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贓陷害的事情比想像中的要容易得多,上下嘴唇一搭謊言便滔滔不絕的噴湧而出,人整人向來是推動人類文明進步的主要力量,每個人編織捏造的功夫堪比情節最跌宕起伏的小說,幾乎張口就來。想當初秦檜就用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搞死了岳飛,可見只要是揣摩明白上位者的心思,你說對方強女*干母豬都能獲得通過,更何況萊昂納多的內線留下了明顯的不能再明顯的線索,種種證據矛頭直指冤大頭諾曼底公爵,同他有歷史遺留問題的蓋尤利烏斯大主教沒有片刻思索的做出了裁定。
「堂而皇之的攻擊神職人員,竟然不擇手段的想要將我伏擊謀殺在荒郊野外,來個人不知鬼不覺,心腸**裸的陰險毒辣何以至此,簡直令所有文明人發指!」蓋尤利烏斯主教大人漲紅了臉,憤恨地說出了他能想到最惡毒的語言,手中作為證據繡著諾曼底立獅的緞帶快要被揉斷,「僅僅因為一些政見上的不和,他隱忍這麼久,等到機會想要一勞永逸的斬草除根,實在是太狂妄了!」
我站在一旁捏著拳頭裝出義憤填膺的樣子,活像日本動漫邊角的醬油人物,心裡卻哈欠連天的一也不想聽他再絮叨下去,說了半天翻過來覆過去就是那麼幾句詞,毫無新意的讓人昏昏欲睡,還不如聽移動語音服務來的舒服。
「大人。」估摸著感情抒發的差不多了,我適時打斷蓋尤利烏斯主教咽嚥口水想要再來一輪的意圖,提醒他說,「我已經將斥候的搜索範圍擴大到周圍五十里的範圍,如果敵人沒有跑遠的話,相信現在斥候已經掌握了諾曼底公爵的動向,奈梅亨的騎兵早已整裝待發,得蒙主佑定能大獲全勝。」
蓋尤利烏斯主教斜眼瞅著我,像是沒想到底下人辦事手腳利索的如此之快,緊張得我直懊惱動作太快惹他懷疑,主教大人低頭思考了一會,這才讓我放心的吩咐道:「我們是站在正義的一方,就算是受害者,也要秉承上帝慈愛人間的意旨,不要濫殺無辜,只將主犯諾曼底公爵捉來接受公正的審判便可以了,余從不論。」說完,他還不放心的拍拍我的肩膀,像是在強調自己仁愛的本質,眼角閃動著強忍的淚花,小演技精湛極了。
鱷魚的眼淚!我在心裡不屑的叨念著,想要吃雞肉又想讓雞活,天底下哪有那麼美的事情?戰爭就是你死我活的較量,成王敗寇容不得商量的餘地,如果公理和正義有用的話,宋襄公也不至於千年後仍舊被人笑掉大牙,世界也許真如書裡說的早就提前實現**進入大同了。
「放心吧,大人,我心中有數。」莊重的向他行了個騎士禮,我故意露出罩衫上繡著的基督十字,隱晦的提醒他別擔心,「異教徒和被魔鬼蠱惑的叛教兄弟是不一樣的,諾曼底公爵的罪責沒必要也沒道理讓所有人一起承擔。弗蘭德的軍隊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等待,我已經派出哨騎前往聯絡,相信他們此刻正馬不停蹄的往這邊趕來,勞煩您輕移尊駕,爭取早和他們會合,我也好集中精神對付諾曼底的叛軍。」
聽說前面有援兵的主教大人立刻來了精神,變臉變得比翻書都快,剛剛還拉著手依依不捨的,現在隨便勉勵我幾句便匆匆登上馬車,催促著剛剛療傷完畢的聖堂武士和奈梅亨派出的重步兵方陣啟程上路,恨不得長出翅膀飛過去,生怕晚走一步又會掉進什麼水深火熱的恐怖陷阱,估計他這輩子都不願意再進行長途跋涉的旅行了,窩在牢籠般的城堡裡是最安全的選擇。
目送塵土飛揚的主教車隊消失在林間道路的拐角,前去偵查的斥候這才將萊昂納多派出的內應帶過來,這個把自己套在大了一號諾曼底髒兮兮的灰布罩衫裡的瘦小弩手還在拍著起伏未定的胸口,竭力讓自己的呼吸平靜下來。我打量著他毫無特的面孔和不引人注意的個頭,恍然大悟的明白就算從大軍營帳溜出來也不會有人發現他渺小的身影,況且還是這個行當的老手,翻過幾座山梁抄近路才找到我們的所在。
「別著急,慢慢來。」羅洛遞過去灌滿了麥芽酒的水壺,後者靦腆的接過來,探尋似的望向我,在得到頭允許後才嘬了一小口,隨即胡亂的用袖子抹乾淨嘴角上的髒東西,像是害怕弄髒了領主老爺的貴重物品,這才開始匯報自己所知的情況,「指揮這次伏擊的是諾曼底公爵的叔叔,科蒙城堡的斯維基伯爵大人,他們得到情報以為主教大人的車隊就是您的馬車,便利用調虎離山的策略引開前面保護的部隊,集中火力重攻擊,本計劃一擊制勝,卻沒想到被神秘的火油燒成灰燼,狼狽的幾乎全軍覆沒,劇烈的爆炸聲即使離得很遠的主營都能聽見。」
「還有逃回去的敵人嗎?我以為他們全部被斬盡殺絕了呢,竟然還有漏網之魚。」公牛懊惱的歎了口氣,「那個什麼伯爵跑得比兔子都快,毫無騎士的榮譽可言,下次別叫我在戰場上遇見他……」放走了敵人最重要的指揮官,公牛只能罵罵娘發發牢騷出口氣,怪自己包圍口袋扎得不夠緊。
「斯維基伯爵回去之後被公爵大人罵的狗血噴頭,盛怒的公爵險些要將他推出去斬首,多虧了其他領主的苦苦相勸才饒了死罪。這次諾曼底出動的重騎兵差不多全部撥派給斯維基伯爵指揮,卻沒能有一個活著逃了回來,光是北歐純血戰馬的損失就已經是天文數字了,難怪公爵大人會氣昏了頭。」弩兵一面說著,一面從懷裡取出畫在奈梅亨紙上的簡易地圖交給我,這種最新的經過特殊處理的紙張取代了過去不好攜帶和書寫的昂貴羊皮紙,缺是數量稀少不能量產,而且價格不過是相對而言的便宜而已,「諾曼底公爵的駐地就在西北方向離此大概三十里的蓬杜瓦農莊,這是營地的佈防圖,有些受身份所限沒辦法詳盡的探查清楚。在我出來的時候,公爵大人正在和部下們爭論是否撤兵,當時我就在離主帳不遠的地方閒逛,他們激烈爭吵的聲音幾百步外都能聽得清。」
「辛苦你了,這些情報很重要,下去歇著吧。」我示意羅洛給他準備飲水和食物,打發兩人走遠,這才展開畫的密密麻麻的地圖仔細分析起來,「從佈防圖上看,敵人確實只是建造了一個簡易的指揮營地,背靠山丘的地方甚至沒有佈置拒馬和弓箭手,斥候的警戒線之間也有很大的漏洞,擺明了給我們偷襲的機會。」
公牛湊過來大概掃了一眼,那上面螞蟻一樣的字符和稻草堆似的亂糟糟文字弄得他眼花繚亂,索性不湊文化人的熱鬧,大大咧咧的說道:「他們一定以為憑借偷襲的突然性便能徹底打敗我們,即使失敗,也能迅速撤出戰場,所以才沒有做出必要的防禦佈置,到處是可以利用的破綻。」
科勒若有所思的頭,表示自己同意公牛的分析,但是又做了補充發言:「大人您說過一句東方諺語:小心駛得萬年船,也要做好防範敵人示弱於我這種可能性的應急預案,即使要全軍出擊,也要留有通暢的退路,防止被人家甕中捉鱉。」
延森常年在叢林裡行走,對於行軍打仗的事情也不是很在行,他擔心的看了看兩邊繁茂的植被,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無論做了什麼決定,敵人現在恐怕已經開始行動了,咱們的騎兵即使抄近路不計代價的全速前進,也未必能趕在敵人撤退之前到達,說不好興沖沖的撲了個空,白走了冤枉路。」
綜合了所有人的意見,我立即作出佈置:「我和漢斯帶領騎兵先行出發,摘掉一切不必要的裝備輕裝上陣,爭分奪秒的趕時間,延森作為嚮導與我們同行,方便指路;公牛率領剩下的步兵分兩個批次交替行進,同騎兵保持足夠的救援距離;科勒的弓箭手壓陣,綴在步兵的後面,隨時準備接應。」
馬背上的顛簸成為融進血液中世紀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騎在它身上的時間比躺在床上的時間都要長,雖然後腰的刀傷仍舊不時示威似的隱隱作痛,但是我面對這種高強度的長途奔襲早已習以為常,每當胃裡面翻江倒海要吐出來的時候,我總是拿下面的話來安慰自己:背著你跑吐血的馬兒都沒有抱怨,你有什麼權力得便宜還賣乖的吐槽!
進入敵人警戒的危險距離,延森找了一處被風的山坡安頓下所有的騎兵,大家抓緊最後的時間整理裝備,讓戰馬嚼一嚼青草恢復體力;作為內應的弩兵此刻換上了奈梅亨的十字戰袍,仍舊小小的像根鹹魚乾,領著我們幾個人悄悄的摸到諾曼底營地的後面,居高臨下的觀察著動靜。
「看來理查公爵力排眾議的做了決定,他們南面的營帳正在收拾,可能要開始行動了。」弩兵指著離我們較遠的一片空地,那上面來來往往的許多士兵正將捆紮好的營帳抬上馬車,作為觀察哨的大樹上也不見了衛兵的身影,到處是亂哄哄的繁忙景象,「如果咱們從這裡衝下去,正好撞進公爵近衛軍的營地,藉著馬力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他們貴族和普通士兵的營地之間有明顯的界限,公爵的營帳被包裹在一堆大大小小的營帳中間,近衛軍全部衣甲整齊的在那巡邏,我們即使憑借一時的突然性扎進去,也很難迅速擴大戰果,反倒給了訓練有素的近衛軍喘息的時間,據說諾曼底的近衛軍個個是以一當百的勇士,幾十名騎兵在他們眼裡不過是一盤小菜,不值一提。」我還是很瞭解自己手下這群新晉騎兵的實力,況且剛剛經歷一場惡戰和長途奔襲,戰鬥力更要大打折扣,同人數上持平的諾曼底近衛軍交手,勝算不大。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延森盯著我等待答案,一次次勝利證明了奈梅亨伯爵的軍事天才,他相信這次也一定能有什麼絕妙的計謀。
我為難的撇撇嘴,恐怕這次要讓自己忠實的粉絲失望了:「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盯住敵人,看架勢他們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結束拔營,咱們只能祈禱公牛的步兵快到來,完成對敵人最後的合圍……」說到這,我才有後悔當時火油用的太多,哪怕能剩下一,也有把握亂中取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