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騎兵奔馳之中根本來不及反應,我轉頭看了一眼科勒,他張著嘴好像在對我說著什麼,可是周圍亂哄哄的根本聽不見,這種時候只能聽天由命了,我閉上眼,向著我能想到的所有神明——當然主要是中國的神仙,畢竟我的靈魂還是個中國人,而且他們的收費還比較工薪——祈禱發願,什麼重塑金身齋戒彌撒的許了個遍,睜開眼,面前還是越來越近的槍林陣,長槍鋒刃上閃爍的精光晃瞎了我的鈦合金狗眼,媽媽的,真要硬碰硬了!
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也許只有奧尼爾諷刺科比的那一句小跑車撞上了大卡車能堪堪比喻,不過現場的慘烈程度極難用具象的語言來表述,那一個個血肉之軀毫無保護的迎面撞上銅牆鐵壁,就像烤的爛熟的香腸穿上竹籤子那麼順滑無障礙。受傷的戰馬人立而起,前胸瀑布一樣噴射著猩紅的血液,然後重重的砸在叛軍士兵舉著的盾牌上,沉重的甚至將盾牌砸出了淺淺的坑,順帶將下面的士兵也拍成一張印上盾牌徽記的肉餅;馬背上的騎士被好幾根長矛刺得對穿,連一句呼喊都來不及發出就成了掛在槍頭搖曳的破風箏,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尋找自己的仇人,可是眼前都是面目同樣猙獰的敵人,只能不甘心的嚥了氣;衝在前面的騎士除了公牛基本上都成了檢驗長槍鋒利的祭品,即使當時僥倖躲過了成為糖葫蘆的命運,也被強力的衝擊震出內傷,五臟六腑攪成了一鍋粥,根本沒有活路。敵人第一排的士兵也好不到哪裡去,在戰馬的強大衝擊力下成了輕飄飄的玩偶,免費體會了一次雲霄飛車的感覺,最後重重的摔在地上,誇張的彈起來,死相淒慘;後面的士兵被頂的人仰馬翻,和源源不斷撲上來的騎兵扭打在一起,相互之間爭奪對方的兵器,或者頹然的引頸就戮,變成戰場廝殺的註腳,任憑千軍萬馬踩踏自己的屍體,零落成塵碾作泥,只有血腥如故。
我被前後左右的騎兵簇擁著不情願的衝進敵人的陣地中,戰馬吃了一槍,哀鳴著倒在地上,幸好我敏捷的跳到一邊才沒有被壓住。科勒看見我失去了戰馬,也放棄騎馬,取下背上的弓箭步戰,精準的點殺周圍衝上來的敵兵,公牛在不遠處和五六個敵人纏鬥在一起,身上已經受了好幾處傷,但他仍然像個不死戰神一樣佇立著,把每一個敢來挑戰權威的敵人親手送進天堂,也成為最顯眼的地標,指引著我們自己的戰士往他那裡集中,抱成一團奮力拚殺。
「大人,衝不出去了,怎麼辦?」科勒一面取出箭袋裡的箭,迅速的瞄準射擊,幫助公牛清除越來越多圍上來的敵人,一面靠著我的後背相互照應,抽著間隙問我道。
「你問我我哪知道?我比你還不想死!」我舉著盾牌躲閃著對面敵人長槍兵的突刺,沒好氣的回答,「他娘的怎麼沒人告訴我還有這種大烏龜陣,早知道打死我也不能冒冒失失的衝下來啊,現在可好,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咱哥倆今天交代到這了。」我抻著脖子往包圍圈外面望了望,沒看到自己這邊領主的旗幟,估計不是被打散了就是臨陣逃脫了,這幫子沒義氣的東西,只會打順風仗,以為自己是儀仗兵嗎?人家至少正步踢得很漂亮好不啦?
就在我深深地陷入絕望的時候,總是喜歡擺我一道的上帝微微一笑,賤不拉幾的施捨了一線生機——一夥敵人的騎兵從我們身邊跑過,雖然他們打著的那面毫無美感活像馬賽克地磚的旗幟分辨不出是哪個貴族,不過從侍從騎兵華麗的鎖子甲以及戰馬的半身覆甲來看,來者應該級別不低,幹掉他多少能造成敵人指揮的小小混亂,為我們突圍創造機會。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闖進來,別怪哥們下手太狠,只怪自己多吃肉少吃菜,生態平衡被破壞,不低碳環保,受死吧!
我拍拍科勒的肩膀,又指了指正在通過的敵人騎兵做出殺的手勢,科勒心領神會的點點頭,把弓箭背在背上,依舊波斯王子般飄逸的造型,左右開弓的在前面開路,我領著幾個士兵緊緊地跟在後面,順便叫上大殺神公牛斷後,氣勢洶洶的在包圍圈上撕開一個口子,奔著敵人騎兵殺過去。
也該著他倒霉,被一群扛著飾有紋章角旗長矛的騎士保護在中間的敵人貴族突然注意到從側翼不要命似的衝殺過來的我們,那餓虎撲食的狠勁好像地鐵站橫衝直撞上下車的乘客,他拉住戰馬,好奇的盯著這群陷入重圍還蹦躂的挺歡的我們,想必在他看來我們已經是咬進嘴裡的肉包子,就差最後一仰脖了,虎虎生風的廝殺全是垂死掙扎。看向我們的眼神裡帶著一種上位者悲天憫人的矯情勁,如果再擠出兩滴眼淚就更逼真,足以當領導了。
「幹他!」看到對手這麼配合的停下來,我心中不禁大喜,聲音也變得顫抖了,「科勒,弄死他咱們就值了,能搶下他們的好馬也行!」
科勒沒有回答我,只是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又把背上的弓拎在手裡,變戲法似的展示自己純熟的射術,每一個敢於攔住我們的敵人士兵都被釘成了四仰八叉死在路邊的靜物,成為科勒記功簿上的一個小小註腳,那種氣定神閒的輕鬆程度讓我覺得殺人不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弓弦繃緊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的催命符——科勒讓你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
敵人的騎士看出情況不妙,紛紛策馬上來阻擋,幾個近侍趁機簇擁著那個剛才還擺譜的貴族慌慌張張的驅馬逃向安全的地方,但是由於戰場過於擁擠,一時半會還跑不起速度。眼見我的計劃就要落空,這還了得!我指著逃竄的敵人衝著公牛大吼:「去!」那動作就好像扔出飛盤逗狗的主人,公牛二話不說甩出自己手中的戰斧,擊中了最後面的一名近侍,飛旋的戰斧像掰火柴桿一樣把他攔腰折斷,然後公牛緊跟著跑了出去,搶過近侍的戰馬和長槍,追著敵人貴族不放。
近侍們發現追趕的公牛,便分出幾個人過來阻攔,剩下的人繼續掩護主人,科勒已經和敵人的騎士纏鬥在一起,看到這種情況,我一揮手命令身後的士兵上前幫助科勒,自己咬咬牙快跑兩步,拉下歪在馬背死透的近侍縱身而上,千里走單騎一般決絕果敢的追著目標,那種豪邁感像極了當年長阪坡七進七出的趙子龍,雖然我的武力值明顯差了好幾個段數,跟撼大樹的小螞蟻一樣不夠看。
公牛躲過近侍砍過來的長劍,一把抱住對方,直接雙雙滾落在地,蠻力大得嚇人,任憑對方怎麼掙扎,輕輕鬆鬆的就擰斷了他的脖子。剩下的幾個人騎著馬衝過來,公牛靈巧的弓下腰閃開致命的攻擊,揮刀斬折馬腿,復補上一刀,結果了騎手的性命,敵人看到情況不妙,調轉馬頭準備逃跑,被公牛甩出的飛刀擊中,栽歪到馬下,其餘的兩個近侍在同伴犧牲的掩護下逃出生天,沒頭沒腦的跑開了。
「公牛,把他給我攔下!」我策馬從公牛身邊經過,指著前面的貴族騎士對公牛叫道,「別讓他跑了!」
公牛從地上抄起一把長矛,助跑了兩步,將身體繃成一張待射的弓,健碩的肌肉在皮甲下面呼之欲出,對準貴族騎士的後背猛地出手,長矛好像長了翅膀,旋轉著扯碎空氣,帶起一片強大的氣場,對方感覺到背後傳來的危險,下意識地往左面帶了一下戰馬,長矛狠狠地扎進馬屁股,直接插在地上。
「好樣的!」我低低的讚歎了一聲,瞅著摔在地上還沒爬起來的敵人,不停地催打著坐下戰馬,生怕錯過了捉住他的好機會。
這是一個中年貴族,歲月並沒有在保養姣好的他的面頰上留下痕跡,反而更增添了一種飽經風霜的成熟感,頭盔可能在落馬的時候摔掉了,微微有些斑白的鬢角恰到好處的襯托出他的沉穩大氣,孔武有力的肌肉展示出他也是一個久經戰陣的老戰士,從敏捷的跳脫馬鞍到順勢翻滾再到抽出腰間的長劍,整套動作一氣呵成,等我到位的時候他已經仗劍在手嚴陣以待了。是塊硬骨頭,我小心地提醒自己。
不善馬戰的的我選擇下馬步戰,順手取下馬鞍邊上掛著的小圓盾,右手握著長劍,一步一個紮實的腳印調整呼吸,穩健的下盤是一對一勝負的關鍵,公牛在教授我格鬥技巧的時候一再強調過。對方顯然沒想到冒冒失失追殺過來的是一個如此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輕又瘦削的騎士,微微有些發愣,但是很快就回過神作出攻擊的姿態,耐心的尋找我的破綻,準備一擊制勝,趕緊幹掉眼前這個麻煩逃離不安全的是非之地。
「我,拉文納公爵克雷森蒂一世之子,安科納伯爵梅迪達,刀下不斬無名之卒,速速報上名號!」對方從我罩衫的紋章確定我的貴族身份,便堂堂正正的擺好架勢,開始履行騎士對決的程序,頗像三國時候交戰雙方互喊我乃某某某大將,黃口小兒速速送死。
「我是德意志帝國騎士,蘭迪子爵。」由於不懂騎士戰爭的禮儀規矩,我只能馬馬虎虎的報上自己的名號,反正讓對方知道我是個貴族就好了,能大大的提升自己生還的可能性,騎士一般不會殺死另一名騎士,他們會把對方俘虜以獲取巨額贖金和美德聲望,雖然我認為贖金才是關鍵,因為你並不能確定自己以後會不會被對方俘虜,多個朋友多條路,先拉攏拉攏關係以備後患,這和現代營銷的理念是一樣的。
「卑劣者?」我的名號已經具有了一定的國際知名度,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的老話果然有道理,自稱梅迪達的騎士顯然聽說過,惡名昭著的我讓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貫注的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生怕我會使個什麼陰招讓他萬劫不復。
「呼……」我舒了一口氣,結果對方神經緊張地以為我要攻擊,大喝一聲首先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