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疼?」
那人週身披著光芒,絲綢般順滑的長髮披散在胸前,用一種極快的速度從軟榻上來到了床邊,伸手撫上了他的額頭。
少爺啞著嗓子張了張嘴,喉嚨傳來的刺疼讓他緊緊攢起了眉頭,但也正是因為這份刺疼讓他意識驀地開始清晰了起來。連忙抬眸警覺的看向床頭之人,下一刻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讓他猛地睜大了眼睛。
刀削般的輪廓,白皙剔透的皮膚,兩道修長的劍眉額中凝著一點鮮艷欲滴的丹紅,黑亮幽深的黑眸中血絲充盈,此刻正關切的盯著自己。峽谷般高挺的鼻鋒間,幾顆晶瑩的汗珠隨著他偏頭的動作滾落至那兩瓣紅潤的薄唇之中,沿下,直至到那尖細悠長的下顎之中,匯聚成滴,輕輕落下……
喬楚涵?!
他怎麼在這裡?
「嗓子疼?」
久久得不到少爺回應,喬楚涵立刻作出推斷,關切問道。
礙?怎麼回事?
少爺傻愣愣的舔了舔唇,乾嚥了口氣,盯著喬楚涵「奇怪」的舉動,眼珠又四下轉了轉,沒等分析出結果,頭頂疑似關切的聲音又傳來,「沈如塵,看著本王。是不是嗓子疼?」
少爺下意識就將目光集中到那盛極的容顏上,只見他張合著紅唇又道,「是你就點下頭。」
然後少爺就點了下頭,其實何止是嗓子疼,他鼻子也疼,耳朵也疼,腦袋也疼,全身都跟著疼。喬楚涵立刻擰起長眉,起身跨到榻旁倒了點水,轉而折回坐在床邊,可下一刻他就驀地停了動作,盯著少爺乾裂的紅唇,忽地抬手沾了點水,只輕輕的在上蹭了蹭……
少爺眼珠子垂下,木愣愣的盯著唇邊那修長的手指,腦袋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呵呵……」喬楚涵看到他這神情忍不住笑出了聲,聲音低沉帶著特有的沙啞,沖少爺緩緩解釋道,「你落水剛醒,是不能喝水的。」
轟……
乍一聽到「落水」二字,少爺全身像被雷電過了一番,緊接著記憶的畫面紛紛踏至,混亂的,黑暗的,還有零星點點的刺痛撲騰,包括最後一眼不清不楚的船隻和四周嘈雜的聲音,全都轟隆隆的化為那湖水,鋪天蓋地的衝自己湧來……
「唔……」
喬楚涵手疾的站起身子躲開,只聽「光當」一聲,惡少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撐起一隻胳膊打翻了床頭的臉盆,全身抽搐的趴在床邊嘔吐了起來。
怎麼回事?
喬楚涵連忙放下手中茶盞,衝過去拍了拍少爺的背,緊張問道,「沈如塵你怎麼了?」
「嘩……」
「快來人!」
裡面的動靜自然驚到了守在門外的夏涼和福伯,這邊相覷聽到叫聲,連忙推開門衝了進去。
「少爺……」
夏涼睜大眼睛剛想跑過去扶少爺,後首福伯一把拉住他,「別動!讓他吐。」
喬楚涵倏地抬起頭,問道,「他到底怎麼了?」
「回七王爺,少主子受寒,腸胃不適,此刻吐出的全是昨日湖水,這是好兆頭。」
福伯盯著趴在床邊一口接一口的吐著惡水的少爺,低頭回道。
喬楚涵擰著俊美的面容點了點頭,撫著少爺顫抖不止的背部,蹙眉不語。
「嘩……」
夏涼看著心疼,連忙走過去蹲在另外一邊,細聲安慰了起來,「少爺別怕,吐出來會好點,有奴才跟福伯在呢。」
倒好,似有靈驗般,少爺如此吐了一番,精疲力竭的攤在床沿,長長舒了口氣。喬楚涵忙扶著他的肩膀,將他重新安置好,就見那一張臉更加慘白氣虛,彼時唇邊還沾著不少的污水,想也沒想的就抬起袖子將其擦掉。
夏涼大眼驀地一睜,少爺跟個破布娃娃一樣癱在床上,滿頭大汗氣喘吁吁顯然並沒有注意這個。
也許是吐出的水潤了嗓子,少爺無力的抬眼掃視了一圈,最終將目光凝在夏涼身上,吸了口氣,艱難的吐出一個字,「熱……」
夏涼可不就想將喬楚涵從旁邊趕走嗎?說實話,他從剛剛開始就瞧著喬楚涵鳩佔鵲巢,還一副很不自知的模樣,心頭是又惱怒又鄙夷,趕緊瞅準時機一屁股坐了過去,抓著少爺的手,緊張兮兮的問道,「哪裡熱?」
少爺本來就全身難受,咋一聽夏涼這問,真是腦仁都跟著疼起來了,他老舅的,你說哪裡熱?
幸虧他還有點腦子,立馬就察覺到自己多此一問,拽著少爺身上的被子剛想掀開,驀地轉頭衝進來的婢女們吩咐道,「快將這些火爐給抬出去,我家少爺嫌熱。」
喬楚涵冷臉,盯著坐在自己旁邊的夏涼,蹙眉站了起來,看向福伯,「這爐子能撤嗎?」
福伯點了點頭,走過去幫少爺把脈,徐徐說道,「可以,少爺現在差不多已經恢復體溫,保持乾燥即可。」
喬楚涵頜首,婢女們立刻領命抬走炭爐,彼時也有人進來收拾剛剛少爺吐出的污物。
夏涼坐在床邊幫少爺擦了擦汗,就見他喘了會兒氣,不時的抬眼四下看看,雖然還一臉的慘白,可熟知少爺的夏涼立刻鬆了一口氣,懸著一整夜的心終於放下了。
喬楚涵重新坐回榻上,不期然抬眸忽地對上了那晶亮的視線,心下猛地一震。
「奶奶呢?」少爺啞著嗓子問夏涼。
夏涼咕嚕吞了口口水,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怎覺得自家少爺瞬間就復活了呢?可他明明還虛弱著呀?忙不迭回道,「在西廂歇著呢。」
少爺緩緩點了點頭,有氣無力的又問道,「黃大海呢?」
怪了,怎麼感覺他什麼都知道一樣?
夏涼骨碌碌的大眼裡閃過一絲不敢置信,忙回道,「守了一夜,剛剛回宮復旨了。」
與此同時,喬楚涵俊美的面容凝滯,盯著惡少慵懶的眸子,神色僵硬。
「唔。」少爺歪著頭應了聲,長髮攤在軟枕上,倏地一扯嘴角,啞聲說道,「少爺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