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名撒卡蘭姆狂戰士列成兩隊走出神殿,互相之間默不作聲,作為今天的值守者,他們已經犯下了無可挽回的錯誤.
雖然面對魁黑剛的壓力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但是沒有發出任何示警,而讓克林姆闖入神殿,這是沒有可能被原諒的一件事情。
號稱火焰之指的吉列布,這位最高議員所下達的命令並不是那麼容易完成的。
關押一切重犯,冠以神殿名號的地牢遠在庫拉斯特商場的邊緣地帶,要穿過崔凡克和庫拉斯特堤道和上層庫拉斯特,差不多要兩天的時間才能到達。
要押送五名魔法劍士回到崔凡克的神殿,這一路上不會太平。
這是吉列布給他們的最後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完成的好,有可能在痛責一頓之後保住性命,完成的不好,那個地牢就同樣將是他們將來要住到老死的地方,更不用說傳說中的那些酷刑。
至於自殺來逃避懲罰,沒有人敢想,除非他想連累自己的整個家族。
離開庫拉斯特堤道,也就不再有乾淨整齊的青石路,而是雨林中被人工開出來的小路,離崔凡克最近的,是一些從前的富人聚居區,習慣上被叫做庫拉斯特上層。
在缺乏石料的庫拉斯特,雖然上層大部分由石板鋪成,但是還有相當的一部分裸露出泥土,所有這些地方,都被煉金藥劑處理過,否則將會在一天之內,被新生長出來的雜草和籐蔓完全覆蓋。
庫拉斯特上層,現在如同鬼蜮,所有的房屋都緊緊關上門窗,一點聲音也沒有,不時的有極大的水滴從那些遮蔽天空的高大喬木的寬大樹葉上被分泌出來,然後從二三十米的高空中落下,將本來已經很潮濕的地上弄得更加泥濘。
狂戰士們拉開了些距離,互相之間既看得到彼此,又不會因為忽然發生的危險而全軍覆沒。
在雨林中,發生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即使是在人類已經生活很多年的區域也不例外。尤其是最近雨林的變異,讓原本安全的植物和溫順的動物,也充滿了危險。
人類流傳至今在雨林中的生存經驗,忽然之間,全部都變得不中用起來。
領頭的狂戰士宣佈休息,狂戰士們在一個空曠可以觀察到四周的地方,圍成一個稀疏的圈子,每個人都掏出自己的乾糧和清水,默不作聲的啃吃著。沒有人按照從前的做法,從植物上取水,或是離開隊伍去打獵。
歇息了一會,狂戰士頭領說了一句出發,所有的人站起來,依舊默不作聲的向前疾趕,連互相之間的閒聊也沒有。
在這個時候,同僚的錯誤也是保住自己的護身符之一,更不要說揭發犯錯的同僚,更是可以在自己的忠心程上添上重重的一筆。隊伍中顯然沒有人打算和隊友交心。
在這群狂戰士過去許久之後,一棵高大喬木繁密的枝葉裡,忽然探出一個人來,緊緊盯著狂戰士消失的方向,靜悄悄的從樹上滑了下來。
是一名鐵狼傭兵,並沒有穿著鮮艷的紅色戰袍,而是裝束得如同一名最普通的雨林人那樣,灰褐色的短衣服,還光著兩條小腿。但是他的腰裡卻牢牢的綁著一柄匕首。
在雨林中追蹤,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對於熟悉雨林的鐵狼傭兵來說,那些被踩踏過的植物就是他最好的嚮導。
這些位高權重的狂戰士,在雨林中,只能算是剛剛合格的新手而已。
在兩天有驚無險的趕路過後,狂戰士們毫髮無傷的越過幾乎已經空無一人的庫拉斯特上層,踏足聯繫庫拉斯特上下層的商場。
曾經喧囂繁華的商場,如今再也沒有任何一絲熱鬧的痕跡。在原來市民聚會的廣場中,現在立著幾十根石柱,每一個石柱下面都是一大堆被打濕了的灰燼,石柱上還粘著各種各樣漆黑的殘破皮肉。
那是叛變者、瀆神者、不守秩序者,還有某些被抓住的惡魔,接受火刑的地方。
廣場周圍只有三三兩兩的小販,擺著寥寥幾個水果在自己的攤位上。
在從前的日子裡,下層的市民們出售農產品或者獵物給上層的中產階級和小貴族們。而上層拿出來交易的,是書籍、實用的小型魔法卷軸和精鐵的武器和工具,當然,現在已經沒有人需要這些東西了。於是,下層現在反而成了庫拉斯特的中心。
危機爆發的時候,下層的市民們大多選擇了將自己的孩子交給馬席夫船長,交給未知的命運,讓他們去和大海和沙漠搏鬥。
五十名鐵狼傭兵,四千名少男少女,寄托了下層市民們所有的希望。但是現在他們覺得當初的選擇十分正確,因為這樣至少還保留了一絲虛幻的希望給自己,父母們都在幻想著魔法劍士們已經成功的攻佔了大海那邊那個富庶得遍地都是黃金的城市,而自己的子女已經分到了奴隸和土地,說不定來接他們的船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而捨不得自己孩子的上層市民們,只能在花光自己所有積蓄之後,看著孩子乾癟骯髒的臉哀傷,甚至連哭泣都不敢,那太浪費水了。他們只能紛紛來到下層,和窮人們一起去尋找淨水。
還有金幣的人,也選擇搬到下層或者商場來,這樣能得到最新鮮的水和水果。而且,現在也沒有人肯將這些救命的東西再費力運到上層去。
淡水的價格已經到了一個金幣一罐的程,而那些水分很足的水果,一個金幣只能買兩小籃。
就算是最富裕的市民,現在也只敢在最口乾舌燥的時候,才喝一點點水潤喉,至於洗澡之類的事情,最好想也不要想。那些落在地上的雨水,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雨林中奇怪的物質污染,只要黏在身上的時間稍微長一些,皮膚就會逐漸發黑,甚至潰爛。
狂戰士們的日常任務之一,就是去沒有被污染的遙遠的安全地帶,運回淨水,或者運回充滿汁水的水果。在運水的過程中,往往會被各種各樣的動物襲擊,就算是最精銳的戰士,也不可能沒有損失。
而一向凶悍並且熟悉雨林的下層市民,拿不出金幣,就只能成群結隊,用簡陋的武器,忍受著變異動物的攻擊,從外面運回足夠活命的水或者水果。
運回能夠救活十個人的水,往往就要再搭進去一個人的生命。
狂戰士的鐵靴子踏在石板路上,發出有節奏的踏踏聲。聽到靴子的聲音,原本就清冷的商場,立刻更加變得死寂起來。
忽然有一個人從路邊的房間裡衝出來,重重的撲倒在當先的那名狂戰士首領的腳下。房間裡似乎有人壓低了嗓子喊了聲,看到已經無法阻止,乾脆將門死死的關上。
那撲出來的中年人還穿著破爛的絲綢衣服,伸出手來死死的拉著狂戰士首領的亞麻長袍,嘶啞的喊著:「先生!先生!請給我一點水,只要一點點……」
「我知道您有水,只要一點點。」
那狂戰士首領低下頭,冷冷的看著這中年人,伸出一腳將他踢了出去,重重的撞在路邊的石柱上。
沉寂無聲的商場裡,竊竊私語聲響起,居然有了些許的生氣。
一個肥胖的普通士兵拖拖沓沓的跑了過來,還提著一根長矛,看到那中年人的時候,頓時愣住,馬上衝過去,對著那中年人一頓拳打腳踢,罵道:「混蛋!不是已經給了你水了嗎!你還敢來打攪大人們!趕緊滾起來,滾回道你的狗窩裡去!」
這士兵抓起中年人,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一邊向著狂戰士們不停的點頭哈腰,一邊向後退去。
「站住!」
那士兵頓時停下了腳步,臉上的笑容已經勉強之極,簡直是要哭出來一樣。
「大人,他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可能是渴瘋了……」
「這個人意圖襲擊撒卡蘭姆戰士,把他帶到本地神殿去!」
士兵渾身都在發抖,道:「大人,他是個普通人啊,要是到了神殿,是活不下來的啊!」
狂戰士頭領什麼都沒有說,舉步向前走去。
士兵只好扶起那滿臉是血,還在喃喃說著什麼話的中年人,跟著狂戰士的隊伍後面。
「我可是被你給害苦了啊!你這個混蛋!」
那中年人低低的哭道:「可是,只要一點點水,我的兒子……」
那士兵低聲道:「你先想想你自己,笨蛋!」
頓了一頓,覺得實在不忍心,又道:「我們都再省下一點,好歹不讓那小子死,行不行?」
那中年人再不說話,低下頭去,任憑那士兵攙著他,跟在隊伍後面。那肥胖的士兵又歎道:「去了神殿,我能不能回來還是個問題。你這個害人精!」
隊伍穿過蕭條的廣場,轉入另外一個去處,一排排的石柱聳立在路邊,高大的喬木將石柱上空漏過來的陽光全部擋住,一陣陣的風從石柱和樹木的空隙中穿過,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一行人的腳步聲在石板路上迴盪,這條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一樣,寒意幾乎都滲入了骨頭縫隙裡去。
那士兵吃力的架著半死不活的中年人,聽到前面的腳步聲忽然止住,一抬頭,就看到面前那根石柱上掛著的一個乾癟人頭正面對著自己,棕黑色的臉上像是哭叫,又像是嘲笑,那肥胖士兵腿一陣哆嗦,褲襠裡面立刻濕了一片。
狂戰士們停了下來,靜靜的立在殘破的神殿前面。
狂戰士首領站了一會兒,深吸了幾口氣,叫道:「吉列布長老的命令,派遣我,撒卡蘭姆的奧利爾,來這裡求見沙利娜大人!」
那神殿裡面傳出一個冰冷的女聲,道:「進來。」
一行人踏入這小小的神殿,在外面的道路上,已經感覺到寒冷透骨,等到踏入神殿的時候,卻覺得外面簡直暖和得讓人舒服。
神殿四下裡都是可疑的暗淡紅黑色痕跡,像是曾經有許多人在這個小小的神殿裡,將鮮血以各種方式抹在了那些粗糙的石頭上一樣。
兩個渾身穿著血紅色盔甲的戰士直直的站在一個石質的王座面前。頭盔上的兩道尖利的長角筆直向上,在頭盔的縫隙裡透出兩道冰冷的目光。
血色盔甲,血色痕跡,讓人覺得整個神殿的空間裡都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道,剛剛站了一會兒,居然覺得有許多人就在耳邊慘呼哭泣,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狂戰士頭領奧利爾對上那兩個戰士冰冷的眼光,渾身都發起抖來,趕緊低下頭去。
一個戰士冷冷的道:「都進去,要遵守規矩,不要亂看亂喊。」
另外一個戰士漠然扳下一道機關,那石頭的王座轉了個身,咯吱咯吱的聲音傳來,石頭王座沉入地面,一道螺旋向下的石階出現在地面的空洞裡。
狂戰士們低著頭,魚貫而入。
一個血色盔甲戰士忽然問道:「後面這個是什麼人?」
奧利爾被猛然一問,居然打了個寒戰,這才恭恭敬敬的道:「意圖襲擊者。」
那戰士並不再問,重新沉默下來,如同兩座石像一樣。
沿著石階下行,忽然迎面一陣腳步聲疾速響起,狂戰士們趕緊立在一旁,一隊起碼有四五十人的血紅盔甲戰士,腰裡懸掛著閃亮的彎刀,像是一陣血腥的旋風,從狂戰士們身邊刮了過去。
在石階重新又升起的那一刻,奧利爾只聽到馬席夫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