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林海斜瞥著她,老宅的燈光映照在她的紅髮上,柔軟如波色澤鮮明。
「是戰爭,」林薇篤定點頭,「不能受自己掌握的命運就像是野馬脫韁,無法掌控,誰也不知道下條路會不會是絕境,而現在我們半隻馬蹄已經躍過懸崖。星區議會將在一年後進行新的選舉,當我們失去了資源,失去了議會的席位,那麼河畔星林家,就只剩下受人宰割的命運了……百合花大貴族已經動了手腳,星區加納森議長一派恨不得將我們除之而後快。家族已經岌岌可危,所以我們面臨的是你死我活的戰爭,戰爭已經來臨了,而我必須為家族而戰。」
看著眼前的女孩,林海覺得自己起碼缺少類似於她這樣的執著,為某件必須去守護事情的堅持。這種堅持有一種光輝,讓她此時此刻看上去並不那麼討厭的冷傲反而順眼了起來。
林薇起身,高挑的身線以一個俯視的姿態注視著他,紅唇輕啟,難得有這麼誠懇的語氣,「林海,也許你並不明白家族是一個什麼事物。你從小在垃圾星流浪,興許已經習慣了野馬般放浪不羈自由的生活,你在外面可以活得很好,我一點不懷疑家族是你的阻礙甚至拖累,一個倒塌的昔日榮耀貴族只怕還可能對你造成人生的影響。但我不一樣,我的一切都是家族給予的,我的高貴,我的驕傲,我的地位,你以為我在外沒有承受很多將我視為禁臠的眼光嗎?若不是家族,像我這樣的女人如果混跡在吃人不吐骨頭的貴族圈,我根本無法想像我是否還能保證這樣不受別人染指玷污和墮落。」
她微亮的紅瞳泛過一絲黯淡,「如果沒有了家族,我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我會為守護它做任何事。」
半晌,林海開口,「沒有你這樣誇自己的。」
林薇睜著眼愕然瞪著他,晶亮的眼眸有微波顫跳,片刻後啞然失笑,轉身而去。
紅色的衣裙,像燃燒的蝴蝶一樣搖曳在光影裡。
人們總是因為外在的各種威脅而準備與之抗爭。
但真正的戰爭往往來自於平靜裡驚起的波瀾,讓既定的一切猝不及防面目全非。
兩天過後,載著林海和李晴冬一眾人的轎車正通過米蘭星的幾條大道,前往佇立在星球西區的匹斯堡競賽場。
匹斯堡競賽場是米蘭星區兩大國際賽場中最古舊的一座賽事場地,可以進行陸航賽車比賽,機甲競賽一系列運動賽事。這裡每年都有一些小規模的賽事舉辦,如今更大的賽事都搬到了米蘭新城,那裡的競賽場擁有更先進更自動化的配套設施,據說每一個觀眾席都有自動的折疊遮雨簾。
更先進更時尚潮流的地方淘汰逐漸落後的場所,而這些場所逐漸停留在舊時光裡,到最終廢棄,這似乎是所有人類社會城市建築的共通命運,只有少數在這裡懷有回憶的人們會流連忘返,有時甚至想起在這裡的種種過往,分離戀人曾經共度的時光,老伴陪伴下觀看最後的一場比賽,喜歡的隊伍惜敗時的抱憾……於是往往讓人淚流滿面。
匹斯堡賽事場在車窗外漸漸露出昔日宏偉的輪廓,可以從那巨大接天連壁桶形的巨大身軀看到往日容納數十萬人歡呼恢弘的氣象。而停留在這處牆角,彷彿還能感受到當年鼎盛時期撲面而來的氣場。
陸航車經本傑明的要求停在牆角邊,他沉默的吸了一支煙,最終將煙橫放在地面上,然後上車。
陸航車通過自動電梯,升起進入到了匹斯堡賽事場的二號通道,這裡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水壩,自動電梯將車輛吞吐進入「水壩」的內腹,通過高牆進入「桶形」賽事場的內部,剛剛從停車場下車,透過微弱直達外部的光線,喧囂的聲潮立即從那裡轟然而至。
林海正奇怪李晴冬為什麼要求自己陪她來一趟這樣的地方,就突然看到通道旁邊剛剛停下的金色拉風陸航車下來一於裝扮鮮艷華麗的數人,為首的一人貴族打扮,油光四溢的偏分頭,整潔不染的皮鞋,亮片西裝,頤指氣使,目無旁人。
這眾人之前還有兩個極具察言觀色之輩,上前一步搶在林海之前,擋住他們踏上自動扶梯的隘口,要給那幾個衣著鮮艷目不斜視的貴族讓路。
扶梯那頭立即來了個賽場管理員裝扮微胖的中年男子,見到此幕面色微變
那為首的光鮮貴族微微睨視,大概是覺得李晴冬的長相令眼前一亮,又似乎刻意要彰顯自己的身份,沖那頭急沖沖走來的中年男子帶著些微責道,「伊斯蘭,為什麼二號電梯今天沒有開放?你知道這往常都是我的通道……狄更斯的比賽什麼時候開始,我準備了上等的香檳,等他贏得榮譽和其共飲」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海覺得本傑明表情微微一暗,然後臉色隱沒在陰影裡
叫伊斯蘭的管理員男子這次沒有理這個暴發戶新晉貴族,匹斯堡賽事場風光不再,米蘭星認為大型賽事啟用新區賽場更上檔次更體面,所以匹斯堡這種地方逐漸就成了一些二三流比賽的舉辦地點。但往往這樣的地點因為缺乏監督,私下押注公開豪賭也就成了主流。因此三教九流雲集。一些小財團二線乃至淘金熱捧出的貴族也時不時在此一擲千金,或者出資支持自己看好的賽隊。基本上不屬於方程式以下的賽事如今都依靠著這些外來金主的支持,繁榮著這些二三線比賽的生態。
所以這個新晉貴族頤指氣使慣了,在匹斯堡賽場也能使用這些貴賓通道,但在正規的主要賽場,他這樣的暴發戶圈外貴族根本連登堂入室的資格都不夠,是以大部分不夠格登上更高方程式舞台的這些人物都只能通過這些三線賽場尋找存在感。在伊斯蘭這樣的賽場管理員眼中,這種人是賽事場的金客,往往不能得罪,但今趟不一樣。
伊斯蘭上前就先沖李晴冬微微躬身,「李小姐,您來了」
隨即在那貴族一眾人暗忖這伊斯蘭不開眼的當頭湊到那名新晉貴族耳邊低聲說了一席話。
暴發戶貴族立刻睜目詫然打量李晴冬,然後趕緊得將身前那兩個幾乎要對伊斯蘭呵斥的隨從一人一腳踹開,臉上已然堆滿諂笑,「原來是雪初晴公司的李小姐……你們的雪晶在星區名聲大振,早有耳聞今天不知道是什麼運氣,居然看到了真人……晴冬小姐對這種比賽也有興趣……噢,原諒我的愚蠢,雪晶帶來的改變,當然可以影響到機甲」
一個受星區各方關注的革命性能量閥作品的公司女老闆,必然背後有不少人的支持,而且作為這樣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根據這個暴發戶貴族一貫的經驗來看背後還不知道有什麼手腕通天的男人當後台。在米蘭星這個上東區貴族,議員多如狗的星區首府,他這樣的新晉貴族想要活得很好,第一個要學會的就是如何在該諂媚的時候諂媚,人前擺譜可以有,但在需要低下身段的時候,那真的是應該將腰桿低得沒有半分脾氣。
「我來見個朋友而已。」
李晴冬對這樣前倨後恭的人沒什麼好感,只是一貫的禮貌,卻疏離之極,連這個暴發戶想要攀談的機會也不給,徑直進了賽場內部。
但卻甩不掉這個腆皮賴臉暴發戶貴族緊躡管理員伊斯蘭身後,估計也在暗暗猜測,傳說大鬧康德會展的李晴冬身邊的那個河畔星伯爵私生子,雪晶的真正發明者,究竟是她這一群人裡面的哪個人?會不會就是她身旁的那個素淨得眉目清秀的青年?氣度來看,**不離十。
林海李晴冬一於人來這邊,卻沒想後面吊了個尾巴,連前來牽線搭橋的伊斯蘭面子也抹不開,畢竟此人是賽事場砸錢燒金的常客,據說搞貿易轉了一大筆錢,他之前就投資了一家三線機甲戰隊,目的就是時常能夠親眼看看投資的戰隊打比賽。登陸賽場就不必想了。這些級別的比賽,天生比起大星區方程式就低了一個檔次,但入門也容易,不像是那些方程式聯賽的戰隊一個個背後都來頭不小,至少都有議員和上等貴族大型財閥的支持。
比賽的這些機甲戰隊成員,有機師想要被方程式的隊伍看上,難一萬人裡面能被選走一個就不錯了。而且進入戰隊,還只能從替補做起。看看有沒有隊伍空缺,兩三年能混得一次露面的機會就算出頭了。
比賽場上,也有一些出類拔萃的人物,也有歷年場次積分高居前列的排行榜高手。但哪怕是最頂尖的高手,都不一定能夠被的賽隊選中,只能說擁有了備選資格,試機員的位置,還不能說是方程式的機師。
但一旦成為了方程式的機師,那不得了,地位榮譽財富接踵而至,在大勢力謀求利潤的爭霸舞台之上,頂尖機師的價值不可估計。甚至如今近代的不少貴族,都是通過方程式大賽的出類拔萃而獲得國王分封,加爵封貴。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猶太家族。前身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機師,在帝國方程式裡奪魁,帶來的巨大聲望和強勢的運作,令猶太家族自此強盛了兩百多年躋身帝國頂尖財團之列。被譽為十三圓桌以外的第十四個大貴族。
當然,在歷代方程式大賽的奪冠名單上面,會出現很多名字,這些億萬人閉著眼就能叫出歡呼出聲如數家珍的名字,背後都有圓桌大貴族的身影。所以帝國民眾們會喜歡這些名字,以至於名字後面的那些公司,品牌……而變相一直深刻的喜歡著這些影響深遠的公司品牌背後真正的大家族。
圓桌大貴族通過帝國方程式大聯賽,以這種獨特的方式影響著帝國民眾。令他們一想起來,對十三圓桌並不是反感,而是愉悅,愉悅於他們帶來了那麼多的好東西,深刻的影響著他們的人生和世界觀。
此時吊著林海跟著林海李晴冬一眾的那個暴發戶貴族倒也有自知之之明,知道人家根本不喜自己,但偏又不放過有可能結識的機會,便只能從後跟著,倒沒有了之前的頤指氣使目中無人,這次卻像足了跟班。只是那一身光鮮的亮片的西裝和明鏡一樣的皮鞋油量的偏分頭髮實在很是扎眼。
進入賽事場內部,桶形的觀眾席人滿為患,下方的賽場,兩台機甲正在交戰,表面裝甲凹痕斑駁,火花四射。周圍的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伊斯蘭帶領下眾人通過走道進入賽事場後台。
比賽前台熱火朝天,後台也不閒著,相比起的星區方程式人盡皆知引發大星區的火爆,三級方程式就相對要冷清得多,但也就是相對二級方程式來說。現在正是三級方程式的比賽季,在首府米蘭星的西洲,綠洋洲,東南洲這幾個大洲際之中,三級機甲方程式的比賽也都在進行。
這算是方程式的入門賽事。很多想要走民間機師這條路子的人,都是從這裡開始啟程,只是最終是否能登上二級方程式進入大星區億萬人關注下的明星級別舞台,就看個人造詣了。民間機師同樣是條不歸路,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踏入二級方程式的門檻。
當然,哪怕是三級方程式的機師,其待遇也足以和正常星際社會金領階層媲美。
機甲戰鬥的魅力,在民間是擁有無限的熱度。
進入一個掛著「火烈鳥」隊標的戰隊後台。幾台機甲正在熱氣蒸騰中試機,幾十號人上上下下來回忙碌,立即展現出哪怕是三級方程式入門比賽,也緊鑼密鼓緊張氣氛步步進逼的氣勢
看到那個身著紅色緊身服,面容帥氣的火烈鳥戰隊青年機師,林海立即明白了李晴冬今天非要拉上自己前往這種場合的原因。
呼呼,調整一下,從明天開始兩更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