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門豁然洞開,原本還吵吵嚷嚷的聽證大廳之中,頓時鴉雀無聲。
聽證大廳分三個廳門,中廳門和後廳門開放是給參與聽證會的列席旁聽人員。前廳門則預留給擁有聽證會決策資格的人進入。此時前廳門打開,代表聽證會委員席具有決策資格的人到了。
一個平頭而頎長,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披著一件風衣,在身旁副校長鄒渝民的陪同下,步入了廳內。
人有精氣神,伴隨著你的資歷,背景,眼界,無形之中展露於外。
帝國有傳承年頭貴族往往可以從一個人考究的行為舉止,投足舉手間的不經意細節,談吐中的音調,分辨一個人的身份地位背景,這就是貴族家幾乎人人耳濡目染駕輕就熟,所謂的望氣觀神。
每個人都會因為知能見識閱歷不同而有不同的氣場。只是有的人鋒芒畢露,有的人則相對內斂城府。
而此刻眼下走入的男子,讓現場不少見慣了光鮮華美外在的貴族們,都不約而同將目光集中其上。
有一雙深藍眼瞳的中年男子風衣伴隨著他的步伐微蕩,他進入聽證會場,就像是給大廳平地捲起了一股富含底蘊清雋的書香氣質。
清遠學院的招牌,校長萊希在米蘭星圈可謂是無人不曉,正值壯年便光環加身,身上的榮耀和各種所獲的帝國獎項,讓他屢次進駐帝國首都星圈巡迴講學,每每無不引發連串轟動,場場講座座無虛席。所以只是四十五歲的年齡,竟然自有一份開一家之言的大家氣度。
整個清遠學院,只怕僅有五人委員會的那五個元老級怪物,才有資格在學術的成功上面與其媲美或是壓上一頭。所以他身為學院校長,實是名至實歸。
萊希走到前台,面對下方眾人,面容不似往常巡迴講學和活動時那般霽容幽默,相反沉凝得讓人喘不過氣,「本校一直是以秩序,文明,底蘊聞名於世,一所好的學院,最重要的是有一個良好的環境和學風,所以我們制定了條規來約束一些不受允許的行為……文明的輝煌基本是強大,強大於思想,強大於武力,強大於制度……而一切的強大源自於敬畏我們所尊崇的秩序。所以我們制定了聽證會和學院秩序治理會,來調查處罰發生在這所學院的違規行為……幾天前,你們想必都知道了發生在圖書館的事件……」
萊希緩緩巡視全場,「在這場事件中,圖書館的重力系統被啟動了,有人受了傷,有書籍損毀……而這一切,恰是很嚴重的行為……下面,我們將見證一場審判,來決定我們最終對違規者的處罰」
萊希話剛落沒多久,聽證廳外就傳來一陣略微有些喧雜的聲音,是人抱怨的聲音,以及腳步聲。
之前萊希講話,一隻耳朵分神在外部走廊,就是為了聽到這樣的動靜,如今暗地鬆了口氣。要讓這五個人集體參與一場針對學生的調查聽證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這個五人委員會,雖然是學院最高級別的決策機構,但真要讓五個人湊齊了同時出現,卻讓人頭疼,這五個人在學院裡有最大程度上的自由,有彷彿永遠忙不完的事和研究,如今卻要來參與一場有關學生衝突的聽證會,無疑會惹起他們不快,憤怒,或者於脆摞擔子。
但萊希清楚,這場聽證會,是必須要以嚴格的學院程序進行,因為對面站著的,是一群米蘭星的權貴們,還有一位受控訴的米蘭星區議員之子。
牽扯到議員,這件事就必須通過嚴格的流程來決議,否則任何差池,都有可能會因為流程不合法而有跡可循,清遠學院雖然不怵一個議員或者一大幫權貴,但至少這樣,可以省去後續對結果不服沒完沒了的糾纏。
廳門打開,走入進來的依次是仍然一副罵罵咧咧的五人委員會。
「鱷魚」鄭秋水首當其衝,身後傳來素因智慧廣博而被封為「玳瑁」奧羅拉抑揚頓挫的聲調,「我最討厭你賣關子,你以為自己是誰？別忘了,你的那些實驗室裡的所謂項目和把戲,大多都被我一眼看穿,你鄭秋水是聰明,但別忘了,比你聰明的大有人在,我敢保證你的思維絕不可能在短時間轉變過來……鷹眼你怎麼看？」
因獨具慧眼發明了對現在帝國影響深遠幾大科技成果,有「鷹眼」之稱的施華洛身材高瘦,因為長期失眠而深陷的眼窩裡一雙眼睛,卻異常靈動,「我總懷疑他在隱藏些什麼…突然給我們看那個「系統」弄得人寢食難安……總覺得他有什麼陰謀,但無論什麼陰謀,無論你要做什麼,鄭秋水,只怕你都會弄巧成拙,我們絕不會被你牽著鼻子走,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跟在三人後,因為在學術上極度偏執,偏偏又愛跟人爭論理論,有他參與爭辯的新理論,最後都會以崩塌為結束,所以被封為學術「暴徒」的索索拉利兀自冷哼,「屁東西,老子可沒被你鄭鱷魚給唬住,趕緊給我看「系統」的下半段,根據辯證法原則,一件事物有對立就有統一,變相引申任何事物都有其弱點,不是找不到,而是沒遇到我索拉利,你自尋死路,給我看下半段,老子駁得你體無完膚」
最後走入的是頗具傳奇色彩的「紅狐」蕾切爾。她有一張猜不透年齡的臉,紅唇上風韻帶著一股媚態,單眼皮卻有一種格外的秀氣。整個人透出令人驚艷的成熟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一身古式長袍裝扮,裸露在外的長腿白皙光潔,豐盈的雙峰在布料間呼之欲出。
身為五人委員會的怪物之一,「紅狐」蕾切爾卻是一朵奇葩,傳說她的年齡不光是五人中最輕,而且甚至比現任校長萊希還要年輕,但學術造詣上面,卻穩壓萊希一截。
這種天才,本應才是學院校長最佳人選,但無奈蕾切爾對當學院校長毫無興趣,她最大的興趣在於學術和商業。她現行進行的等離子力場研究已經突破,開始率自己的團隊攻堅下一個難點。而在商業上,蕾切爾更是神秘,傳聞她在校外依據自己的科研成果,創立了一個商業帝國,但都僅限於傳說。
學院的五人委員會,每一個人都有各自的傳說。
如今齊聚於此。蕾切爾沒有和其他四人爭執,冷靜的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來,豐盈的胸部伴隨著她入座狠狠跳了跳,雙腿在桌下的交疊,立即讓坐在她正前方的不少男人暗地嚥了幾口口水。她只是一隻手伸出,笑吟吟的托腮關注著鄭秋水和其他三人的爭執。彷彿這是如今最有意思的事情,相比起來,這個聽證會和滿堂的參與旁聽人員,是那樣的可有可無。
在校長萊希咳嗽了幾聲後,才打斷了施華洛,奧羅拉,索拉利和鄭秋水的爭執。
「下面我們依次介紹清遠學院五人委員會的人員名單,他們是施華洛,奧羅拉,鄭秋水,索拉利和蕾切爾女士……他們將經由這場調查聽證會的各方陳述之後,對之前圖書館事件的責任人,處於相應的懲戒。下面,讓我們首先進行第一件聽證調查……」
聽證大廳之上,被送進來幾名看上去像是技工的人員。眾人扭扭捏捏,站在聽證會前,看到這些平時學院驚鴻一瞥的大人物正襟危坐,眾人臉色出奇的難看。似乎預料到了他們的結果,但仍然抱有一絲希望。
「圖書館當日重力系統運轉異常,這本是重力維護組的責任,但他們卻沒能嚴格維護,而你們都是正式員工,將給與暫時停職的處罰,下面,請經由五人委員會批准……」
在校長萊希陳述的過程中,「暴徒」索拉利就已經坐不住了,不停念叨,「什麼麻麻煩煩的事情……我們在這裡究竟做什麼？我原本應該在自己的實驗室中才對……三個小時後還要飛另一個星區去進行一場交流活動。我在這裡浪費個屁的時間……還不如趕緊趁這點時間,鄭秋水你給我看沒看完的東西……
「鷹眼」施華洛和「玳瑁」奧羅拉也有些坐立不安,的確,他們每一分鐘時間,都相當寶貴,現在卻被安排來參與這個聽證會,當然在座椅上磨皮擦癢
等到校長萊希陳述完畢,奧羅拉就咂摸著道,「怎麼搞的,重力系統這麼簡單的東西,你們也維護不好……？」
一名技工嚇得一抖,連忙道,「奧羅拉先生我們是的確仔仔細細檢查過了的啊……中央電腦顯示,重力系統運行記錄上確實沒有錯誤代碼……請先生們明鑒」
下面旁聽陪審席第一排的機動系的卡夫卡教授
怒斥出聲,「荒唐事到臨頭你們這些傢伙還在狡辯還想擺脫瀆職,沒有錯誤,重力系統怎麼會給予一個入學新生權限,把我們的一位學生管理員和其他優秀學生給砸成骨折？過於依賴這些數據,恰恰是你們最大的失職」
技工組雖然尷尬憤怒,但面對這些因為自己學生受難而群情激奮的教授,他們仍然不敢和這些大腕們在調查聽證會當面扳手腕,只能寄望於奇跡,當下眼巴巴望著五人委員會,哀求道,「先生們,請讓我們調用學院最高權限審查核心數據,或許能夠解釋為什麼一個新生可以控制重力系統……」
科技工程系的賓啼法教授喝道,「學院最高權限審查,你們要校長或者五人委員會把權限交給你們去調查？你們是不是瘋了？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麼身份,有什麼資格？」
自己學生遭難的各大教授,也紛紛出言聲討。形成一副群鴉齊嘲的場面。
實際上,他們聲討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現在後方的旁聽席上,骷髏會受傷學生的背後家族的人也在場,他們作為這些學生的導師,作為這些家族重點聯絡的對象,自然也要表現出一些對敵進攻姿態來。
看到那些教授鞭子一樣在前排此起彼伏甩出的狠厲語言。寧清自然而然的,握緊了伯爵林威的手掌。
林南的手不斷摩挲著帽簷,速度逐漸加快。林遠山和林江此時也陷入坐入針氈的地步,感覺周圍都是洶湧批判的汪洋大海。他們很清楚,現在被調查聽證的這些技工組,完全就已經成為了替罪羊,在林海還沒有出場的時候,已經完全成為了被遷怒被發洩怒火的對象。被遷怒連坐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正主出場又該如何？
教授團體陪審只有建議權,沒有決策權,但面對這些教授的討伐,五人委員會也都稍稍愣了一下。那現在該怎麼裁決？
蕾切爾微微一笑,沖委員會的三人道,「先生們,別忘了,這場事件始作俑者的那個叫林海的學生,可是鄭秋水當時簽字親錄進學院的。」
一席話,點到即止。
奧羅拉,索拉利,施華洛被這麼一提示,立即也就明白了。
「我們開始投票吧。」奧羅拉嘿嘿一笑,「我贊成讓他們暫停職務」
既然那個搗亂的學生是鄭秋水通過進入學院的,那麼鄭秋水今天多少也會保一保他,權當是鄭秋水的面子要緊。因為鄭秋水素來最好面子……如果判了重力系統這個技工組有過失,那就意味著利用這個漏洞的林海,同樣也是違反了學院規定,有同樣的過失責任,於是他會被退學,會被開除這就等於打了鄭秋水的臉,鄭秋水當然不願意這個技工組被判瀆職,但他們偏要反其道而行。就是不讓鄭秋水舒服。
施華洛也冷笑著掃了鄭秋水一眼,「叫你別自作聰明我也贊成」
「贊成贊成,趕緊結束了,回去我還有別的事。」索拉利同時不耐煩舉手
蕾切爾好整以暇的掃了鄭秋水一眼,媚態十足的挺身,胸襟峰傲呼之欲出,然後她舉起了手,「我也同意。」
鄭秋水陷入沉默中。
四票同意,鄭秋水的意見已經不重要了。
校長萊希點點頭,一敲手上的木槌,「重力四人技工小組,因為嚴重的瀆職行為,導致學員受傷,給與你們停職留待觀察處罰」
「不是我們的責任,先生,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我們要申訴」,「先生,先生,你們不能這麼對待我們……這不公平」
被送出去之後,這樣的聲音還迴盪在走廊,奧羅拉探出一根手指扣了扣耳朵,彷彿要把剛才的噪音排出去,漫不經心道,「那麼,讓我們趕緊進入下一個調查聽證……快點結束這場鬧劇。」
萊希校長衝門口的人點了點頭,「帶林海。」
滿堂情緒,瞬間拔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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