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長松跟在自家主子後面,在「問」還是「不問」間來回掙扎。
主子啊,您這頭頂紅花究竟是為哪般?屬下一點兒都不相信,有誰能不經過你同意,可以安安穩穩的將花插上去……
可是,您也不像是隨便就能戴花的人呀?
向長松憋著話,不言不語的左右一打量,就見那些護衛的眼神躲躲閃閃,似是非常避忌。
這若是放到平日裡,喬楚涵肯定是第一個就能察覺異樣的,可這會兒他竟然一個悶頭急急只往自己房間走,整個人脊背僵硬,神情冷然又帶有幾分心不在焉。
向長松心下暗暗吃了一驚,於是掂量著回稟自己辦完的事兒,「主子,屬下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托人去打聽了,估計明日就會有消息。」
喬楚涵話聽到半截,點了點頭,也不開口就算是應了。
這邊很快就到了主院的內閣,下人們手腳迅速的立刻準備好了熱水,後首向長松跟進來伺候,就見平日冷然矜貴的主子,連屋內婢女還沒退完,便急急的脫起了衣服,好似全身長了什麼東西一般。
「主子,屬下來!」
向長松連忙迅速的將門關好,步入淨室,伸手接過腰帶,熟練的幫他解起了衣襟的盤扣,可就在這手剛碰到第二個扣子時,本來不言不語的喬楚涵卻是猛地一聲喝,「放開!」
哪裡能叫向長松不傻眼?他是伺候喬楚涵長大的,這種事情做過沒有上萬也有幾千了,什麼時候見過這情形?短暫的錯愕後,連忙領命退到一旁,不再搭手。
這邊喬楚涵猶似未覺,很不耐的一把扯掉蟒袍盤扣,將其扔到一旁,連解的時間似乎都不可忍耐,三兩下褪去衣物,一腳跨進了褐色的大浴桶內,這才覺全身似被上千萬小蟲啃咬的發麻感稍有抑制。
便只坐了一會兒,又立刻拿起桶旁的巾布使勁兒的搓了起來,先是手腕,再接而是脖子,甚至連下顎都不放過……
一旁,向長松呆住了,恍然頓悟,自家主子是不是碰到了什麼髒東西?印象中似乎只有**年前那次才這般,恨不得能把全身皮都給剝了一層,半點也不讓人近身,直搓得全身淤青破皮,方才罷休。
難道這進了一次宮,發生了什麼事?自家主子雖然稍有潔癖,可也不至於反應這麼「激烈」啊……
就見他搓了一會兒猶似不滿,一把扔了巾布,整個人一頭扎進了桶裡,連髮髻都沒來得及拆,閉著眼睛全身都沉浸到了水裡。
饒是向長松再怎麼聽命,這主子不正常了,哪裡還能半分也不過問?頓時一聲驚呼,忙不迭跨過去急急叫道,「主子?主子你沒事兒吧?」
這邊喬楚涵是打定了心想要逼退惡少留下的「噁心」之感,一頭扎進水裡動也不動,足足憋了好一會兒,才抬頭長長深吸了一口氣。
向長松連忙將乾燥的臉巾遞過去,喬楚涵抬起白皙修長的十指將臉上的水往上一捋,睜開眼睛,整個動作忽地一停,蹙著好看的眉頭又往頭上摸了摸,再等抓到那軟綿綿的一團,面上霎時五彩紛呈……
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在自己頭上?
喬楚涵下意識的就冷眼朝向長松看去,還沒等問,向長松似早料到他會這般,立馬端著聲音搖了搖頭,「屬下不知這花是從何處來,不過,王爺你從進府門就一直帶著它。」
什麼?
喬楚涵眉頭不展,自己從府門前一直就帶著它?
手中,那一朵大紅色的月芝因為泡了水的原故,本來嬌嫩柔軟的花瓣,已經不堪水重垂散敗落,軟趴趴的躺在他寬大的手中,已無半點聲息。
「好看吧?」
「我就隨手一扔,沒想到掉都掉不下來,哈哈……」
「七王爺真是人賽嬌花,美得很吶!」
「咦,七弟你的頭……」
「再給本少爺來一碗!」
「賽嬌花……」
喬楚涵只覺自己腦袋「嗡」的一下,整個人如若不是坐在桶中,怕是早就一頭栽了下去!想想這一整天所有人奇怪的眼神,他心下陡然明白了過來,卻是從心底驀地生出一種欲要抓狂的衝動!
「該死的,沈如塵!」
什麼不要臉,什麼不正常,什麼龍陽之好,原來都是耍著自己玩兒呢!
喬楚涵抖索著手掌,緩緩將手中鮮紅軟嫩的月芝緊握成團。虧他還在這邊庸人自擾,噁心來噁心去,原來正中了這齷蹉之徒的招啊!
他就說這惡少突然一下那麼詭異,又摸胸又貼身的,原來是早有預謀!喬楚涵幽深的黑眸倏地一瞇,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突然發現自己竟然這樣愚蠢。
「好,很好!」
向長松站在一旁,就見自家主子一聲冷笑,赤條條的站起了身,那盛極的面容上,卻是從來沒有過的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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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回來了,被一群巡城士兵用木板給擔回來的。
剛剛在街上他老人家是半輛馬車都沒看到,一個個都跟鬼一樣沒了蹤影,日頭正足的大晌午,整條街的店舖齊齊打了烊!如若不是這群倒霉的傻兵自己衝過來,怕是今兒個他老人家就此擱淺了。
夏涼正從街上打了一圈牙祭回來,手上還拎著半斤雪糕,心想著後半晌再叫上眾大漢去刑部「慰問慰問」少爺,該哭的哭一下,該暈的暈一下,反正好歹先把勢頭養足了再說。
不曾想這剛到府門口,就見一群點頭哈腰的士兵,正小心翼翼的用木板擔著什麼,還輕拿輕放跟供菩薩一樣,將它擱到了台階上,心下不由一凜。
不好!
夏涼手疾,忙不迭將半斤熱乎乎的雪糕往懷裡一塞,對準那大腿就使勁兒一掐,看都不用看他們擔的是什麼,一聲悲呼,淚流滿面的就衝了過去。
「嗚嗚……少爺啊,可想死奴才了啊,你這是怎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