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裹著浴袍到來的夏盈,林海努力平靜卻又不能平靜,道出那句「做什麼？」
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說這番話的時候,林海的喉結竟然不由自主的起伏。
這些侷促的小細節彷彿被夏盈盡納眼底,她一雙眸子彎起,唇角微揚,清麗到了極點的樣子,手卻探向浴袍的腰帶,然後拉開,浴袍從中展開垂落,林海覺得自己的心跳瞬間像是被絆了一下。
展露在他面前女孩的身軀,在一件粉色連體泳衣的勾勒下,越顯優美。
「你這是……」林海在最初的震盪過後,回過神來。
夏盈對他一笑,臉頰有些許可愛的霞光,「很久沒有痛快洗過澡了……正好基地有泳池,要不要一起？」
基地內部泳池邊,看到夏盈魚一樣躍入水中,跳水的姿勢嫻熟卻又靜雅到了極點。林海又再度想到女孩泳衣勾勒出豐挺的身線,不免有些心速加快。他沒想到這個基地的會客所竟然如此周到,周到到竟然還配備了均碼的男女式泳衣,而夏盈穿著的那件泳衣,卻明顯有些偏緊……
但她卻彷彿絲毫不察,周圍是全透明的合成玻璃,外面恆星紅色的光柱穿過玻璃射入這個內部泳池,映出一片偏紅彤的碎粼金光,而夏盈就穿梭在那些池水光柱間,姿勢優美得宛如一尾游魚。
雖然夏盈拖著他前來游泳,但他並沒有和她一同跳入泳池裡褻瀆此刻的美景。而只是靜靜地坐在一張金屬椅子上面,看著泳池裡夏盈快樂的穿梭。
這一刻,彷彿之前一切的困境劫難,都可以拋之腦後。
但林海卻不合時宜的想到了未來。
今天在賈丁說他們獲救的消息暫時不能朝外面通報的時候,夏盈雖然慍怒,但林海卻感覺得到,她內心其實並不抗拒。她興許只是想要將此刻一幕,更延長一些罷了。
一旦他們回到了帝國社會,她就又將戴上面具,回復夏爾德之女的身份。只會在電視屏幕之上,看到一個儀態萬千的帝國偶像。
她是不會出現在平凡的生活裡的那種可望而不可即的女子。
而他只是河畔星林家的一員,繼續著自己的生活,走著自己要走的道路,卻注定和她相隔尚遠。興許有一天駐足,便只能在繁鬧的市中大光幕上看到她的樣子。
夏盈探出水面,回過頭來與他輕顰淺笑,兩人的話語和笑聲,在這個靜謐的泳池,就像是恆星鳳凰的日冕,多姿而絢爛。
夏盈朝他伸出手來,似乎要上岸,林海和她手相觸,卻反覺被細嫩的五指攥緊,夏盈於此唇角狡黠一笑,手上用力,林海整個人失去平衡帶入水中,激起一片清冽的浪花。
咯咯如銀鈴的笑聲響起,夏盈出水,一對美眸從旁注視著落下水來的他,道,「林海,回到帝國,你會做什麼？
「大概是要去學院進修吧。」
「學院？」夏盈微怔,上下打量他,表情有點古怪。
林海道,「雖然以帝國就學年齡而言我確實偏大了很多,不過以前因為一些事,基礎差,進修補習一下……」停頓了一下,歎了一口氣,「想笑就笑吧。」
夏盈終忍不住「噗」一聲笑出聲來,旋兒覺得不太淑女,努力保持著平靜認真道,「努力提高自己,倒也是不錯,畢竟有時我也會去一些大學上課,不過是頂著名譽教授的頭銜……」她覺得還不夠認真,繼續道,「在這個快速變革的世界,總是需要不斷豐富自身的知識技能嘛……我真的不是在嘲笑你。」
林海哭笑不得,「別解釋了」
「不過看你開機甲的樣子,之前我還以為你是一個軍人呢……」夏盈目光倒映著外面恆星的彤色,似乎在回憶遐思一些片段,轉瞬即逝後,她喃喃道,「回到帝國,我會面對廣大民眾指責襲擊客船的暴行,並協助揪出這背後真正的罪魁禍首,讓其得到應有的下場。」
「我其實倒寧願你不是什麼帝國偶像,上將之女……這樣興許就不會走了……」林海冷不丁道。
夏盈微震,旋兒美眸流轉過來,盯著他道,「你說……什麼？」
林海聳聳肩,洒然一笑,迎著落地窗彤色夕陽,「今天天氣很好。」
「是啊,真的很好。」夏盈微笑著點頭,兩人都一副突然變白癡的樣子。
「回去了你要好好幫助那些此次遇難者討回公道,相信以你的話語權,一定做得到。」林海道。
夏盈長長的睫毛輕跳,「嗯,你也是,回去了好好進修,一定能成為一個真正不被人輕視的貴族之子。」
「我等著看你在帝國電視台上,為遇難者爭取權益的那一刻。」
「嗯,我也等著你出人投地,能聽到河畔星林海名字的一刻。」
林海咧嘴一笑,「我盡力而為。」
兩個人再沒有說話,在靜謐的池水之中,對視而無言。
那一刻,這一刻,沉入難堪的尷尬之中。
看著水中抬頭哂笑的青年,夏盈突然像是想起了海鷗客船之中,他們在尾艙傾訴著夢想和旁人壞話飲酒。又像是看到他在李逸風親率殺來興師問罪憲兵狂風暴雨的毆打中兀自不動的堅硬。亦或者像是看到了呂明被槍殺,他誘出柯恩一眾,機甲殺出貨車的震撼。或者是伏於他的身背,看著他獨戰雷迪爾,狙殺空賊偵察兵,突出重圍的落魄和豪邁。她見過太多或是優秀或是氣質不凡或是陽剛於外的男子,但卻唯獨沒見過這個時而如痞子狡猾嘴利,時而如保護自己羽毛的孔雀般小心翼翼不惹麻煩上身,卻又能在流難落魄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如彗星般衝撞一切驚濤駭浪的青年。
看著面前的這張臉,夏盈覺得這張臉比她見過最俊朗的青年不過七八分,比英氣不過她接觸最翹楚者七八分,比運勢比如日中天者堪稱落魄,而比惹人生氣的本事,卻是十打十分。
但就是這樣一張時而謹素,時而小痞猥瑣,時而靜如平湖古井的面容,卻似乎很難再從她的生命裡一筆勾去了。也許有一天彼此都老去,她興許也會銘記這一段光怪陸離的旅程,記得當年有這麼一個青年,為她戰鬥在這顆新南星之上。
也許那個時候在她的心底,林海依然是這幅年輕的模樣,記憶猶新。
想到這裡,夏盈胸腔莫名一堵,率先挑明,「剛才你說寧願我不是帝國偶像…這樣我就能不走……」
她手暗攥,下定決心,很想說「回去以後,興許我會去找你」,正欲開口,突然被一陣刺耳的警鈴打斷。
亂搖的紅色警燈之中,整個基地遭遇特級警戒的突發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