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名強盜,其中五人身著殘次的牛皮甲和鏈子甲具備一定的防禦能力,一百步外準確命中,數箭瞬發,跑位飄忽,身手敏捷,堪稱人肉狙擊步槍。我摸著下巴對剛才的戰鬥進行了細緻的總結,頗有點福爾摩斯的架勢,而一邊傻頭傻腦的漢斯也很符合華生的定位。
「大人,就是這個人救了我們。」公牛領著一個披著獸皮身背弓箭的人走到我面前,那哥們的穿著實在是太前衛了,返璞歸真的很是低碳環保,如果不是當事人我很有可能會把他當作山頂洞人的**標本。
「謝謝你。」我覺得救命之恩用這麼簡單的方式道謝實在不妥,於是伸出手去很熱情的想要擁抱一下山頂洞人,可是漢斯在後面死死地拉住我,阻止我進一步的親密行為,就像碰瓷的人抱住事主的大腿一樣賣力。
公牛滿頭黑線的看著我,他身邊的兄弟也嚇得往後退,好像我是一個吃人的怪獸一樣,漢斯幫我整理好被拽亂的衣角,低聲在我耳邊說道:「您是貴族,請注意身份。」
好吧,繃著臉裝殭屍才是我應該有的形象,親民這種事情不是誰都能做的。我幹幹地清了下嗓子,拿起一個自認為很雍容的范,揚起臉讓他們只能看到我爾康般的大鼻孔:「再一次感謝你的出手相救,我是蘭迪子爵,帝國騎士,請問壯士尊姓大名?」
山頂洞人顯然並沒有被我道貌岸然的花架子嚇唬住,甚至我覺得他帶著一點點的不屑和鄙視,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在給我估價,把爵位和采邑換算成等價的金幣,這孩子遠沒有看起來那麼憨厚淳樸,敗壞了他真人模仿秀山頂洞人童叟無欺的良好形象。
「我是這裡的獵戶,以山林為家,子爵老爺。」山頂洞人很有禮貌的對我行了一禮,「我的名字是科勒。」
「壯士真是人如其名,好名字啊。」我瞇著眼睛上下打量著他,那樣子和錙銖必較的跟農民討價還價的老奸商艾薩克一模一樣,「你的射術讓我十分欽佩,不知道想不想找個好點的工作呢?自己干個體風餐露宿的多鬧聽,來我這裡做個衣食無憂的公務員吧。」
「找工作?干個體??公務員???」科勒被我這幾句新名詞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倒是一邊的漢斯和公牛早就習慣了他們的領主老爺三天兩頭的出格舉動和各種新詞,表情淡定的在心裡自己琢磨,寧可糾結死自己,也決不在場面上折了我的面子,這是多少次血淋淋的教訓教會他們的生活常識啊。
「就是說跟著我混吧,我那邊缺人才,而你就是我需要的人才,我求賢若渴啊。」我兩眼放光的就差上去啃他幾口了,這個科勒箭法如神,至少在我短短的中世紀見聞中他是我見過最厲害的箭手,以後有他在身邊做個貼身保鏢什麼的,我還會怕強盜敵人嗎,指哪打哪的分分鐘穿喉而過,撥撥弓弦便搞定了,殺人於百步之外,想想就神清氣爽。
科勒不可思議的盯著我,片刻之後恢復了平靜的表情,攤開手對我說:「很抱歉大人,我嚮往自由,而且山林生活就可以養活我自己,無意做老爺們的打手,另外,有件事情我想對您說一下,剛剛被射殺的三十名強盜,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悍匪,我幫您處理掉了他們救了您,按照我的收費標準,您應該支付我一枚金幣,我想拿出這點錢對於您這樣身份高貴的老爺來說不是什麼難事,而且正好體現出您樂善好施的善良心靈。」
什麼!想訛我的錢!貌似忠良的隱藏很深啊,前面還說什麼嚮往山林喜愛自由,說白了您老就是包銷包處理,服務不到位還報銷往返路費的人命收割機啊!我瞬間換了張臉,因為所有跟我提到錢字的人都被我視為擋路小鬼,而我就是怒目圓睜的鍾馗,上一個問我要錢的人已經死去很久了,況且是在物價如此飛漲又收入如此困難的中世紀,張口就要五枚金幣,你當我是種錢的?貴族榮譽什麼的在我這裡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我對自己的定位一直是不擇手段讓自己生活得更好的鐵公雞,所以不好意思,你今天算是踢到了一塊鐵板。
「是這樣啊,還好還好,收費標準就按照你們行業規矩來,不礙事的。」我笑容奸詐的快要在臉上直接寫個「騙」字,這種專業人才弄不到手還倒找我要錢,真是不怕死,勇氣可嘉,「可是我隨身沒有帶那麼多的錢啊,你知道現在治安不是很好,錢丟了也不能找警察叔叔報案,要不這樣吧,你要是不忙的話跟我一起去我的城堡當面付錢給你,順便帶你參觀一下我的采邑,壯士意下如何呢?」不答應我不要緊,先找個理由把你騙過去,到了我的地盤要清蒸還是要紅燒可由不得你造次了,我咧著嘴沒心沒肺的笑著,擺出最慈眉善目的嘴臉勾引他。
科勒沒有片刻的猶豫就拒絕了我:「沒帶錢的話,不知道大人可不可以把那個人身上的皮甲送給我最為謝金?」科勒指著公牛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與這個時代太脫節了,中世紀的人當面要錢要東西這種事情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的大喇喇說出來嗎?我回頭看了看公牛,他用一種很難形容的眼神注視著我,看來事已至此不得不用點手段了。
「你是說他身上這件皮甲嗎?」我拍了拍公牛的後背,給他傳遞了一個我已經下定決心的信號,公牛心領神會的慢慢走到科勒身邊,他還以為可以近距離檢查一下皮甲的成色,伸出手準備上去摸摸,說時遲那時快,公牛的手快得讓我都沒有看清,科勒就帶著一臉幸福的笑容倒在地上,姿勢誇張的很搞笑。
「幹得好!」我對公牛說,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皮甲,默默地站回我的身邊,「把這小子給我捆結實了,我要把他帶回去,從現在起,他就是我的人了,不從也得從!」我在心裡慢慢勾畫著怎麼收服科勒的計劃,反反覆覆的把水滸三國裡面老大收小弟的辦法過了幾遍,終於拿定主意。
漢斯很耐心的清理著每個死人身上的衣物,那些在我看來完全可以歸入垃圾一類就算捐到邊遠山區也沒人會要的破衣爛衫被他一件一件歸攏整齊捆在馬上帶走,到我們揚鞭奮蹄準備出發的時候,我可以驕傲的宣佈,在我們身後,除了白花花的大白腿和兜襠布,什麼都沒有留下……
兩天後我們終於回到了城堡,旺財帶著老騙子艾薩克站在大門前迎接我,至於那個日日爛醉的鐵匠喬爾,沒看到他我沒有感到一絲意外,秋收工作在旺財的安排和監督之下順利結束,冬季的儲備也完全就緒,這個管家很是讓我放心,在歡迎晚宴上艾薩克幾次想要跟我說話都被旺財拉住了,這兩個人有點不正常。
「發生什麼事了?」我放下割肉的匕首問旺財。
旺財低頭想了一會,艾薩克搶著說道:「我們沒錢了,老爺,快想想辦法吧,我連自己的私房錢都快賠光了!」
上次被法國人俘虜了以後,我從老騙子那裡壓搾來的金幣全被洗劫一空,但是後來皇帝陛下和教皇霓下分別賞賜了我小小的一筆錢,大概有兩百枚銀幣,按道理說不能這麼快就花完啊,我懷疑的瞅著旺財,懷疑老傢伙是不是利用職務之便貪污了我的錢。
「老爺,您這次回來難道沒有發現衛隊只剩下五個人了嗎?」旺財對我說,「要養活這些人花費了我們大量的積蓄,您又在這片領地繼續實行新徵稅政策,下一年的稅收還沒征上來,農民使用您的磨坊又不用花錢,我們的財政已經入不敷出了,只能停下了城堡的修繕工程和裁掉了一些衛兵,但是這樣不是長久之計,我們需要錢,很需要,您已經成為整個德意志最窮的領主了,老爺。」
艾薩克緊跟著訴苦道:「剛開始的時候我的買賣還比較好做,仗著低買高賣掙了一些錢,可是從上個月開始,不知道為什麼一些領主開始不承認您開具給我的證明,對我課以超出別的商人幾倍的重稅,讓我一筆買賣的利潤血本無歸,我偷偷地打聽了一下,有人傳言一些大貴族串聯要擠垮您,您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了什麼有勢力的人?」
報應來了,一定是那些看我不爽的老貴族們串通起來幹的好事,教皇對我的提拔終於讓我站到了被眾人攻擊的前台。按道理講一般的領主不會怎麼太在意商業上的事情,因為他們的領地自給自足,就算不用交流也不會餓死,商人們最多是奢侈品的提供者和新消息的傳遞者,多他們不多少他們也不少,可是我對商業的依賴跟這個時代大部分的領主不同,免除了農民大部分的徵稅讓我只能依靠和艾薩克的商業合作來獲得收入,再加上我堅持要保持一支保命衛隊,這財力上更加捉襟見肘了,他們也就是把住了我這個命門要置我於死地了。
「明年開始還是恢復原來的徵稅標準吧,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我攤開手終於承認自己冒進的錯誤,過分的超前確實不合時宜,那時候的自己想得太天真了,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用鋒利的現實再一次教育了我,「至於艾薩克的生意,我想到了另一個辦法……」我看到老騙子沮喪的臉一下子亮了起來,對於掙錢這種事情,我一個未來人自問還是有點道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