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木頭!你看上面!」
身後的小芊拍了我一下。我順著她的手指向上看去,只見斜上方的碎甕裡,有半截破碎的骷髏正搭在甕外。舉目四顧,果然又在其他的碎甕裡看到了散碎的屍骨,不過數目不多,看來多數的屍骨已然因為陶甕的破碎而散落於地,積年累月,最終形成了這條「黃泉通道」。
「這些陶甕是棺材?怎麼還是懸在半空的?」我看了看滿地散碎的屍骨和頭頂的陶甕,滿含疑惑地問道。
「嗯……也有可能。懸棺風俗不少地方都有,比較出名的是江西和四川。江西的在龍虎山,是將棺材放在山崖的洞穴裡。四川的在宜賓珙縣,方法是在崖壁上打樁架住棺材。按方法來說,眼前的這些倒是符合川地的風俗。不過,用陶甕殮屍作為正式下葬的,歷史上還真沒見過。我只知道漢代的沃沮人有用陶甕盛載枉死孩童,將其葬於自家後院的習俗。」小芊說著就舉起了相機,「卡嚓,卡嚓」地拍個不停。
莫教授扶著金絲邊眼鏡,抬頭看了半天,指著一些表面看來完好的陶甕說道:「小夏說的沒錯,這些陶甕的懸掛形制的確很像蜀地的懸棺。陶甕殮屍的正葬風俗雖然在歷史上沒有記載,不過,在殷商時代早期,倒是有些地方用木製圓桶作為棺材來正式下葬的。這種習俗後來傳到了日本,所以幕府時代日本所用的棺材還都是大木桶的式樣。蜀地文化皆傳自古蜀國,而這裡的文明又極可能是三星堆文化的起源。如果假設這種懸甕是一種殯葬方式,那麼後期演變成僰人的山崖懸棺倒也十分可能!」
「哎?這是嘛玩意?」
正在我們討論這些陶甕的檔口,燕道傑的驚疑聲突然從身後傳了過來。我回身一看,只見他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軍刀撥著碎骨堆,好似發現了什麼。阮玉站在他旁邊持槍戒備,槍口隱隱指向碎骨,神情有些凝重。我見狀趕忙走了過去,恰巧趕上燕道傑清完碎骨,露出了骨下掩埋的東西。看到那東西的瞬間,我的頭皮便是一陣發麻,短刀直接就提了起來。原因無他,只因為那趴在碎骨中的東西是……一隻怪蟲!
這只蟲子並非將我們堵在山谷中的那種飛蟲,它沒有翅膀,只有分成兩節的鋼盔形甲殼以及一條不長的尾巴。這只蟲子的大小超過籃球,體形扁圓,數目眾多的尖利蟲足從身下四散伸出,乍眼看去十分像是一種學名叫「鱟」的海洋生物。
燕道傑伸出手中的獵槍,用槍口小心地捅了捅趴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怪蟲。眼見那蟲沒有反應,他拎著軍刀就想靠近。想到裂谷中巨型飛蟲的詭異凶狠,被它們留下「恐蟲後遺症」的我,一把拉住燕道傑就向後退去,衝著阮玉說道:「站遠點打一槍,看看有什麼反映再說。」
阮玉點點頭,後退幾步就向地上的怪蟲開了一槍。那怪蟲被子彈的衝擊力打的翻了幾個跟頭,甲殼都碎開了不少,不過卻仍舊一動不動。我走近了一些仔細觀瞧,蟲殼中空空蕩蕩的,一些不知名的組織乾癟成薄薄的一片貼在了內壁上,看來這怪蟲早已死去多時。心中剛剛鬆了一口氣,耳中就聽到不遠處的江威正在驚訝的大叫:「我的媽呀!這是什麼?教授!教授!你快來看啊!」
江威正站在一堆碎骨的中間,指著身前的巖壁興奮的大喊著,另一隻手激動地不住揮舞。莫教授見狀趕忙跑了過去,剛剛站定身形,一聲驚叫便脫口而出:「老天爺!這……這是象形文字!三星堆從未出土過完整的文字,只有七個似字似畫的符文,沒想到……這裡卻有如此詳細的文字記載!國寶!國寶啊!!」
「真的呀!單憑這個發現可就了不得了!三星堆出土的七個符文被稱作「巴蜀圖語」,到底是不是文字這事兒,考古界一直在爭論。而且,就連這種爭論都已有些歷史了,我記得《蜀王本紀》的論調是:古蜀人『不曉文字,未有禮樂』。而《華陽國志》裡卻說蜀人『多斑彩文章』。歷史記載都有莫大的出入,巴蜀文字這事兒早就成了千古之謎。沒想到啊!這份謎題竟然在我們的手裡解開了!教授,趕緊拍照拓印啊!」趕去圍觀的小芊用纖細的手指輕觸巖壁,興奮地說道。
「啊!對!對!太高興了,我都糊塗了!小余!小江!快拿東西拓印!」莫老連連揮手招呼,高興的樣子仿若孩童。
我走到小芊身邊,認真的看著巖壁。只見青灰色的石面上出現了一處長約一米,高約十厘米的方形凹陷。下陷的尺不大,約有五公分左右。凹陷的平面上以陰刻的方式雕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似字似畫,古樸而神秘。
「哎?」走到身邊的阮玉一聲輕咦,轉頭看了看四周,隨即將嘴唇靠近我的耳朵輕聲說道:「這些符文和你身上的紋身有點像啊……」
就在此時,左側盯著巖壁觀瞧的小芊似乎也發現了什麼,忽然伸手攬向我的肩頭,扭臉向我說道:「大木頭!上回在醫院看到你的紋身……」
巧合之所以被稱為巧合,就是因為它發生的過程會是超脫你想像的巧妙。小芊打算攬住我肩頭的手,意外的攬住了阮玉貼在我臉邊的頭。忽然接近的距離,讓阮玉下意識的伸手一推,恰好讓打算貼在我耳邊說話的小芊算錯了距離。結果……我的兩腮瞬間便被四片同樣溫熱柔軟的嘴唇緊緊相貼……三人,僵立當場!
「哎呦喂!七爺!晃眼!太晃眼了啊!!欠點兒沒把哥哥我晃瞎嘍!你弄倆媳婦兒也就罷了,要親熱你也偷摸兒的呀!怎麼還大庭廣眾的就親上啦!還仨人兒一塊兒!太過了啊!!!」燕道傑誇張的玩笑讓兩女觸電般的從我身邊跳開,兩張一樣粉紅的俏臉扭轉相對,相互瞥了一眼便各自無聲轉回,一股洶湧的暗流似乎瞬間便貫穿了站在兩女中間的我。
我趕忙向後撤了一步,打算逃離這無形的風暴中心。沒想到心神不寧的沒顧及腳下,一根碎骨險些把我絆倒。燕道傑一把扯住了腳步踉蹌的我,大笑著說道:「嘿嘿!怎麼著?您還玩上羞怯了不成?緊什麼張呀?要玩羞怯也得是那倆弟妹啊,你這大老爺們的……」
「三哥!莫老他們呢?」我擦著額頭的冷汗,大聲打斷了他的話。兩側臉頰上飄過的不同幽香,還在我的鼻端糾纏。燕三爺在這會兒開口,極有可能同時引爆兩顆羞憤的炸彈。
「這倆弟妹……啊?你說莫老啊!喏!那邊兒剛才又發現了一幅畫,都聚那兒去了。我這兒本來就是打算來叫你的,沒想到就看見這麼得勁的一出!七爺!明個兒我要是起了針眼你得負責瞧病啊!哎呦喂!我這眼睛晃得啊~」燕三爺捂著眼睛作勢哀嚎,表演異常逼真到位。不過他臉帶壞笑,捂眼的手指縫大開,揶揄的目光透過指縫不住地瞟向仍是滿面通紅的二女,怎麼看怎麼不正經。
「三爺!給兄弟留條命!這是意外!意外!」我一把摟過他的腦袋低聲念叨了幾句,隨即大聲招呼著「去看看壁畫」,拉著燕道傑逃難似得遠離了兩團粉色風暴。
前行不遠,便見到莫教授等人正站在一幅壁畫前仔細觀瞧。這壁畫的大小與剛才那幅文字的外框基本相等,凹陷的深也差不多,顯然出自同等規制。這畫線條簡潔明快,內容看來不像敘事,反而像是一幅……地圖!
「三哥!你看這玩意兒像不像地圖?」我指著畫面中的起點說道:「看!這條弧線就是我們遇到飛蟲的裂谷,然後是小湖,這裡是這條棧道,後面這是……呃?這是什麼?一團花?漩渦?這代表什麼?」
「小牧啊!剛才我們討論過了,都覺得挺像地圖的。後面這裡麼……我想也許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座古城!不過……很奇怪啊,沒見過哪個文明會在城市通道上刻地圖的啊……」莫教授拿著放大鏡趴在巖壁前認真的看著。
「古文化咱是不懂,不過我看麼,這裡刻幅地圖倒也合理!」燕道傑指了指狹長的棧道,說:「你看!這通道雖然露天,但是兩側山壁又高又滑,基本不可能攀登。通道的寬估計也就不到五米,規格嚴謹,怎麼看都像是一條防禦工事裡的兵道。這地圖麼,估計就是指示說明圖了,我以前進過的防禦工事裡,通道上都有這個。」
「啊?防禦工事裡的指示地圖?這標準是現代才有的?這玩意兒可六千多年了……不會這麼先進?」我驚訝的問道。
「這我哪兒知道!我就是看著像。七爺!咱爺們兒可不是專門搞考古的,哪兒懂這個!我看咱倆別瞎摻和了,讓人家趕緊忙,咱歇會兒去。」
燕道傑說完就拉著我走到了一邊,坐在背包上看著莫教授他們忙碌。不久之後,拓印拍照的工作基本接近尾聲,壁畫這裡已然完成,大家便收拾好東西等著仍在拓印文字的余倩。等了一會,急於繼續找尋出路的david劉便有些不耐煩,拉著杜秘就向余倩走去,打算幫她收拾以求加快速。
「嘩啦!」
一聲碎裂的聲響猝然而出!就在david劉離余倩不到三米遠的時候,他們頭頂的一個陶甕突然碎裂。一個白色的人形物體帶著滿身的汁液,「啪噠」一聲就掉在了余倩的身後,正在掙扎著慢慢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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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鱟,別名馬蹄蟹。海洋生物,俗稱「海怪」、「海鴛鴦」,可食用,味道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