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南星晨起的初風迎面拂來,這裡是韋恩公司新南星的工業區,位於峽谷中的工廠背靠礦山,富有現代感的建築物在晨光中泛著寧和安然的氣息,遠處的峽谷兩岸,山川溪流熠熠生輝。
預想中的腥風血雨,似乎並沒有到來。
林薇和伯爵林威站在觀景台上,一個身姿頎長,一個背影寬闊,沐浴在晨光中。下方淡淡繚繞的霧氣裡,工用的機甲正在有條不紊的搬運貨物,頭頂的運輸機時而降下,時而升空,穿著制服的員工們勾肩搭背,去往餐廳,健身房,或者坐在草坪上,自得享受日光。遠處的工業區外圍,韋恩公司的保安機甲隊來回巡邏,飛鳥從工業區的上空成群結隊的掠過,一派有序而平靜的印象。
林薇猶記得遠處峽谷入口的山林,那條蜿蜒而下清澈的溪流,兩旁沿途是茂盛的楓林,溪水中還有紅尾魚。她小的時候,不止一次來過這裡度假,那時候的伯爵背著釣具,戴著條紋帽,捧著煙斗,在溪水河畔垂釣,而她則在溪水旁摘取那些小百花,沿途灑下銀鈴般的笑聲。
「海鷗號遇難,據說有艘護衛艦也莫名墜毀,」伯爵林威淡淡道,「空港的船隻已經前去救援……總覺得有些不同尋常,不過,興許也正是因為這樣,那些空賊們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吧……預料中的襲擊並沒有到來,雷迪爾那幫人,估計也知難而退。這次,應該是可以平安渡過了。」
林薇點了點頭,雙目迎著那些暉光,她的披肩紅髮看上去更加的炫麗了,「這批貨物的出貨率已經達到了百分之七十,如果不出意外,我們可以在今年年底完滿的完成交付,相信趙家和其他不少競爭對手,都會慌起來,他們投入那麼多,最終沒有把我們頂下去,對他們而言,這就是難堪的損失。聯賽上面,只要能再創新高,表現出沒有因為麥德龍的轉會而受到影響,相信股東們也會對我們重拾信心。家族難關,應該不難挺過……」
「又要你多費心了,」林威歎了一口氣,「別人刻意忽略,但我何嘗不知道,韋恩公司能有今天,你身為一個女兒家,卻是佔到了最大的貢獻……至少比那兩個犬子,好得太多了」
提到林海,林薇微微垂目,沉默不語。
林威卻因此面容微沉,哼了一聲,「空港那邊的消息,究竟怎麼樣了？」
「仍然沒有確定他目前的生死,但是有目擊者,見到他出事時位於一艘貨物穿梭機上,穿梭機具備空天飛行的能力,想來他已經脫離危險,只是新南星太大,要找到他,或許需要時間……」
林威點了點頭,停頓了片刻,緩緩開口,「林昊性格自小孤僻頑劣,你這個做姐姐的,從來沒有少包容費心,我這個做父親的,自來就沒有少嚴厲訓そ導,他是在近乎於矚目的環境中長大。他所受到的關懷夠多了,所以我需要與眾不同的態度來鞭策,給予他動力。只可惜,林昊並未延續我伯爵一脈的優秀血統。作為我的限定第一繼承人,卻未能表現出與之相符合的氣度和能力。」
聽到林威親口說出林昊是他的限定繼承人,林薇緊抿著嘴唇,姣好的面容掠過一絲黯然,這個女孩的強勢在於她從來就不甘於人後,她早已經習慣了在韋恩公司處於領導地位。她強勢於公司的業務,並一直以公司一個掌舵人的心態自居。然而若不是血脈和女子的身份,家族本就應該被她所繼承。現在當然是另一種狀況,但因為內心的強勢,她骨子裡還是對這一切有強烈不甘。
若是可以怨恨,林薇何嘗沒有恨過自己的出身。甚至有時認為,如果林威當時沒有收養她,那麼興許這之後的都不會發生,不會有一個強勢於事業的林薇誕生。她興許只是一個靠自己能力生存的芸芸眾生裡一個普通女孩。不會有對家業接手的這種責任。
而現在,她還需要依靠和林海結婚,才能名正言順的留在家族之中,這對從來不能忍受屈辱的她而言,又是怎樣的委曲求全？
「接回林海,原本還是有些指望的……特別是他竟然能夠在劣勢中考入清遠學院,一度讓人眼前一亮,覺得好歹這個以前素未謀面的兒子表現出了一些特別的天賦……」林威眼底的光芒一閃而過,「只可惜,他太不自重了在我們河畔星林氏,你可以平庸,可以墨守陳規,但千萬不要忘記了,作為貴族世家的一員,必須得體,謙遜,以大局為重……要大度,要對家主的話奉為圭臬,而不是對我這個伯爵的話語如過耳雲煙他如何敢忤逆我的命令,私自前來新南星？他和那個管家,當真是反了天了的叛逆連林昊都不敢如此大膽他還不是正統嫡子,竟然還不知低調,做出這番蹬鼻子上臉的行為」
林薇看出了伯爵此刻的慍怒,心知林海的行為,已經觸怒到了這個韋恩公司的家主,這對林海未來在家族的地位和話語權而言,絕不是一件好事,當即只有道,「興許他是擔心我們,林海在河畔星,表現出了中級機士的操控水平,他或許想要要在這次危機中盡一份力……」
「河畔星林家之所以能夠屹立多年,絕不是憑著一腔熱血在戰爭年代,有太多貴族子弟,為了一腔熱血,所謂的榮譽參軍作戰,妄想在一場戰爭之後,建功立業,將家世推向更為輝煌的高度……這種天真的想法往往忽略了現實的殘酷,有太多人上了戰場就再也無法回來,哪怕是還活著,微末功績根本不足以⊥家業更進一步……甚至還有因為繼承人戰死沙場,最終家族凋零的事情發生。」
「所以對於一個貴族世家而言,最首要的是得體,下面的人必須嚴格遵守家主的命令,擁護一家之主的決定,他這般私自行事,莫不是不信任我這個父親的決定？所以才當作耳邊風」
「無規矩而不立,這才是維持一個貴族世家長盛不衰的最基本原則。你不需要如何驚才絕艷,但一定要學會謙遜和如何做人。現實之中,太多驚才絕艷的天才,因為被更高的貴族圈排擠,最終懷才不遇,落得庸碌一生鬱鬱而終的事情,難道還少了？」
伯爵皺眉,「我們河畔星林家,若不是因為老伯爵太過清高,從而脫離了百合花大貴族,又何至於如今艱難起步？困於這河畔星一地,被諸多競爭對手宵小虎視眈眈？這樣的教訓そ難道不夠嚴重麼？」
林威歎了一口氣,「我何嘗不想振興家業,然而高層貴族,一聽到我們河畔星林家,就像是見了瘟疫一般多得遠遠的,誰敢冒著得罪百合花大貴族的危險,過於和我們打交道？這就是一個教訓そ一個貴族,哪怕是平庸一些,也不能張揚桀驁。要謙虛,得體,受人喜歡和尊敬,才是長盛不衰之道。只可惜,這個林海就是如此桀驁之輩以前還覺得他比林昊好上不少,但現在我收回這種想法,林昊即便能力差了些,但至少聽話和謙卑這次找到林海之後,立即讓他給我去清遠學院閉門補習,再不能拋頭露面」
面對伯爵的怒氣,林薇緘默下去。
她很清楚,林海觸怒了伯爵最忌諱的地方,那就是：自以為是,沒有尊卑,擅做主張
林海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良好印象,在這場事件中遭到毀滅性打擊。
林海一旦得救歸來,在伯爵的不待見之下,只怕很快就會被家族邊緣化。哪怕是在學習上面再有天賦,沒有資源的支持,也只會在家族中被淹沒,再難有出頭之日。
而這樣的人,就是自己未來結婚的對象。這會不會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林薇從來對自己的婚姻沒有抱太大的念想,甚至說出嫁給林海之前,她還從來沒想過嫁人這回事。
但既然沒有嚮往,也就可以平靜的接受。
林海未來被家族邊緣化,對她而言似乎也沒有任何影響。因為她只需要通過嫁給林海,獲得光明正大成為家族人名分上的理由,這就是唯一的目的。
不管未來外界會給她的丈夫是「廢柴」的評價,或者會有大把傾慕者對「鮮花插在牛糞」上為她不值的心痛扼腕神銷形毀,在林薇眼底都不過是可以翩然一笑,不置可否的事情。
林海存在的意義,對她而言,也就只是達到目的的橋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