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無生息和要命至極的劍息不再,許麟狼狽的從地上爬起,背後依舊背著那個大龜殼,形象糟蹋不說,更有些不倫不類的夜寰。
「哼!」了一聲,清虛真人冷笑一聲:「我倒是收了一個王八徒弟!」
許麟垂下頭,裝出一副羞愧的樣子,反倒是明康這時站在遠處,微微一禮道:「見過師叔!」
清虛真人轉頭看向明康,面色上的冷笑不變,反而更有幾分冰寒之意。
「清黎師兄倒是收了個好徒弟!」
聽到這話,感受清虛真人話中的語氣,明康的頭只是微微低了一些,然後不卑不亢的回道:「弟子不才,堪不得師叔的誇獎。」
清虛真人眉頭一皺,轉過身來,冷哼一聲:「你那傲氣倒是學到了你師父的幾分真意!」
明康不吱聲,只是再拜一禮,然後收起手中的劍器法寶,抬起頭來:「今夜的事情,我與明鈊只是切磋切磋而已,只是沒想著竟然到了酣暢處,繼而有失分寸,望師叔不要見怪。」
「還丹的修為對上靈動,能放不知收,是為心境低到了極致,以後的步虛境界,怕是艱辛異常,你好自為之吧!」
到底不是自己的弟子,清虛真人也就言到於此,便轉過身去,明康聽在心裡,異常的不爽,但也是一拜禮,轉身便是消失在夜色下了夜寰。
一個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一個顧及崑崙各峰首座間的關係,三言兩語便把這裡的事情給糊弄過去了,倒真是會做事情呀。
許麟心裡感歎過後,看見清虛真人依舊寒著如同臘月的霜臉,知道該是輪到自己了。
「我教的好徒弟,我授予你的劍呢?」清虛真人冷聲喝問一聲。
許麟將腳下的冷玉劍撿了起來,剛想雙手捧在胸前,忽然一股大力抽來,許麟的身形再次飛起,然後狠狠的摔在了不遠處。
清虛真人沒有言語,只是冷冷的看著有些艱難起身的許麟,再次把冷玉劍舉在胸前,眼中的怒色總算消失了一點。
「望月峰主修什麼,你說給為師聽聽?」
許麟裝出一副自慚形穢的表情,然後弱弱的說道:「劍!」
「哈!我還以為望月峰從此要改成王八峰了呢!」
許麟抬手將嘴角流淌下來的鮮血擦拭掉,咬了咬牙,然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師傅我錯了!」
冷哼一聲,清虛真人,仰頭看著漫天的星光,然後又看了看這個自己最小的弟子,蔚然一歎。
「劍修,依劍而行,一劍出,便是勇往直前,你呢?」嘿嘿冷笑一聲,清虛真人又是無比譏諷道:「背著一個龜殼,被人像扔石頭一樣,到處摔打,你倒真是給我長臉啊!」
「師傅……」許麟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又被自己生生的嚥了下去,清虛真人的喜惡許麟也算是清楚一點,他老人家就像一把鋒利筆直的長劍,寧折不彎。
再想想已故的七師兄明真,十師兄明石,兩人本有機會逃脫魔宗圍攻,但就是硬生生的寧可戰死,也不去做那臨陣脫逃的人,有師如此,徒何以堪啊!
不過這兩位戰死的師兄在死後,我這位師傅又做了些什麼呢?
這是許麟心中的一個疑問,這時的他,可不敢問的。
「方貿城外圍湖畔,你可以誓死而拚殺,即使是面對像拓跋熊那樣的真人高手,可為何這次便成了王八?劍修的臉面,為師的尊嚴,也都被你縮到這龜殼子裡去了!」
許麟依然不出聲,頭垂的更低了,在其內心深處,對於清虛真人的這番話反倒是不以為然。
劍修沒落,寧折不彎是為一方面,可人終究不是冷冰冰的劍,是有血有肉的,氣節?
值多少錢!
清虛可以站在這裡說話不腰疼,那是因為他知道在許麟面臨最危險的時候,他可以立即伸手阻止。
那許麟呢?
他怎麼知道,您這大真人會不會在關鍵口上,擺許麟一道?
見許麟久久不曾回話,清虛真人轉過身去,其實這時候他很想聽許麟表表決心什麼的,可自己這個最小的徒弟,在這時候的沉默以對,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那是不認可,又或者是為方纔的所作所為有所後悔了,清虛真人更希望能是後者,但到底是人心隔肚皮,不能知道其真心所想了。
「跪思一夜!」
這是清虛真人臨行時的最後一句話,說得果決並且失望,許麟同樣也很失望。
長夜漫漫,夜風涼涼,雖然有星光滿佈,也有月光冷冷的清輝鋪灑人間,可這個人間對許麟來說,還是太冷了!
清晨,給人以希望,因為有光的溫暖,即使是對這個人間已經失望透頂的許麟來說,還是有著一絲期望的。
雙腿早已沒有知覺,許麟真就跪了一夜,熬了一夜,臉色慘白的他,抬起頭,看著那初升的太陽,感受著那溫暖的陽光,髮絲凌亂的臉龐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
對於有些事情,等待並等於就是絕望,只是它來的太遲了一些。
王大柱提著一個食盒,臉上有些沒心沒肺的笑容,看著自己的這個小師弟,心中雖然充滿了關切和心疼,這時候他還是這樣的笑著,因為親切。
「這一夜過得可是痛快?」王大柱將食盒扔到一旁,便要扶起許麟。
許麟用力甩開王大柱的手:「師傅不准!」
嘿笑一聲,王大柱不無嘲笑的說道:「你還真是個死心眼,師傅讓你跪一夜,現在都什麼時辰了,起來就是!」
許麟還要推脫,王大柱衝著許麟的腦袋瓜子就是一個響頭道:「你師兄我被罰,在咱們望月峰上,早成家常便飯的事情了,戰鬥經驗可比你要豐富!」
說完王大柱一把將許麟拉起,而後許麟的身子又是往下摔去的時候,卻被王大柱一把拉住道:「你也不要怪師父他老人家,這也是為你好。」
許麟在王大柱的扶持下,將腿放平的坐到地上,裝出羞愧的樣子道:「這個我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說了,先吃飯吧,這一夜早就餓了吧。」
許麟接過王大柱的食盒,聞著其中的飯香,肚子裡頓時打起鼓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大口的吃了起來。
看著許麟狼吞虎嚥,王大柱嘿嘿笑了兩聲,便也坐到了許麟的身旁道:「當年七師兄和十師兄的事情對師傅打擊不小,一方面他希望我們要有劍修那種剛強的性子,又怕我們太硬易折,他老人家的心裡也是極苦的。」
「這不是一個矛盾的事情嗎?」許麟心裡也有同樣的疑惑,因為剛見清虛真人的時候,他雖然沒有明說,讓自己打不過就跑,但話裡話外就是那個意思啊!可現在自己照著他老人家的意思做,還是不對!
看著許麟有些委屈的面容,王大柱一張大臉湊了過來,並且神秘兮兮的小聲說道:「這裡的真人太多,昨晚的事情,可不止師傅自己在看,很多人都在看喲!」
許麟嘴裡的飯艱難的嚥下,噎的半天說不上來話,直到王大柱將水遞給許麟以後,許麟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下,順了氣,這才恍然大悟:「面子?」
「樹活一張皮,人爭一口氣!你說呢?」
許麟苦笑一聲,然後低頭大口吃飯,心中委實說不上來什麼感覺,不過最為慶幸的是許麟沒用魂照鏡。
之所以對明康那麼囂張,就是因為許麟有了這麼個依靠,並想借此鏡找個機會下手將這廝幹掉,然後再找個什麼因為失手的理由將之推脫掉。
可在動手之後,許麟忽然回憶起,清虛真人與其說的關於真人境界的神識問題,許麟知道事情不妙了。
最為要命的是,許麟對於還丹修為的修行者,始終沒有一個比較全面的概念。
李俊逸,還丹修為,被許麟三言兩語設計害死。
王天宇,還丹修為,被許麟與呂嬌容聯手,並且非常僥倖的害死。
王天涯,還丹修為,還是被許麟與呂嬌容聯手,只不過後來又加了一個化作器靈的王天宇,然後害死。
所以對於還丹,真正意義上,許麟從來沒有與之光明正大的搏殺過。
原來還丹,不是蘿蔔白菜!
原來自己這次,確實是蠢到家了!
「怎麼樣,與明康對戰之後,有何收穫?」王大柱一臉嬉笑著的問道。
許麟將食盒放到一邊,用雙手支撐著有些潮濕的地面,心滿意足的看著遠處的天空,溫暖的陽光讓其瞇上了眼睛。
「厲害!」
「哦?倒是說說哪裡厲害?」
許麟索性收回胳膊,整個人躺在了地上,回想起昨晚與明康的拚鬥,不由得皺起眉頭道:「這廝倒是挺沉穩的,至少我激將他以後,他的進攻絲毫沒有亂了章法。」
王大柱樂了,然後與許麟一樣,也躺在地上,兩個人頭挨著頭,一起看向遠處的天空,感受那溫暖的陽光,倒好似又回到了望月峰時的情景一樣。
「這點心性沒有,他還怎麼進階還丹?」王大柱不以為然的說道。
許麟轉過頭看了一眼王大柱,兩人這時的樣子,不知怎的,讓許麟感到很舒服,也很安心。
「說的也是,心裡要急了,那是拚殺的大忌,穩紮穩打才是王道。」然後許麟的聲音又轉變成頗為疑惑的語氣道:「可我就不明白了,師兄你這樣的性子,也能進階還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