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海德姆懷抱一名幼小的兒童身後帶著兩個稍大些的孩子驚慌地四下躲閃,突然一個趔趄給摔倒在地,恐懼而無助地看向身後就要劈落的馬刀。馬上的騎兵卻被這突然出現的洋人面孔給愣住了神,馬刀也停在了半空。劍鳴窺得間隙,
縱身斜插馬前一個「夜叉探海」,探戟而出就把這名騎兵給刺落馬下,再腳踩八卦、身隨心引,雙臂掄圓了狼牙戟使出「玉帶纏峰」,在呼啦作響中只見鐵戟畫出一圈圈光暈,將趕到的七八名騎兵紛紛掃落。
馬海德姆驚魂未定,大口喘著粗氣愣愣地坐在地面,吊墜在胸前的小十字架也劇烈擺動。劍鳴走上前給扶起身,將十字架按在了馬海德姆急促起伏的胸口,說道:「上帝愛你!」說罷就跑向一處城牆。
古舊的城牆在劇烈的炮火中被撕出一塊三米多寬的豁口,手舉刀槍的馬家軍士正源源不斷的衝了進來。紅軍戰士們揮動著大刀、棍棒奮力堅守,與來敵扭作一團進行慘烈的拚殺。狂喊嚎叫的馬家兵們像洶湧的潮水,一個浪頭被打退後,另一個浪頭又呼嘯著席捲而來,豁口在不斷長大。
「呯呯呯…」
一名英武的年輕軍官帶領了五十多名手持快慢機、身背大刀的紅軍戰士衝了過來,猛烈的槍彈如狂風驟雨襲向豁口處的馬家兵,在一陣人仰馬翻的慘叫中紅軍勉力壓抑住了馬軍的進攻。
稍有動搖的馬家軍則在手持大砍刀的陣前督戰隊的催促下又一次不顧一切地衝來,一支騎兵隊也踩著城牆下堆積的屍體和雜物形成的斜坡躍馬跳入城內,震天的廝殺聲在瀰漫的硝煙中淹沒了城樓。
「轟轟」又幾聲炮響,缺口左側的牆體垮塌了大塊,一間被炮火消去小部的城樓正斜刺刺地伸在城外,搖晃著就要掉落下去。
看右手處倒塌房屋的廢墟中有一根碗口粗的長房梁,劍鳴沖身後的張武、趙勝兩人高聲喊道:「快過來幫我!」
「看見那個小城樓了嗎?我們將這個木樑插進那個地方,向東南方位扭轉一下,你倆人跳上去將小城樓給翹起來,全力堵住那個缺口。記住,能有多大勁就使多大勁。聽明白了嗎?」劍鳴指著小城樓與城牆間的一道大裂縫,連比劃著大聲說道。
城樓下的牆體比豁口高出一個肩頭,呈三十度斜角,是能夠堵住那道豁口的。
二人瞬間也明瞭劍鳴的意圖。
眾人齊力抽出木樑,一起叫喊著用力給插進了牆體縫隙,調好位置,張武和趙勝攜手躍落在木樑的另一端,借用撬棒形成的扭力,竟將這座小城樓高高拋出。城樓在半空中散開了花,落下的木石正好封堵住了豁口,城內的紅軍乘機反撲,重新又站住了陣地。
「嗚嗚嗚」、「轟轟轟轟…」
兩架塗有青天白日徽標的飛機這時突然飛臨城頭上空,像只狡黠的鷹隼直撲陣地,投下兩枚炸彈,城外的火炮也給助長著聲勢一起哄響。城牆在眩目耀眼的火光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沸騰,剛剛封堵住的牆體,瞬間又被炸開了。
馬家軍兵士從打開的豁口處衝殺進來,紅軍戰士們在那名年輕軍官指揮下勇敢地阻擊,他們用大刀砍、刺刀捅、槍托砸,還有些戰士拉響了手榴彈,撲入敵群同歸於盡…
「快跟我走!」看馬家軍勢大,劍鳴一把扯過張武、趙勝轉身就向城中跑去。路上遇見正趕來增援的程崇亮,劍鳴大聲喊道:「多找些青年隊員在那兒等候,我們去開卡車。」
先將那些炸藥箱卸下,劍鳴發動起卡車按響喇叭,一路鳴叫著急速開到等候的路口,賊猴、程崇亮和四名學生帶領青年隊員們給車廂裝滿倒塌房屋的土石。在一連串手榴彈爆響的開道中,劍鳴踩住油門加速衝向城牆,靠近了猛一剎車再打死方向盤,在一片驚叫中車身急轉,竟給橫進了豁口嵌入城牆體裡。馬家軍被這突然出現的『城牆』給阻攔下來,紅軍重又守住了陣地。
暮色銜悲而來,薄霧低垂的大地透出著濃厚的悲涼。不善夜戰的馬家軍也停止了進攻,激戰一整天的城牆重又恢復了難得的平靜。
「謝謝你!上帝的孩子,正直的勇士。謝謝你救了我!」馬海德姆給了剛走下城牆的劍鳴一個熱情的擁抱,用自己不太順溜的漢語說道。劍鳴不太習慣,也訕訕地笑了笑。
馬海德姆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小紅木十字架戴給劍鳴,說道:「這個送給你,上帝保佑!上帝愛我們。但為我們的平安,我們先得自助,再得到天助。」
劍鳴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馬海德姆,又一起笑了起來。
十字架是用一塊普通的紅木給手工雕刻出來的,頂部鑲嵌有黃色小銅環,用紅色的粗線穿過來給繫著的。握著這做工不算精美的十字架,莫名眼前又浮現起羅卿的影像,劍鳴眼睛有些潮濕。
「你好!李劍鳴同志,原十九路軍上尉連長。謝謝你協助我們紅軍守住了陣地。」一個劍眉星目、身材健壯的青年紅軍快步走過來,行了一個軍禮朗聲說道。
「你是?」劍鳴有些愕然,對方竟然知道自己的來路。
「紅九軍政委陳海松。」來人自我介紹,其人腰板挺直、身形紋絲不動,看得出是經歷有長期的軍旅生活。此人就是在陣地上英勇指揮的那名年輕軍官。
軍政委?劍鳴則有些驚艷了。
因在江西跟紅軍有過交手,劍鳴知道紅軍部隊的級別編製,軍政委可相當於**少將一級。眼前這名紅軍將領雖精明強幹,但眉宇間稍顯稚嫩,猜其年景也就二十來歲,竟是身居軍政委之職,應有非同尋常的。劍鳴遂也挺身敬禮。
陳政委笑著說:「不要緊張,你不是已經退出現役了嗎?我知道你的事,你救過我們很多紅軍同志的。」
李劍鳴搖了搖頭說:「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聽說你參加過『一二八』上海淞滬戰役的,能給我們提些防守的意見嗎?」陳政委直截了當地問道。
見這人行為坦蕩磊落,英姿勃發的氣質很有親切之感,劍鳴仔細地想了想也就直言不諱地說道:「你們的戰士雖很勇敢、頑強,但都是步兵,武器裝備太差,對騎兵根本沒有優勢。可在陣地前百十米處多設置些鹿柴、柵欄等路障,再挖掘寬大的壕溝以遲滯馬隊的進攻,最好不要讓騎兵給衝了上來;你們沒有重火器,應多製造些手榴彈、簡易炸藥包的,這在近戰防禦時很管用。永昌這裡地瘠民貧,現在又天寒地凍,戰士連日征戰損傷很大,而馬家軍人多馬壯、戰力彪悍,且在其地盤上能夠很便宜地取得給養,你們在沒有很好的彈藥補充,這樣硬拚下去很吃虧。這種孤立無援、後勤匱乏的局面如果不能夠改變,將是很有困難的事情。」
陳政委眼睛中泛起一絲焦慮,低頭沉哼了半響,這才點頭緩慢地說道:「你說的很中肯,我們會認真總結反思的,謝謝你的意見。不過,不管再大的困難,我們紅軍一定是能夠有辦法克服。雪山、草地難不倒我們,這祁連山也難不倒我們。」
《從軍行》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一曲慷慨的古詩吟罷,陳海松政委緊抿嘴唇,剛毅的臉龐上一雙明亮的眼睛裡閃動著堅定的神情,偉武的身影與遠處深沉的祁連山一同融進在這西北蒼勁的夜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