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
林字營二十艘艦船,矢量發動機陸續依次點火,一道道的藍芒顯現,戰艦加速,推背力催動著戰艦裡每一個人的身體,朝深邃的星空衝去,五十萬公里的位置之外,就是嚴陣以待要滅殺他們的幽靈艦隊,十二艘輕型突擊艦一字長蛇陣展開,二十艘重型突擊艦x陣型張牙舞爪,五艘旗艦加強型重突列陣前方,威風凜凜。
人眼是看不到這種景象的。肉眼所見的只能是宇宙輻射的光斑,星河和星光,只是所有林字營戰艦上的人們,都明白他們現在的加速是要去做什麼,他們是要去戰鬥,在那肉眼根本不可見的深邃宇宙之中,或許那裡很快就會射來毀滅性的光束。
然後他們將在那裡和他們作戰,站著活著,然後站著死去。
這邊的白色幽靈艦隊陣型,已經蠢蠢欲動。
「克古莫,我們怎麼做？」旁邊,一艘牙艦裡面的艦長呼喝出聲。
宇宙塵埃風吹拂而來,擊打在這些戰艦上面,有塊鵝蛋大的碎石在艦體上敲了一下,磕下一塊碎片,碎片呼嘯而去,穿行過這些靜穆在宇宙中的,宛如一塊塊界碑般斑駁而強大的金屬物體。
這群戰艦,也曾經將無數的艦船,變成了宇宙中的墓碑。
「以逸待勞,他們既然衝鋒過來找死所有重炮準備,除了雷迪爾那艘旗艦,其餘小船,格殺勿論」
「克古莫大人,檢測到對方矢量發動機的熱數據變化,航線修正,他們偏離了我們的陣地……」中控室,監測員回報。
「想逃？」克古莫又斬釘截鐵,「逃不了」
他對林字營的這種異常情況又皺了皺眉,「難道是想迂迴作戰？這片區域應該沒有可供他們迂迴的地形,一個衝鋒就可以全滅他們了」
他看著大廳的玻璃外,那是深邃得根本看不到盡頭的宇宙。然後回過頭,對自己副手道,「你們知道嗎,人的視力遠視點理論是無窮,也就是說,我們的視力極限,是一百五十億光年。看看,人類是多麼的了不起,視野之中,就能看到整個宇宙。有無數的事情,生老病死,哀怨情仇,陰謀和榮譽,就這麼在我們每一個人眼皮子底下發生,但大多數時候,我們對此一無所知。所以我們周圍從來不缺乏美麗,而是缺乏發現美麗的眼睛。」
人們知道這位克古莫大人,可不是外表上看上去這麼粗鄙,他不光是白色幽靈艦隊的指揮官,心狠手辣之餘,其實,他還是一個宇宙詩人,富有哲學性的宇宙詩人。他時常會在舷窗邊,**著紋了花紋的半個身體,如斑斕的蛇,光膀彈奏手中的樂器,那常常是一把豎琴,而往往在舷窗外面,就是他剛剛摧毀的戰艦。
被毀壞的戰艦靜靜漂浮,其中現出死去多時的人體,將永恆漂泊在宇宙裡。而一切始作俑者的他奏著一首安魂曲,為他們送葬。所有能見到他這一幕的人,都是死去的遊魂。再剛毅的人,都有柔軟的一面,只是他柔軟的這一面,往往在殺戮之後才會顯現。
「所以不是我們料不到他們的做法,而是我們沒有發現他們的企圖雷達功率最大範圍檢索讓我們搞清楚雷迪爾這混蛋究竟想做什麼？」
「衝鋒」
林字營戰艦群突進,這無論怎麼來看都像是找死的舉動,所以其他艦船上的人們,都一片躁動不安。
「艦長雖然我們屬於林字營,雖然我們要保護後面的空間站……但是,就算我們要死,也不能以這樣自殺的方式啊雷迪爾大人,究竟是怎麼想的……」輕型突擊艦裡,一個副官面色土灰的看著這條艦的艦長寧奇。
「我他媽哪裡知道頭兒是怎麼想的……但我們如今已經不是當初單于的星際遊俠了我們是一個艦隊有了指揮,就得聽命哪怕真要我們送死」
「不甘心啊……」
「兄弟,你我二人,一路走來,殊為不易,如今又歸入林字營,才算有著落了……我們哪怕就此死了,臨死之前,也要拖幾個墊背」
此時其他的林字營戰艦內,這樣的疑問也是突兀在每個人心頭。
「衝鋒,對方人馬火力數倍於我們……這樣一頭衝過去,真的能贏嗎？雷迪爾大人,是不是應該先去清遠學院戰艦指揮系進修一段時間？」
「我們之前從來沒有太空戰的記錄,而對方白色幽靈艦隊已經是此道老手……我們這麼打,有勝算嗎？」
也是幸好林字營並不是最早期那幫亂七八糟的人馬集結起來的部隊,經過訓練,如今又有了空間站的家眷這樣要保護的目標。否則只怕面對白色幽靈艦隊這種對手,還沒有交戰,各條艦船就已經爭先恐後逃亡了
而在雷迪爾的「極光號」旗艦之中,一塊顯示了周圍整個宇宙位面三維立體投影的屏幕上,雷迪爾看著代表自己艦隊的圖標,朝對方衝去的微縮進軍圖標,神色凝靜,顯得異常高深莫測。
命令一道一道下放,「艦隊矢量推進角度偏移度」
「三角線度量偏轉兩分」
「保持全力推進」
在戰爭地圖上面,看的到此時的林字營全體戰艦,正以一個斜十二度的推進方向,正朝白色幽靈艦隊的陣列左側突進。根據雙方艦隊分析的預定軌道,如果林字營全部二十艘艦隊保持這樣的推進角度速度,而克古莫率領的白色幽靈艦隊維持原陣型不動,那麼最終林字營全艦將和對方擦肩而過
這是什麼打法？
根本不符合任何已知戰術。
更別提檢測到此時的白色幽靈艦隊全艦已經調轉艦頭,分明的以逸待勞看著這幫毫無宇宙戰經驗的艦隊突進,一旦到達某個界點,他們只需要開始加速跟進,就能順手摘桃的將他們完全吃掉……
「今天隨我作戰的所有人,你們都要記住一句話,」這邊的艦隊裡,克古莫扭頭對全艦隊道,「宇宙間沒有熱血有得只是**裸的弱肉強食,艦隊作戰,誰家的指揮官經驗,戰術,判斷最準確最無誤,最精準的預料到對方的打算,誰就能取得全面勝利殲滅對方古家園時代羅馬帝國的勇士在勝利後可以雞姦他們的對手,為所欲為。造物主給了勝利者無所不能的權力而我們要雞姦對手,將他們的女人納為己有,從來做勝利者,靠的是什麼？靠的不是一句「衝鋒」的熱血也不是所謂保護家園這種給軟弱者勇氣的借口,而是我們永遠比對手更精明,更能算計更能判斷他們的意圖,更能掌握他們的行動這往往就是強者比弱者更強的道理而他們的失敗,恰恰是一群剛剛武裝起來的羊羔,就妄圖進攻身經百戰的狼群只有一個結果等待他們,那就是成為勝利者胯下玩物」
「監測到對方艦隊的熱源反應,白色幽靈艦隊,衝鋒了」極光號主控室中,監測員猛轉頭對雷迪爾道。
此時此刻,整支林字營艦隊的存亡,都在眼前這個雷迪爾身上。
「在哪裡……在哪裡……」
雷迪爾的目光看向深邃的宇宙,似乎在尋找什麼,然後突然大聲道,「死大衛我已抵達預定地點,你承諾的東西,到底在哪裡？」
眾人都看著雷迪爾,在過去的日子裡,雷迪爾時常會以這種形式和那頭那個叫「大衛」的人對話,就連他們都不知道,「大衛」是不是他們那個少爺的綽號？
但這個時候叫「死大衛」又是哪門子意思？
他所戴著的耳機裡,片刻後,傳來了大衛的聲音,「我預定的你們的行進速度沒有那麼快所以計算上出現了一定偏差這不,來了」
「雷迪爾大人,東南角落標準方位扇四度的位置上,出現了不明物體
「是隕石大隕石群」
光學屏幕上,現出一道流星群這眾流星由白色冰稜組成,主體大概超過上百公里,而在這枚不知旅行了幾萬年的孤獨流星四周,裹挾著它的無數星群碎片,每一塊碎片,都超過一艘航空母艦的大小
看到這道有如神助的流星物體出現,林字營戰艦全體人員,突然就那麼熱血沸騰了
有宗教信仰的人,甚至握著手中的信仰物件,雙手默默合十
雷迪爾之前繃著的冷靜和凝重,終於在這一刻完全爆發,振臂一揮,「傳令後方艦群,迅速調整引擎,保持和這眾流星軌道同步我們進入其中,這就是我們的鎧甲,這就是我們的掩體」
星河之上,林字營艦隊各艦引擎噴射調整,列陣魚貫而入進入奔馳的流星群之中。
艦體以同步速度貼近這些幾乎外表幾乎全是冰稜構成的流星體,肉眼看上去令人心神震撼,能看到這些流星表面存在了幾十萬年之久的嶙峋地勢,有得宛如日珥,有得有如童話世界架構在天空的冰橋,有的沖天而起,如無根瀑布從天倒灌有得如巨型冰花,孔雀開屏般迎接欣賞它的人們
一支艦隊,有史以來生命的氣息,降臨這群在宇宙間行進了數萬年的冰封流星孤獨旅客,來不及興奮的打一聲招呼,就這樣完成了一種幾乎不可能發生,但卻就這麼神乎其技的配合。
朝著那支數十萬公里外,嚴陣以待的白色幽靈艦隊……
群星隕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