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林海第一次以肉眼看到這麼規模宏大的人工堡壘式建築物。
當沐浴著晨光的高速穿梭軌道車飛馳在軍事區的時候,遠方地平線上一座金字塔形建築物才剛剛嶄露頭角端倪。
除此極目遠望,背景皆是一片無垠之堡壘。
從天空俯瞰,這就是一座鋼鐵城市。
這是皇家青年騎士團總部——其中的一個分區。
四面八方的穿梭列車,正在各條鐵軌上,泛著一路的金屬光澤,驚起幾簇飛鳥,朝著那座巍巍峨峨的金字塔行進。
那裡是青年騎士團樞機部。
也是這次負責騎士團新人入役的地點。
林海尤能想起在前往騎士團前,家族眾人群齊齊送行的景況。林薇戴了頂寬大簷帽很美,伯爵則身著一身雙排扣貴族禮服,脖頸處的衣領像是兩把分開的葉刀,筆直而展,於淨爽利,一絲不苟,胸口還佩有明顯有些舊,但經年的摩挲光潔照人的河畔星伯爵身份的紋飾。
這是典型的正裝。
每一分寸都很嚴謹,這還是近來裝扮閒散寬鬆的伯爵林威首次這樣正式,沒有人知道他提前準備這一切用了幾個小時,然而面對進入騎士團這樣的一件嚴正大事,他似乎尊足了祖輩的禮法。因為這件事很重要。
林南看林海諸多感慨交集,林遠山和林江則流露著不甘願卻要必須承認接受現實羨妒,還有一絲睹景思人的憧憬。大概幻想如果是自己那兩個兒子此時此刻站在這裡,他們還不指定會失態得瑟到怎樣的地步。而其餘爵士級長老眾人,大致如此。不過面對這河畔星林家唯一能進入帝國青年騎士團的人,又多了幾分期許,儘管之於林海之於現階段的家族,前路是迷霧一片。
林海只背著一個捆紮包,那是他所有的行李,沒有隨從陪同,來接人的旋翼機就這一趟,而且擠在旋翼機只有硬板凳的後腹艙,和同批次的十幾個人一起。自登上旋翼機的那一刻起,就代表你已經是要進入騎士團試煉的新人,甚至日後還是服役的騎士團成員,從這時起,無論你是貧賤,富貴,無論你是哪個大家族的子弟,或是什麼了不得的閥門世子,亦或者你是之前就有軍職的軍官,前呼後擁,都將摒棄,你有且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新人。
而騎士團對新人有個統一的稱呼——「爬蟲。」
只是小爬蟲。
穿梭軌道列車在不斷的行進,車廂裡有荸交談說話的聲音,幾個同批次的一群人在這個車廂裡,這一群人大概都是首都星那一個區域的,上旋翼機後互相介紹,彼此也算熟絡了。其中有幾個人是幾個家中有點權勢的子弟。畢竟並非軍人,也就帶了些流俗氣,隱隱以一個家中經營名為上和會社公司的子弟為首。因為這家「上和會社」很有名。
這個公子哥叫張子俊,倒也並無紈褲之氣,但一舉一動都帶著些驕傲。甚至還對幾個人事先應諾,「……在騎士團裡,我們聯合起來……我總會照顧你們些。」
人們哪還不知道他家裡定然已經有在騎士團疏通關係。皇家青年騎士團走一趟,那可是鍍金之途,若能在這裡面出類拔萃,日後成就一般都非同小可,不少人進來就是為那個名利大道而來,又怎麼可能放棄攀附任何一絲台階的機
張子俊透了底,但車廂裡仍然有人自顧自沉默,不去攀交,表態冷淡。包括林海,也就隱隱被他們化為「不合群」的一類。而且時不時他們聊天之餘,還朝對他們表現冷淡的林海這頭投來警惕戒備的目光,隨即連對話的聲音都更低了下去。
林海倒是對這種排擠並不放在心上。
只是暗暗思索心忖僅僅是來騎士團報道的路上,短短時間人都可以因為各自社會地位而形成階層的意識形態,從而產生出隔閡產生出防備……那麼真正涉及到帝國高層天風浩浪博弈的青年騎士團內部,還不知道是何等的暗流遄遽
如今進入騎士團總部分區。林海能看到列車裡數十人已經過了初見這處總部分區的震撼,而漸漸為這番壯觀生出一絲緊張。
沒有人不緊張,特別是在他們現階段只能被稱之為爬蟲的地方。
就在此時,那先前小圈子中的一個頭髮撒卷如泡散了方便面有一圈小鬍子的男子,朝林海走了過來。
林海抬頭看了他一眼,空氣中有一股無形的氣息正在賁張碰撞。
隨即那男子似乎抵不住林海這種壓攫著他心臟的氣場,攤開兩手,擺了擺,似乎要揮散這種心悸,然後及時平伸出手去,「我叫蘭洛,交個朋友。」
林海看了他的手一眼,收回目光,蘭洛似乎才徹底的鬆了口氣。然隨即就是林海的聲音傳來,「我知道你的名字。請恕我現在沒有時間。」
沒有時間交朋友。這是什麼理由？
那蘭洛的圈子眾人都冷冷看來,似乎覺得這小子有欠修理,但張子俊的眼神示意下,他們除了哼出一聲,誰都沒有動。他們畢竟初識結團,別看稱兄道弟,實則都有內心小九九,這蘭洛竟然此時出言和這個不合群的人率先開口,就不怪他們作壁上觀,要看兩人的底細。
蘭洛卻絲毫不以為意,然後以在林海那對平靜目光最大能忍受的位置平座下來,「旁人井底之蛙,我可認出來你是誰了……」
「下院議員張炬熊也認栽的河畔星伯爵家族,那位伯爵之子。你殺了米蘭星區前議長加納森。」
軌道車沿鐵軌飛速而行,途經電桿柱的暗影在車廂地面的光斑下一道道掠過,掠過蘭洛微笑的臉,掠過周圍抱著自己行李突然僵直了背的人,掠過張子俊那一幫子弟圈眼珠睜圓的面容。
他們未必知道加納森是誰,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就是星區議長這個名頭,就已經讓人陡然在這個清晨,如聞雷鳴。
「有「議長殺手」支撐的——林海。」
呼啦啦列車進洞。
車廂內一片死寂,再無人私下交談。
列車出洞。陽光照射在林海臉上,他在微笑,但這個笑容卻令人平地毛骨悚然。
張子俊那幫人再也不敢冷眼望來,甚至剛才冷目刺來的人就差恨不得低眉順目讓自己顯得溫順可人。而之前發出威脅性質冷哼的人,則有一種咬斷自己舌頭的衝動。
「你怎麼知道我？」
「我家在下院有些關係,現在信息如此發達,有些門路和渠道,仔細去打聽,總能知道些……儘管米蘭星區對這件事已經極度冷處理了。」蘭洛笑了笑
「你想做什麼？」林海的眼睛很平靜。
知道這種平靜後面帶給自己的是怎樣一種心驚肉跳的蘭洛擺擺手,「我並無其他意思,僅僅是想做個朋友。如果有機會,咱們能在騎士團相互照應。」
「好。」林海點頭。
但下一刻,他臀部和腰背在硬質的靠椅上,支撐力傳遞爆發,猛然出手。
衣袂一振,一腳像是鞭子般甩出去,狠狠劈在及時用手架起格擋的蘭洛手臂。
眾人瞠目結舌的蓬震聲之間。
蘭洛一連後撤三步。他的手肘帶著繚繞的煙塵,頭埋著,似乎在全力抵禦林海這一腳,然後他腳掌後跟在車廂立定,手肘之下,露出方便面散亂的髮絲下一張相對平和的臉,咧咧嘴一笑,「幸虧我反應快。」
那頭負責接送的教官已經站起凌厲的喝止起來。
林海像是從未出過手般立定原地,道,「我不喜歡有人隱隱藏藏……不過你的身手夠了,如果在騎士團我們的陣營不是敵對,又有機會同袍而戰,那我們到時可以是朋友。」
教官厲色到來,蘭洛連忙解釋,那教官的任務顯然也只是來回接送這些爬蟲一樣的新人,也不想事情在他手上鬧大,於是只冷冷盯了林海幾眼。在蘭洛的勸說下大頭皮鞋狠狠跺地返回座位。
蘭洛這才轉過身對林海道,「很榮幸我的身手得到了你的賞識……那麼就這樣,一言為定了」
列車繼續馳行,只是張子俊那一幫人都看出來了,這兩人誰都不是省油的燈,當下他們倒像是成了響叮噹的半灌水,於是變得越加鬱悶沉默。倒是蘭洛一路和林海有說有笑,話題也大多是首都女人多麼迷人漂亮,河畔星豐乳肥臀也不少……弄得林海根本極少搭理他。
不過林海卻已經有了深刻的認識,連一節車廂裡的新人都有這樣深藏不露之輩。同時那教官別看一副剛直憊懶不願鬧大事情的樣子,剛才盯自己那一眼,就讓林海感覺到了一陣陣寒意,顯示其
有足夠向林海示威的實力。
林海經歷江植和田胖子先後訓練,各種實戰,外加上刺殺加納森,身體武力不說追上江植田胖子,至少比起他在垃圾星殺出一條活路,鍛煉出來的體魄,更要提升不少。如今來到首都星,首次感覺到壓力,竟然只是騎士團的門口
但林海卻殊不知,那名普通教官並不是不想教訓そ一下兩人發洩外加活動活動筋骨,對這些小「爬蟲」動手他又怎會有顧慮,然而看兩人交手,他就斷了念頭,以至於喝止都刻意晚了半刻。此時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盯著林海,有一種後生可畏的警惕。
而蘭洛看著穿梭軌道列車即將到站,這才止住了對林海的喋喋不休坐回自己的座位。然後終於繃不住了,藉著靠椅的遮擋揉著自己的右手手臂,暗暗呲牙咧嘴,罵道,「我操我操我操,以手擋他的腿,太吃虧了……話說,這傢伙真的是聖橡樹榜第499名的人物？」
他又流露絲苦笑,「這讓我這個排名在前十頁,第185位的人情何以堪…
今天母親來了,陪老媽,只有一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