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刀殺雞,大獲全勝,方子星對此當然也十分滿意。
不過,這裡畢竟是眾目睽睽之下,而且這幫傢伙雖然讓他頗為不耐,但是到目前為止,倒也沒真正做過什麼超出方子星容忍底線的事情,故此方子星終究放棄了一開始大開殺戒的想法,手下留情,並未取他們性命,只是給予一定程度的重傷便算了。
突然聽得一聲劍鳴,驚人的劍氣激盪著長嘯扶搖而入雲霄,嘯聲中挑釁之意,顯露無遺。
眼見方子星大發神威,出盡風頭,薛山心頭無名火如火山噴發直上九天,震驚於方子星的修為委實驚世駭俗的同時,看著方子星以太極白鶴亮翅的姿勢調息的模樣,只道是方子星現在已經是外強中乾,根本不堪一擊,此時還不拼,更待何時?
在場眾人忽生異感,只覺這薛山身上猛然湧出一股氣勢,如山如岳,高壯絕倫。哪怕傳說中的誇父巨人與之相比,亦似陡然矮了一截,而自己在他面前,更如螻蟻蚊蟲,渺小卑微。
這等怪異之感,隨著薛山身上的氣機越來越強變得更加清晰,宛如高山巨岳,撐天立地,高拔萬仞。
薛山所使的,其實正是五嶽劍法中最精深的劍意功夫——借意生相!
假借意念,製造極為逼真的想像,不但能夠催動本身做出超乎平時水準的強烈動作招式,更可影響他人心志,神乎其技,是五嶽劍法中一重極為玄妙深奧的技法。
武道修練,無外乎修煉「精」「氣」「神」三個方面。通常「精」代指身體力量,「氣」就是內力氣息,至於神,則是意念方面。
但是「精」「氣」的修煉都有法可依,有據可循,但意念方面只屬主觀追求的一個理想層次,亦沒有客觀標準,如何鍛煉領悟,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可悟而不可求。
所以,武道拳意雖然不難修成,但往往都是所練武功的附帶氣勢,雖然可以有一定的震懾作用,但根本不成真意,無法突破先天意關,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除了方子星那種心靈被洗練純粹的特例,通常武道拳意的大成,突破先天意關,需要信念決心、武道體悟以及在修羅場中磨練出來的煞氣殺意在某個契機下共同凝練昇華的方成,極為不易。
於是,為了解決這一關竅,武者在長期摸索著便發明了「借意生相」的取巧之法。
要知道,人體本身便具有極強大潛力,只是在普通情況下不容易發揮得出來,唯獨置身於特殊環境中,這些潛力才能展現。而借意生相,就是假借意念,製造極為逼真的想像,進而催動身體,做出超乎平時水準的強烈動作和招式。
借意生相只是個總括名稱,其下包括有各種不同技巧。比方說可以幻想自己四肢變成彈簧,以增加跳躍移動的爆發;也可以想像自己身體變成了岩石或金屬,以增強防禦力;更或者能模擬雷鳴、山崩、猛獸等各種情景事物,催激攻擊的氣勢與力量等等。但其實本質就是借由外界環境中的意境和景象來催動自己的武道拳意,雖然是取巧之法,但練到最精深之處,可以單憑氣勢就徹底擊潰敵人內心戰意,可說已經距離先天意關只有一步之遙。
施展借意生相之術,必須先有臨摹範本。其中最精深的便是「五嶽劍法」中的「五嶽意相」。
所謂五嶽,就是東嶽泰山,南嶽衡山,西嶽華山,北嶽恆山,以及中岳嵩山,此五嶽乃是中國的歷史文化名山。
五嶽是遠古山神崇敬拜、五行觀念和帝王巡獵封禪相結合的產物,天生具備糅合夏代、商代以來的四方神和戰國初期的五行觀念而形成的山嶽崇拜意念加持,極具靈性神意,借此意念生成的意相,較之其他事物更易速成且威力極大。
五嶽各具特色,各可借用生成不同意相。此刻薛山所借用的,正是五嶽之首,東嶽泰山意相。
泰山山勢巍峨陡峻,突兀挺拔,於平原之上奇峰突起,堪稱雄奇磅礡,直有擎天捧日之勢,所謂「登泰山而小天下」,又言「泰山壓頂」,以表現其勢宛若天威,無可抗拒。
這借意生相的神技一出,薛山渾身氣勢登時與泰山融匯為一,再也不分彼此,瞬間激起劍光猛的扭曲星光,空中出現了薛山灰濛濛的五個殘象,青光激閃彷彿放鞭炮一樣「乒乒乓乓」,竟然帶起五道渾厚無比的五嶽山形劍氣從四面八方向方子星轟然夾擊。
這卻是五嶽劍法中將五嶽各脈特點結合,改良變通而演化的一招「大五嶽裂山劍」,薛山此刻以五嶽之首的泰山意象,統領其餘四岳,事半功倍,一劍五式分別帶動五嶽之氣,依泰山壓頂,五嶽震地之勢向敵人四面夾擊,氣勁高度凝固實化,可發亦可收,可擠壓碰撞把敵人一下絞成齏粉,亦可凝而不發,封鎖困敵,竟是一人之力便較之先前那般五嶽劍派的弟子合力結成的五嶽劍陣威力更強。
然而,只聽方子星一聲輕笑,太極鞭手一振,整個人已如箭脫飛疾射,霸道無比的銳芒一往無前,激起驚人聲勢,直迎向鋪天蓋地而來的無邊五嶽意相,漫天肆虐劍氣!
這一手之威足震盪乾坤!任你完美攻勢鋪天蓋地,八方無生,我自一手橫掃。
這一手之強可穿透山嶽!任你五嶽意相撐天立地,高拔萬仞,我自一手擊潰。
這一手之快能追雷電!任你劍氣無常,封鎖天地,我自一手超越。
這一太極鞭手雖然是繼承了傳統鞭手橫掃天下的霸道、一往無回的狠絕,卻更多了幾分混沌初開,鴻蒙淬煉獨有的輕靈莫測。正是星月太極拳的「淬鴻蒙」!
那是無始無終的一手,彷彿是千百億萬年的夢魘,聽不見任何聲音,卻有如千百塊的精鐵交擊翁鳴,簡簡單單的一手,卻有摧山破岳,分天裂地,斷氣擊流的玄妙,然天地間萬物都似因這一手而變色。
在薛山的眼中看來,那一太極鞭手之勢沉重如星辰運轉,霸氣無濤,直欲碾壓摧破一切阻礙;其速又如奔雷閃電,自虛空之中攸然而至,頃刻間便至面門,勁氣迫得眉心發炸;然而指尖微顫之間,又似蘊含無數莫測靈動的變招,籠罩住自己週身上下要害。其上藍白二色的雷霆太極勁如今已緊密地盤繞糾纏在一起,匯成一氣,密不可分,而且更多了一種漆黑磅礡,宛如天地初開的神秘氣息。
暴烈的真力振動使得這一指四周空氣出現巨大的波動,徒然卷生了一個以它為中心的旋風氣流,所過之處的塵煙碎石,斷枝殘葉,徒然被這陣狂風所激,又發瘋了般飛上半空之中,又在瞬間被絞成齏粉!
危機關頭,薛山唯有豁盡所能,強行轉攻為守,手中寶劍回防,以泰山為首的五嶽意相瞬間護衛身前,團團旋繞,構築成五道渾厚的高度凝固實化劍氣山牆,渾厚無盡的巍峨劍氣,彷彿千山萬岳重巒疊加,迎向方子星的雷霆一擊。
一拼之下,層層疊疊的漣漪出現在兩人對拼的核心,方子星那一記「淬鴻蒙」所攜的所有霸氣殺意,乃至蓄勢無窮的不可阻擋的破空之力,卻倏然間消失不見,就在這半空之中頹然凌空靜止著,甚至接觸不到薛山的劍體。
方子星微微吃驚地看著薛山手裡的那把劍,劍長三尺九寸,劍柄為暗金之色,劍刃較平常青鋒劍寬了近一倍,有些類似於西方騎士的雙手大劍,但更顯厚重,整把劍洋溢著一股宛如擎天之岳,渾雄厚重,鎮壓一方,風雨不侵,雷電難損的剛毅劍意,五嶽意相在其催動下,更顯得巍峨神妙,直衝雲霄,顯然不是等閒兵器!
薛山此刻便是靠著那把劍上的奇特劍意瘋狂地催動山嶽劍氣,謹守身前的方寸之地,形成萬邪莫侵,堅不可摧的氣牆,任憑雷電肆虐,霹靂狂轟,也是巍然不動,無漏無缺。
但這僅僅是一瞬間的靜止,方子星雙目厲芒連閃,氣息懾人,發力狂催,指尖星光爆裂,爆炸中打出一個小小的點,卻在諸天星辰中顯得無比強大,彷彿是宇宙起點,混沌所在,所過之處所皆化為虛無一片,淋漓盡致地發揮出「淬鴻蒙」最霸道的巔峰威力!
五嶽雖堅,終究難與星辰相爭,更遑論淬煉鴻蒙的混沌偉力?
但聽到「砰隆」一聲巨響,薛山用於抵擋著一招的五嶽劍氣終於徹底崩潰,手中寶劍寸寸碎裂,全身就像是被雷霆襲過一般劇烈震動著,全身上下無數傷口同時爆裂開來,在他週身上下盡數血霧瀰漫,整個人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被橫橫地擊了出去,血灑長空,慘烈無比。
擊破薛山後,方子星毫不停留,鞭手發力一振,「淬鴻蒙」的浩大威力隔空打向貌似還未從「星河瀉地」造成的磁場混亂中恢復過來的楊菲兒。
眼見一道足以開天掘地的氣芒轟然暴射而出,所到之處,一切阻礙盡成齏粉!
避無可避,楊菲兒雖驚不亂,一雙纖纖玉手如並蒂蓮花交織而握,一股青色的火焰從手心升騰而起,硬擋破空而至的凌厲氣芒。
兩相對撼,卻無任何聲響出。楊菲兒手中青色火焰似在不斷吸消弭星**芒,使得楊菲兒只是被氣勁推得直向後退,卻未遭擊飛受傷,腳下踏處磚石迸裂,現出兩道深溝。
方子星只覺自己的破空氣芒在青色的火焰中消失無形,而那火焰卻在不斷壯大,彷彿將自己的氣芒當成了燃料,越燒越旺,頓時皺起了眉頭。
青丘狐妖一族的鬼玉狐火乃是狐族特有的狐媚妖氣所煉,以陰陽相吸,水火相融的天生至理發動的氣機感應,憑狐族玄陰妖氣引誘萬物元陽化為燃料,「淬鴻蒙」那星光暴烈的氣芒中蘊含的強大元陽之氣正合其用。
楊菲兒剛剛為鬼玉狐火的威力感到欣慰滿足,卻驀地面色大變。只因那鬼玉狐火突然扭曲變形,竟似因抵擋不住「淬鴻蒙」氣芒的威力,行將崩潰!
「淬鴻蒙」雖然取星光爆裂,炸出混沌原點的意境,催動的氣勁表面上以剛猛烈陽為主,但其實質卻是以剛陽星光淬煉混沌,催發鴻蒙之氣演化萬物,其中那一絲鴻蒙氣息著實不是鬼玉狐火所能抵禦的。
防線被破,楊菲兒面露懼色,腳下緩步輕抬,似乎要使某種身法逃開。但就在此時,楊菲兒身邊的怠狐長老手中忽然有細小一物飛出。
那是一點火苗,與楊菲兒的鬼玉狐火相似,卻色作翡翠,幾近透明,轟然融進即將崩潰的鬼玉狐火之上,頓時出一聲猶如火山噴發自己,震天徹地的巨響。
氣機相連之下,方子星心有感應,竟然看到了一隻白色的大狐狸!
它的眼睛閉著,彷彿在安然入睡,身子蜷縮,很是安靜,很是美麗。純白的皮毛從上到下如雪一般,沒有一根雜毛。
然而,那只漂亮、美麗、溫柔、安靜的狐狸的身後處。那裡,漂亮的皮毛處,安靜地捲著它的尾巴。細小而美麗的皮毛,分岔卻和諧的地方,一共有六隻尾巴!
而現實中,一股古怪的妖火之氣,隨著一股令萬物凝固的力量擴散整團鬼玉狐火。
鬼玉狐火霎時扭曲全消,形體變得無比熾熱之餘,一股磅礡無濤的力量隨之爆發。楊菲兒福至心靈,立即順勢反擊。
一聲霹靂巨響,沙石散滅,星**芒瞬間崩潰,數倍強烈霸道的氣勁轟然反擊,方子星微微一驚,急抽身疾退,但運勁氣的手指受震而隱隱作痛。
驀地,一聲驚天動地的尖銳吼叫聲傳來,聲震天地,就如穿腦魔音般讓方子星一時頭痛欲裂,胸口像被攻城巨錘當胸狠狠砸了一記,體內氣血翻騰,星月力場頓時微見散亂。
緊接著,只見大蓬洶湧火舌從楊菲兒手中的噴薄吐出,鬼玉狐火爆出大團熾灼青光隨著一股驚天的凶獸氣息翻湧而來,之讓方子星也額頭見汗,連呼吸都感到窒息。
靈覺感知之下,一頭異獸迎面而來,身上所帶高熱,就連四周空氣也被烘烤得一片模糊,卻是之前看到的那頭六尾白狐!
此刻它尖牙利爪盡露,更兼目光凶煞,饞涎欲滴,氣焰張狂,根本就隨時隨刻也準備把世間萬物吞噬並焚為灰燼,統統付之一炬,哪有半分祥之前的溫柔安靜可言。
現實中,觀戰眾人看到沖天烈焰暴熱撲來,更匪夷所思的是那熾烈飛騰的火焰竟然在撲殺過程中隨之凝固成形下來,隱隱形成了一柄翡翠般的巨大六尾狐!
凝火成實,這是何等神功?
在無數人的驚呼聲中,那把鬼玉狐火凝成的巨大六尾狐僅僅維持了幾乎不可捕捉的短短一瞬間,又轟然化為十倍熾烈狂暴的炎流,直衝雲霄,烈火焚燬滿天星光,一時瑰為奇觀。
青光爆炎之下,方子星卻貌似做了一個類似太極搬攔捶的動作。
星月太極拳,「碎天轟」!
霎時間,宛如諸天星辰被一股沛然巨力齊齊震動,盡數暴碎,頓時爆驚天巨響,暴起漫天烈勁,罡氣激盪,大地裂陷,石塵彌揚。
一時只見星月橫空,勢如天塌地陷,彌天星月在青色火光映照下,竟然折射出萬花筒一樣的繽紛光澤,頗為絢麗壯觀。
半個彈指之後,火光原本青幽色澤也隨之改變,化為浩淼的星月光華。接著,楊菲兒和怠狐長老的身影一前一後,相疊飛出。
這一飛足足掠過了半個廣場,去勢兀自未絕,直接撞破廣邊上的一處樓閣,又接連沖爛了裡頭的無數建築,又破牆而出。就像是一塊大碌石,摧枯拉朽地碾碎了她們身體所接觸到地一切……最終被數十名教師和同族長老合力卸力才止住去勢。
然而,勉強止住身體後,兩人還未來得及掙扎著站起,全身突然又是一震,體內有什麼事物忽然爆震,如同波紋漪漣,整個人地身體忽然暴漲一大圈,緊接著又縮回原狀,全身各處頓時迸裂濺血,楊菲兒甚至還有鮮血從眼中耳中滲了出來。
她們所過之處所有建築轟然倒塌,碎成粉碎,甚至無一塊磚石完整,全數被她們沿途從體內暴洩出來的氣勁,擠壓、扭曲成的立體切面,或猙獰或悲哀地翹著凌厲的尖角,猛烈四散咆哮迸發,一時只見漫天爆發的塵土和碎石遮天蔽日,地面猛烈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