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p·t會所的喧囂中前腳出門,後腳坐入外面驅車等候李安的車內。
環顧李安開得這輛在家族服役超過十年已經有些落後而且車型老舊的陸航車,林昊這才從之前的血氣翻騰中回過神來,剛才他是被林海所激,心中憤怒之氣通過對林德倫等人爆發,現在冷靜下來,雖然知道之前林海說的做的都對,但也明白這件事不會善了。若是平時,倒也還好,打了林德倫等人,林昊也就認了,早想跟他們翻臉。
而如今林家目前內憂外患,這些兄弟各自背後都代表著組成林家這個集體的族人群體,在這種關節時刻,若是爆發內訌,對眼下的家族而言就是傾覆之危,而這一切的導火索就是他,他如何扛得住。想到之前林德倫等人在他的棍棒之下從討饒不成到發狠的威脅,想到可能會觸怒伯爵林威,林昊終於感覺到了一絲後怕。
「他們最後說什麼？」林海像是洞悉了他內心。
林昊攥緊拳頭,或許是之前用力過猛,而有些顫抖,「他們說,要讓我付出代價。現在林家都靠他們長輩支撐著,如果不是他們的父輩,我們的伯爵父親,早就獨力難支……我們在這裡逞什麼威風……」
但隨即他就驚訝的看到林海非但不盡力掩蓋,反而直接讓李安電告家族來接人。
然而出乎了他原本以為會爆發家族內戰的預料,家族的陸航車趕在收到消息的三流媒體之前趕到會所之後,便將其中灰頭土臉的林德倫,林克等人從後門提上了車,這些家族族人叔伯,面部表情皆是驚怒異常,其中一個挨了打的族兄弟還想衝自己向來對家主強硬頂牛的父輩告狀,「那個林昊和林海打了我們,從來還沒人把棍棒對向我們這些家族兄弟,他是把我們當自己人嗎,嗤,還真把自己當未來家主了……」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腳踹到在地,他那個至始至終就陰鬱抑怒的姑父終於爆發,又是一頓拳腳砸上去。
像是牽了頭,其餘幾個沒有出面,讓自己管家把自家兒子領出來,進入等候著的車裡,不由分說都是一陣好揍。一時間,林家這幾個族叔的車內,哀鴻遍野。只有林江和林遠山兩人的黑色陸航車沉默接走了還處於鼻青臉腫和宿醉未醒狀態的林德倫林克。
隨即這些在家族位置不低的長輩的座駕都陸陸續續極為低調難堪的離開。
「這個世界上只有兩樣東西是絕對正確的事物,力量和道理。當你有了道理,那麼一切反擊都順理成章,還用擔心別人服不服你？所以當時我首先問你有沒有飲用那些藥片如果你和他們一丘之貉,那麼今天要受教訓的還要加上一個你。」
林海這話聽上去很冷淡嚴酷,但此時的林昊卻破天荒沒有之前的牴觸,而最重要的是,剛才他用棍子揮打平時高高在上睥睨視人的表哥林德倫和林克的時候,他真的沒有以往的那種軟弱和怯懦。興許這就是所謂的佔著道理。
「對於一個貴族而言,重要的不是生命,而是榮譽。榮譽賦予了一個貴族家族的地位和榮耀,甚至綿延承續的力量。對於林遠山和林江這兩位家族泰斗而言,他們的男爵身份不允許他們的子弟擁有類似於吸食致幻物的污點,這幾乎是致命的醜聞,所以你覺得可能因為自己而引發家族內部的分裂,但實際上,因為我們第一時間電告通知他們來接人,而避免了他們的子嗣醜聞曝光,斷送了他們的前程,保住了他們自身的名譽。不指望他們會感激,只是這件事的主動權已經掌握在我們的手上,更會因為這件事的把柄落在了伯爵父親這一邊,只怕日後林江和林遠山兩人,也有所忌諱,而不敢再興風作浪。」
林昊被林海這番話說的瞠目結舌,儘管他不太相信,但是剛才所見到的事實,正是如此,林遠山和林江這兩人連頭都不敢露,就領著自己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兒子速速離開。百合花大貴族家族當年的傑出人物林雷伯爵判出家族自立門戶,和一個圓桌貴族家族說「不」,那是何等的氣魄。當年的林雷這一支可謂是齊心同力,才造就了如今河畔星的頂尖貴族局面。當年那場分家,百合花貴族曾經施壓的手段,都被林雷一脈盡數扛下,那場叛離之中,林雷的不少部下葬身星海,而百合花家族的幾個權傾一時的長老,也暴斃身亡。其中隱秘驚心處,至今回溯那股腥風血雨的味道還能淡淡嗅聞。
隨著林雷叛出的子族長老大多悍不畏死,林江林遠山作為其中兩個大長老的子嗣,曾經也是現任伯爵林威的左膀右臂,只是隨著時間流逝,曾經祖輩所堅持的事物,都伴隨著外界和內在的壓力以及時代的變化而變化。所以林江林遠山開始有二心,既然伯爵到了林威這一輩子嗣難繼,河畔星家業還有他們先輩打下的基業,他們為何就不能攫取。
不過儘管這些異心是有,但他們總歸還是最純正的貴族,同樣視名譽為生命,如今自己養出來進入帝國名校引以為傲的子弟,居然做出了吸食致幻劑這種行徑,只能證明他們和和如今家族的局勢境地一併自甘墮落了。
當年河畔星林家的堅韌和信念再不存在,究竟是什麼打散了這樣的信念。讓下一輩人沒有了堅強意志和希望,或許會引起林遠山和林江在某些時候,會有所自省。
那個潘多拉勳爵會在這個時候敢擔待冒犯百合花家族的危險支援他們林家,也許正如家族內部此刻很多人所猜測的那樣,對方正是對當年林雷伯爵爭取自由勇敢行為所折服的,一名真正具有騎士精神的高尚貴族。
是這種精神的捍衛者,以這樣的方式,對宇宙中某種不應該泯滅精神的支援和扶持。
「會所會這次事件保持沉默,今天在場的很多人也不會對外太過詳細的透露今天事情的來龍去脈,媒體未經證實也不會報道此類有關抹黑一個貴族子弟的事情。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的伯爵父親,如今還是米蘭星區的議員。儘管如今有很多人想我們家族倒下,甚至他們都準備了刀叉準備分食我們倒下後的利益,但畢竟沒有到最後一步,一個星區議員和帝國伯爵的影響力,仍然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然而一旦當這種威懾力失效,貴族身份帶來的影響力也被剝奪,你立刻就能知道,會有多少人在背後希望踩我們一腳,到時候不要說趙靖那樣的人,就是任何一個有歹心的人,都可以從我們身上剮去一塊肉。」
林海說出一個淺顯但當局者迷的道理。
一個貴族的倒下,必然會有更多人得勢崛起。上面的位置就那麼多,星區議員列席八十八人,每一個都如帝國那句諺語,一個白根蘿蔔一個坑。很多自詡有資格的貴族和人物背後哪裡不蠢蠢欲動,至今為了一個議員席位而明爭暗鬥,甚至暗地廝殺的情況仍然在這片星圖頻繁上演。河畔星就有趙靖那樣的人物,從最初的小角色到躋身這樣的位置,不折手段,其中又不知道暗中埋葬了多少枯骨和踩下去的犧牲者。險些林海在內的整個河畔星伯爵家族都成為墊腳基石,林雷一手創立的家族毀於一旦。
「所以,你如果想要真正能夠支撐起這個家族,首先自己就不能讓這個家族丟臉。」
林昊看似平靜但內心波瀾激盪半晌,開口道,「你真的願意讓我成為未來家主……你難道就沒有想過要把家主之位握在手裡……這樣下去,你不是沒有可能成為家主。」
林昊不笨,也知道自己那個伯爵父親對林海內心更有一股期盼和帶著疚責的關懷,林海從各方面來看,如今都穩勝他林昊,能不能比得過林薇不好說,畢竟林薇在家族危難時表現出來獨當一面的商業天分,的確讓韋恩企業目前的局勢不至於糜爛下去保持穩定,林海只是在學院學術天分方面展露鋒芒,未曾產生過對家族真正有實際意義上的推動,然而若說繼承人人選,絕對比他林昊還要更合適。
「別誤會,只是家主而已,並不代表著就可以掌控一切。以後還有類似於此的情況,我依然不會對你客氣。」
林昊終於明白了,這傢伙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做什麼家主。也根本不在乎家主意味著什麼,那說不定對他而言還是個桎梏和麻煩,也就是說,哪怕他林昊以後繼承林威的家業,他也絕不會因為他是家主,而對他有任何應有的尊敬和服從。他依然會跳脫於家族這個規則之外,對他仍然打罵隨心。
想到林海可怕的戰鬥力,以及今天在會所外面,追隨林海的這個劉易斯的個人力量,林昊不覺得日後成為了家主,掌握了家族的武力,就能對他造成怎樣的限制,當他不想客氣的時候,可能真的可以對他「不客氣」。
「你不能這樣,你總要讓我學著成長」林昊聽到自己抗議外加控訴顫抖的聲音,他第一次打內心裡,覺得當初在這個傢伙初進門時,去招惹他,想要給他下馬威的想法,是絕對,愚蠢,野蠻自尋死路的行為。
而林海在此時,卻露出一個在他看來有些惡魔般的微笑,「關鍵是,我怕有些人永遠長不大。」
「你到底想要什麼？」林昊第一次對自己名義上的這個「哥哥」感覺到某種恐懼。關鍵是他永遠看不透他面具後面隱藏著什麼。
「我不覺得林家虧欠我什麼,」林海淡淡道,「我在垃圾星長大,靠自己生存,活得很好,而且很適應那樣的生活……所以林家沒有虧欠我什麼。但是林家欠我那個母親。」
「所以你要討債,把整個林家「拿到手」？」
「重申一遍,我沒有要成為家主的想法,」林海搖了搖頭,「只是我也不能看著林家就這樣倒下去,被別人擊垮。因為林家欠我母親的,所以它的處置權應該在我的手上。但我也沒有報復這樣天真的想法,我只會讓林家,按照我的意願走。它應該是什麼樣子,就該是什麼樣子。」
林昊發覺自己的聲調都在顫抖,「那麼,你打算想讓它成為什麼樣子？」
他明白了,林海沒興趣做這個家主,但卻準備讓他林昊成為家主,日後卻永遠高懸在他的頭頂,監視著,掌控著他的一舉一動。
「不確定,」林海聳了聳肩,「或許還沒想好,也許今天一個樣子,明天又是一個樣子,但絕不能是現在這個樣子。至少老伯爵林雷創立的基業,不能讓那些不成器的傢伙給毀去,其他人無所謂,但是林家的人這些後代,就不能自甘墮落。在號行星上面,要是沒有活下去的勇氣,求生意志稍有懈怠,你也許就看不到第二天的風暴了。我是這樣過來的,所以要求嚴格點,不過分。
林昊很想說世間最大的過分,就是自以為是的決定別人的命運走向。
「林家欠你母親的,所以我們都欠了她……你沒興趣做家主,但卻需要掌握林家的處置權。而有關林家的一切,都必須依照你的想法來……關鍵是,你的想法到底是什麼,如果你有天不高興了,讓我拿著刀把那些族人挨個捅了,我是不是也必須依照你的荒誕意志去做？」
「原則上是這樣,但實際上不成立。因為我絕不會無聊到有這種神經病的想法。」
「你的確不是神經病……」林昊努力嚥下一口口水,「你就是一個變態
林昊有些激動得揮舞手臂,「一個自認為淡泊,行為正當,但卻要求所有事情都必須按照你所認為的「正義道理」意志發展的變態。看似閒散淡泊,看淡一切,乍一看不會報覆沒有壞心眼,但實際這恰是最大的自私。眼裡容不得沙子,什麼都要依照你看得順眼的方式來,這是最大偏執的掌控**。你就是一個瘋子和變態」
林海咧嘴一笑,「就算我是一個瘋子。你也別忘了,是什麼造就了一個瘋子。」
林昊失語,最終頹喪道,「即便你暴露了真正的心態心思,但也不可能了,林家就像是一艘受傷的星艦,外敵圍攻,內部破損,即將走向傾覆。我們的伯爵父親,那幾個家族元老,林薇都無法將這條船拉回來,我們最終都只可能跟隨著這條船一起毀滅所以你的這種自以為沒有什麼**,卻是最大控制欲的念想,最終也不可能實現」
林海不置可否,露出一個讓林昊背脊發寒的笑容,「也說不定……我們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