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昨夜很累,但是昌浩身為陰陽寮的新人是沒有人權,重複著每天被人指指點的命運,昌浩抱著手中的書卷來到書庫之後,終於忍不住坐下來趴在身邊的案几上。
「昌浩,怎麼了?還好嗎?」
小怪跳到案几上,來到了昌浩的身邊。
「嗯……我想沒問題……只是……有點困……」
「喂!昌浩……」
小怪推了推昌浩,發現已經沒有反應了,已經睡著了嗎?看來昨天的事對他影響不少,不過小怪還是沒有叫醒他,只是趴在他身邊小憩,這裡是皇宮裡的陰陽寮,即使出現什麼妖怪也有外面的陰陽師頂著,所以小怪也很放心的待在昌浩身邊休息。
………………
『很奇怪?』
夜幕已經降臨,除了從建築物裡漏出的一點微弱的亮光,其餘全是漆黑一片。連月亮也沒有出來。
『這裡是哪裡?』
昌浩環顧四周。明明身處在黑暗中,是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但卻不可思議地可以看到建築物的全貌。
--是東三條宅。
就是幾天前被異形襲擊的那所大宅,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呢?
昌浩不解。自己是什麼時候離開陰陽寮的?看了看腳邊,昌浩吃了一驚。奇怪!一直以來總是緊跟在身邊的魔怪不見了。
「小怪……?」
昌浩悄聲試著喊道,但沒有回答。
周圍一片寂靜。已經是半夜了嗎?完全沒有一丁點人的氣息。大家都已經入睡了嗎?算了,昌浩甩了甩頭。從建築物裡漏出來的是燭台的亮光,突然,昌浩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狗?」
聽到一陣微弱的狗吠聲,從寢宮的深處傳來的、異常淒厲的嗚叫聲。有一種很彆扭的感覺,昌浩向宅第深處走去。這座東三條宅被高高的瓦底板心泥牆所環繞,到底那狗是如何混進來的?
微弱的叫聲時斷時續,突然,背後被一隻冰冷的物碰了一下。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像是特意爬上來、伸手環繞脖子的樣子。脖子上的毛都豎起來了,時隱時現、混和在黑暗中,這是怪物的氣息。而且,昌浩知道這種氣息。
這是那隱藏在瘴氣中、像蓑衣一樣的怪物!
妖氣在空氣裡飄蕩,是東北對屋!在格子門的另一邊,點著一盞微明的燈光。昌浩突然停下了腳步,有什麼東西發出了警報,腳像凍僵了一樣無法動彈。
寒氣簌簌地穿過……
狗嗚嗚地叫著,就在對屋旁邊的簾子下面。
「這裡是……」
沒錯,就是那個地方,和那天襲擊彰子的那團黑影所在的地方是一樣的!
昌浩突然抬起頭,在格子門的另一邊垂下的簾子裡有人影在晃動。個子很矮,頭髮綰在側面。
「彰子……」
訝異於狗的叫聲,彰子正在察看外面的狀況。
「看見了!」
血液在沸騰,聲音!就是這種聲音!並不是從耳朵傳進來,而是直接在腦海裡迴響的,和那只像牛一樣的怪物一樣的聲音。
「這等靈力……非常適合……進獻上去……」
傳來了陰森森的笑聲。
「頭髮……真長……」
影子的頭髮很長。大概是自出生以來就一直積蓄著、從來沒有剪過吧。髮梢筆直、豐潤、帶點微濕的感覺,真是一把漂亮的頭髮。
「……即使……要受這樣的傷……也值了……」
從怪物口中吐出的進獻這個詞,像落雷一樣劈進昌浩的腦海裡。黑暗中,影子在蠢蠢欲動。
不行!不准打彰子的主意!不能對她出手!
「停手……!」
從喉嚨擠出來的叫聲一瞬而逝、含混不清。
周圍縈繞的妖氣突然變得銳利了,昌浩感到有點窒息。被發現了!
黑暗回過頭來,發出了嗤笑。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有魔物在蠢蠢欲動……一雙閃耀著精光的眼睛,捕捉著昌浩的身姿。身體僵硬了起來。放出的妖氣刺進肌肉、一直侵入倒身體內部,擺脫不掉的沉重的視線束縛著全身。
……
狗像是在威脅似的低聲哼鳴。從簾子下方怕出來,逐步朝這邊逼近。不能呼吸。瘴氣纏繞在喉嚨中,把氣管也堵住了。心臟像是被什麼拍打過一般,發出悲鳴,瘋狂地跳動。
……浩……
一雙眼睛閃過一陣陣亮光。
昌浩看到了!
「……!」
像老鼠一樣的身體、烏龜一樣的頭。從來沒有見到過那樣的生物。那東西一動不動地盯著昌浩,在嗤笑——
……昌……浩……!
這聲音,正在呼喚的這個聲音……
昌浩用盡全身的力氣叫了起來。
「……紅蓮!!!」
「昌浩!」
聽到在耳邊的叫喚,昌浩一覺醒了過來,呼吸不自然的急促起來。心跳就像是剛剛全力奔跑一樣快速跳動,額頭上滲著一層冷汗,覺得有點異樣的寒冷。
一瞬間,只有眼睛在動。眨了幾下眼睛後,昌浩終於發現了正焦急地俯視著自己的魔怪。
「……小怪?」
喉嚨像被堵住一般,吐出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話。吞了一口唾沫濕潤乾燥的喉嚨,那連帶的痛感總算平息了。昌浩湧手肘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豆大的汗滴從額頭上滴落。背後也沾滿汗水,體溫像是被奪走了一般寒冷。
昌浩茫然地環顧四周。
這了是陰陽寮的塗籠,北側透光的窗戶的外面仍舊是一片光亮。原來自己在陰陽寮裡睡著了,是昨天太累了嗎?自己似乎並沒有睡多長時間。昌浩低頭看著自己冰冷沒有血色的手,直到此時依然不停地顫抖。
「你沒事吧?似乎做了很不好的噩夢呢……」
昌浩點點頭,然後他就作了幾次深呼吸,而小怪就耐著性子等待昌浩,直到他的狀態好了一點,才提出自己的疑問。
「發生什麼事了?」
「在夢裡……看到了……」
「夢?」
然後昌浩就邊回憶邊講解自己夢中的所遇。小怪則是邊聽這邊思索昌浩的話,或許昌浩這個半吊子不懂,經驗不足,但是身為晴明式神的它,即使是待在身邊看得多了也變的懂了。
陰陽師所看見的夢境是有意義的,不僅如此,和尚,道士等人,很多時候也會從夢中得到啟示,他們稱這一類夢是預言夢。
所以,昌浩所看到的,不可能只是單純的噩夢,尤其是在這種時期!
「小怪,你說夢裡的魔物是什麼呢,老鼠的身體、烏龜的腦袋啊……而且,還發出像狗吠一樣的聲音,那究竟是什麼呢……」
「那種妖怪我還沒聽說過,至少在這個國家裡沒有。」
「你說這個國家裡沒有,那那個東西應該怎樣解釋啊?昨天的牛就是這樣,咦,我想起來了,昨天朧不是說,昨天那頭牛是山海經裡記載的妖怪,小怪,你說我哪裡能找到山海經?!」
「山海經嗎……我記得那是從一個叫『唐』的國家傳過來的,晴明那裡就有一本。」
「誒……爺爺嗎?咦……這是什麼?」
這時候昌浩才發現自己的手肘下墊著一本書,大概是自己剛才睡覺時的『枕頭』吧,他拿起來一看就發現……
「這是?山海經!!」
小怪看了一下昌浩手中的書,就說道:「是也不奇怪,因為晴明的書就是年輕時接回來抄下的,這裡是皇宮的書庫,這本書放在這裡一點也不奇怪。」
「嗯……牛型的妖怪……這是!這就是我們昨天遇到的妖怪吧……」
昌浩翻閱著手中的書,很快地就從上面的圖片中發現自己記憶裡的那只妖怪。
「這個字怎麼讀啊……敖……因……,敖因?」
昌浩發現上面字是自己不懂的,模模糊糊的就讀了出來。
「的確是它,果然是異域的妖怪,難怪我從未見過。」
「那我看看還有沒有,嗯,這裡好像還有其他的分卷,小怪,幫我把它們找出來……」
……
「找到了!」
「怎麼啦,昌浩,這傢伙就是你夢中見到的那只妖怪?」
小怪和昌浩看著書上的圖畫,那是一隻外形像老鼠的妖怪,但是也不是老鼠,這是山海經西山經上記載的妖怪。
「剛山之尾,洛水出焉,而北流注於河,其中多蠻蠻。其狀鼠身而鱉首,其音如吠犬……其狀鼠身而鱉首,其音如吠犬,就是這傢伙!!我夢裡見到的就是它!!」
蠻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