汗,張氏的分析,雖然令人沮喪,卻是事實。
「可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抓走你!」
「相公是怕我受人欺負嗎?」張氏抬起頭問,眼中閃過一絲罕見的狡黠,「其實不用太擔心,我是朝廷欽犯,只要我在供詞上畫押,他們不會對我用刑的,最早也要等到秋後才會問斬,相公還有時間想辦法救我出來。」
甄命苦突然發現,懷裡的可人兒一點也不嬌弱,不但處事冷靜,而且透著深謀遠慮的味道,與之前那沉默寡言,逆來順受的豆腐西施判若兩人。他愣愣看了她好一會,才問了一句:「那我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