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涼說,「少爺,咱有馬車。」
少爺怒,「你怎麼不早說?」
夏涼嘴角抽搐,隔著車窗又用餘光瞟了瞟車內另外一人,本想回答奴才我沒料到七王爺真的會來,可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奴才我沒想到會這麼擠……」
怎麼想著怎麼驚恐,他倆爬牆出府,本來躲得就是王府的人,沒想到好死不死讓正主給碰上,瞧這剛剛在街上劍拔弩張的樣子,兩人好像恨不得能把對方給咬死,本以為這勢必又將是一場結局相當慘烈的戰事,可奇怪就奇怪在,二人吵著吵著忽然就沒了音兒,似乎很默契的都住了嘴,倒真像是怕被人圍觀,丟面子不成體統的樣子。
夏涼絲毫不覺得是鳳先生積極從中調和起到的作用,這兩人,一個天不怕地不怕,一個你硬他更硬,你強他更強的性子,全京城除了皇帝,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勸阻調和了。
果然,兩人同時冷下來後,少爺雖然還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可行為卻出賣了他,那股淡淡的,「欲拒還迎」的態度,夏涼是瞧在眼裡驚在心裡,更絕的來了,要按以前七王爺對少爺不屑的態度,今兒個就算逮到他偷偷出府,肯定連句廢話也不想多說,提著就能拎回去,哪兒還像這樣默不作聲的跟著來吃飯呀?
鳳滿樓微微一笑,看著惡少毫不客氣的霸佔著車內主座,晃悠悠的翹起二郎腿,自己跟七王爺倒被擠在角落裡,他還拿斜眼瞧自己,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對夏涼道,「無妨,你前面帶路吧。」
夏涼看向少爺,少爺閒閒的往車墊上一靠,吐出三個字,「綠荷居。」
綠荷居?!
夏涼臉上閃過一絲驚愕,緊接著便是尷尬,眼光不自主的就瞟向一臉寒冰的喬楚涵和溫文爾雅的鳳滿樓。
難道……少爺剛剛那副「欲拒還迎」的態度是裝的?這才是真正的目的?
「綠荷居?」
鳳滿樓跟著喃喃叫了聲,眼底露出些許迷茫,看向少爺輕聲品道,「這名字取得倒是挺雅致,能得沈少爺青睞,想必也是個好地方,怎麼平日沒有聽人說過?」
好地方……
夏涼立刻心虛的垂下眸子,嘴角在抽動,完全不能夠想像,如此「純真」的名滿京城的第一公子鳳先生,身處綠荷居會是何種境況……
少爺嘴角不自禁的往上勾起,紅唇溢出一絲微笑,難得好心情的給了鳳滿樓一個正眼,「綠荷居是不是好地方你出來就知道了,放眼這整個京城,能進去的可沒幾個人。」
「哦?」鳳滿樓立刻好奇的坐直了身子,「竟有這等世外桃源的地方?想必菜燒的很好吧?」
「那當然……」
夏涼傻眼,這鳳先生……真的十五歲就是狀元郎了嗎?這腦袋完全不符合規律啊……
沒錯,綠荷居菜燒得是不錯,夏涼默不作聲的在心底又跟了句,可不止菜燒得好……
少爺笑意不改,餘光瞟到夏涼傻呆呆的臉,登時怒了,抄起旁邊一卷書冊就砸了過去,「兔崽子,你還不走?想餓、死本少爺嗎?」
「礙!」鳳滿樓立刻心疼的叫出了聲,手疾的一把截住那卷書,「可不能用書砸人。」
夏涼一激靈縮了縮脖子,放下車簾,忙不迭悻悻的跟著車伕坐到前面,一直大路,「快走,去東巷。」
眼見馬車徐徐的走了起來,少爺眉梢下那股子興奮勁兒,儘管竭力在隱藏,但是喬楚涵仍然察覺到了些許貓膩。
綠荷居?
賞荷的地方?
聽著確實挺雅致,可惡少是那種能為雅致而興奮的人嗎?那他到底為什麼在興奮?
喬楚涵俊臉寒冰,隨著馬車的搖晃,狐疑的又將目光移至到他放在膝蓋的五指上,瞇起黑眸,惡少竟然一邊低低哼著調調,一邊在閒情逸致的敲打?
「看來你心情很好?」
喬楚涵瞇起黑眸,長長的睫毛半遮眼簾,他完全不用懷疑,惡少肯定沒存什麼好心思。
「要你管。」
少爺一昂頭,收回手指,雙手抱胸看向別處,心底有點虛,這卑鄙小人難道知道綠荷居?
「本王也不想管。」喬楚涵目光上下將他一掃視,接而冷道,「你真以為本王閒得沒事幹,來跟你用膳?」
少爺眉頭一下蹙起,轉頭與他對視,「那你跟來做什麼?」
「哼,」喬楚涵冷笑,目露譏諷,他身形頎長,肩直腰窄,無論何時坐姿總那麼一絲不苟,顯得極為有氣勢,「本王若不跟來,你會老實的回府嗎?」
這是什麼意思?
少爺瞪大眼睛,緊接一拍車壁,咬牙怒道,「喬楚涵,你沒權利監視我!」
「你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喬楚涵瞥了他一眼,轉過纖長的脖頸,像只高傲的天餓般,用極為不屑的聲音說道,「你以為本王跟你一樣閒麼。」
少爺一口氣被噎住,但見他一副冷傲鄙夷的樣子,被刺激到了,當即勾起紅唇,冷笑道,「好,既然你要跟,那就好好跟著吧!看本少爺今天不把整個京城給你逛個遍!」
這話落,邊上喬楚涵立刻蹙起了眉,但這小動作落到少爺的眼睛,頓時把他給樂著了,可還沒來得及綻放出一個嗤笑,只見喬楚涵緩緩轉過俊臉,跟著慢慢悠悠道,「沈如塵,你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本王說了,沒你那麼閒。」
少爺僵著俏臉,坐直身體,「你什麼意思?」
喬楚涵伸出長指,斜目一邊解開頭頂的紅纓帽,一邊寒聲道,「意思就是用完膳,你哪兒來的,從哪兒回。」
「喬楚涵!」
良久,只聽「彭」的一聲,少爺一拍車壁,整張俏臉因為氣憤而漲的通紅,完全不可自控的怒吼一聲,緊接著道,「你乾脆現在就把我抓回去吧!」
車內氣氛一度僵滯,鳳滿樓捧著剛剛那卷被少爺扔出的書冊,乾咳了聲不知道怎麼接話打圓場。
只見對面喬楚涵曼斯條理的放下紅纓帽,露出白皙光潔的額頭和黑綢般絲滑的長髮,好一會兒才復慢悠悠看著少爺道,「那怎麼行?你這麼辛苦的爬牆出來,一頓飯,本王總是要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