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塔克拉瑪干大沙漠。
寒月派。
這是一個雄霸西域已有上百年的修真宗派,雖然在地廣人稀的大漠,規模上不能與蜀山仙境的修真宗派相比,但相比修真聯盟那些近代以來就在歷經磨難之中艱難維持道統的修真世家,地處大漠之中的寒月派甚少經歷波折劫難,累積的底蘊無疑更加深厚,而相比起扎根民間,幫眾雖廣但組織過於鬆散的茅山派,寒月派的組織更加嚴謹,保留著傳統修真門派的特色,是現在世俗界中,國內碩果僅存的傳統修真門派。
說道寒月派掌門真人,在西域修煉界諸人的心中實已等同神一般的人物,連傳說中的天下第一高手天劍也不能比。
放眼看去,寒月派所在雖然不能比擬蜀山仙境的修真宗派的山門那般氣勢磅礡,其實就是建築於一個大型綠洲上的平凡的聚落,門戶大開,更嗅不到一絲戒備森嚴的肅穆殺氣。
因為寒月派並沒有什麼護山大陣,類似的護派陣法反而是一種大規模的傳送陣,構建在沙漠綠洲深處地下水脈之上,陣法的核心法寶「幽藍光玉」是一種對天地靈氣的流動極為敏感的寶物,是以每逢大漠發生令一方天地劇變的大沙暴時,寒月派就會被這一陣法舉派轉移到天地靈氣的流動相對穩定的地域,傳送地點遍佈整片塔克拉瑪干,使其在沙漠中長存不滅,同時位置的不斷變化也使其更加令人捉摸不定,有利於以沙漠作為天然障壁抵禦外敵。
當然,寒月派上百年來始終屹立不搖,從來不只是建立在護山大陣的防守之上,同樣是來自於本身在這片地域沒人敢輕易招惹的堅強實力。
「這感覺是——有高手來犯?!」
在自已的練功室內,正在一心一意精修寒月派鎮教修真功法——「寒月吞日訣」的寒月派掌門真人,忽然被一種異常的悸動挑撥冷沉的心弦,雙目猛地爆射奇光,跟著人影一閃,身子已在原地消失無蹤。
在由練功房趕赴總舵的路上,寒月派掌門真人罕有地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怎會給敵人欺近到如此距離也漠然不知的,守護外圍的弟子在幹什麼?不過這感覺……好強的氣勢……」
來犯者身形偉岸,背對夕陽而來,竟似將空中陽光也遮得黯淡不少,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威壓隨之瀰漫。
對方越走越近,寒月派掌門真人看清此人有著一張說不上英俊卻充滿朝氣的臉,此刻一身氣質霸道強橫又不顯暴戾凶橫,彷彿旭日初升的陽光浩然剛烈,又像干百山巒般連綿無盡,僅僅是信步走來,就已讓人升起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的威壓與崇拜感。
在他身後,寒月派的弟子橫七豎八躺了一地,法寶飛劍也亂七八糟的落在地上,雖然沒有一個身亡,但也沒有一個能夠站得起來。
他們所受的傷很簡單,也就是還沒來得急使出法訣,就挨了當面一拳,所以個個鼻青臉腫,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每一拳,都猶如直接打在寒月派掌門真人的臉上,隱隱作痛。
他實在難以相信:就這麼簡簡單單的當面一拳,眼前這些個個都是實戰歷練豐富,百中選一的菁英弟子竟然沒有一個能夠接下,連一絲反抗餘地都沒有。
寒月派又幾時招惹了這麼一個將拳法練到如此出神入化地步的武道高手?
「尊駕就是寒月派掌門冰輪真人?」來者倒也沒有隱瞞身份的意思,直截了當得表明了身份與來意:「本人方子星,此番冒昧前來,一是代騰龍天劍向閣下討還當年欠下的人情,二是為寒月派能增進功力,助人化生天寒聖體的無霜雪晶而來!」
「哼,早就聽說近日來有一位騰龍天劍的直屬學生,接連不斷地拜訪其導師當年劍蕩天下時敗下的各大門派,以要他們償還所謂的『不殺之恩』為由,要求他們派出長老級別的高手進入騰龍學院從事教學工作,不成便強行挑戰,逼迫各派立下賭鬥之約,現已連勝二十六場,將六十多位好手綁入騰龍學院,想來就是閣下了。」
冰輪真人輕哼一聲,回拒道:「寒月派久居西域大漠,不屬修真聯盟管轄,且向來習慣了偏安一隅,是以入學育人一事恕難從命,當年欠下的人情,本真人心裡有數,就不勞閣下掛心了。至於無霜雪晶,乃是提取萬年天山雪蓮之精華,彙集天上之巔的玉霜寒氣,以『寒月吞日訣』的獨門功法輔以常青籐,玄靈果,回風葉等二十中珍稀藥材煉製而成,本門創派以來亦只煉製三枚,實在難以割愛,還請天劍不要強人所難。」
「無霜雪晶,在下只是偶然聽聞,私下想著對在下一友人大有裨益,便起了心思,然雖有心獲取,但並非志在必得,豈敢因此厚顏令真人為難。」方子星搖搖頭,說道:「但入學育人一事,雖然在下脫不了攜恩圖報之嫌,然事態緊急,卻也顧不得許多了。若真人執意不從,在下也少不得領教真人獨步修真界的『寒月吞日訣』!」
「大膽狂徒見了宗主還敢放肆!」這次,冰輪真人還未回應身邊已有一群門人勃然大怒,手持各種法器寶光向方子星撲上。
方子星出拳,這一拳已不再是隨意而發,拳勢磅礡無濤,直可撕天裂海,鬼哭神嚎。蒼穹漠漠,深海幽幽,此拳一發卻裂蒼穹而出,震深海而鳴,將圍攻眾人的寶光盡數撕裂,血腥暴殺的拳意擊散神念直貫入靈魂!
一時間,慘叫哀嚎四起!
「好好看清楚了,此為我龍象並舉恐龍十二形之『滄龍形……」
一拳之後方子星信手一揮,一名寒月派弟子的法器已首位分家,一道厲芒直如霹靂雷霆,寒光霍霍,破空,豪壯激昂。
「此為『翼龍形』!」
隨即招勢驟變,化劈為扎,直擲而出。鋒芒披空,直指蒼天,帶起螺旋狀的狂颶暴嵐,輕易將阻在前路的一切化為烏有,縱然是大漠最苦狂暴肆虐的沙暴,也無能比擬!
「禽龍形!」
方子星身隨音轉,人似驚蛇走龍,驟然一爪抓出,五指張開,食中二指併攏,如鉤如錐,似曲似直,猶如雲龍探爪,氣象雄奇森嚴,招式精奇變幻。
「恐爪龍形!」
十二招,地上已多躺下了三十多名寒月派弟子,或筋斷骨折,或軀體傷殘,雖然方子星只是意在演招,無意殺人,但那股無敵於天地的浩蕩拳意,卻已盡寒敵膽,一時再無人敢上前半步。
冰輪真人心頭震撼,對手一口氣演繹了十二套招式風格迥異,但氣機環環相扣,而且每一種形法都盡顯萬籟霜天競自由,登峰造極的武道拳意,全部集中於套武功上,這是何等高深莫測的武功。
而且更令人吃驚的是對方的氣概,雖然是己方進攻在先,自己也確實有試探對方虛實的意圖,但如此實力,完全可以像之前那樣簡單的三拳兩腳就解決問題,可對方竟然毫不顧忌地展示武功,不佔上半點便宜。
演示完後,方子星向冰輪真人開口道:「本來應該給你幾天時間琢磨破招,可惜我趕時間,實在耽誤不起,你得分明,就此出手吧!雖然我還有兩套武功,但我接下來不用新招,就僅以這一套武功敗你!」
「大言不慚!」冰輪真人聞言怒極反笑,雙眸驀地轉為詭秘藍色,面色浮現藍光,雙掌一起推出,一股渾厚藍色寶光從體內泛起,運轉成一極大的圓。
藍色寶光越脹越大,將冰輪真人全身都籠罩在內,冰輪真人整個人也隨著徐徐漂浮上升,寶光越轉越藍,在空中形成一輪巨大的深藍色月輪,氣勢超凡脫俗,狀況瑰麗雄奇。
深藍蒼茫的月光一時鋪天蓋地,將一切都渲染成無邊無際的藍色,方子星只覺一股如山壓力迎頭壓下,立即運功抵禦,卻驚覺那如山壓力虛有其表,反而是無數無形寒息與方子星外放抵禦寶光的氣機相碰,當方子星的氣機企圖將它抵消煉化,但那寒息居然如魚得水般融入方子星的氣機,還隱隱有成長壯大的傾向。
氣機相連之下,方子星竟然感到自己的內力正如一杯白開水突然置身於一片寒露秋霜之中,就要在轉眼間全然遲滯凍結,來不及收功的方子星頓時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氣傳來,令自己的經脈內腑在瞬間就如同侵入了霜花般的麻木不堪,就像筋脈都在這股寒氣中被凍壞了下來一般。
同時,寒氣中還附帶著一股強烈的冰凍感直攻腦海,令思維遲滯,不能及時反應運氣抵禦。好在方子星心志堅定,不為所動,連忙收攏外放的氣機,以精純的內力將入侵的寒息抵消煉化。
先手失利,方子星心頭不驚反喜,慨然讚道:「寶光凝聚不散,真元流轉不息,已然結成金丹,那法寶也奇怪,雖然發出的寶光如火灼熱,來勢如泰山壓卵,令人以為是正面強攻,但實際卻是以無孔不入的陰性能量侵襲滲透入體內,若對方為剛陽表象所騙,運起陰柔力量抵禦,必然反被那寒息利用,融入內息引發反噬。真是盡顯日月互易,寒月凌天之象,當是感悟大漠日夜劇烈溫差,陰陽激變之象所成,果然有些看頭!」
他在短短幾日之內已踏遍大江南北,盡敗無數各宗各派成名高手,力求為騰龍學院拉到足夠強大的援助,如今這冰輪真人,倒是一個讓他有些喜出望外的高手。
「方子星,且看本座的『寒月吞日訣』!」
冰輪真人得了先手,且蓄氣已足,隨著一聲爆喝,渾厚到難以想像的寶光化虛為實,化無為有,竟然擬物化形,凝聚成一頭猙獰巨大,尖牙如月,體態如鉤,全身湛藍,形如彎月的巨蛇。
一股上古洪荒、蒼涼、神秘的威壓四處瀰漫,正是寒月派在大漠深處的守護神「月牙寒蛇」。
月牙寒蛇剛剛成形,隨即向方子星當頭撲下。
方子星一拳相迎,這一拳果然是他之前演示的「滄龍行」的一招,沒有絲毫異常的變化,而且還加倍的慢,蝸牛爬行般緩慢無比,但帶起的力道卻是凝重如山,浩蕩如海,劃空裂帛聲動人心魄,當者披靡。
月牙寒蛇撲擊的巨口迎上拳鋒,頓時崩潰,而且崩潰的部位還迅速蔓延到蛇身,轉眼間整只月牙寒蛇就崩潰成一團藍氣。
但是月牙寒蛇形體潰而不散,無窮無量的藍色寶光凝聚成團,就像一塊無限延伸的枯土,黏稠厚實的無力感包裹著方子星的拳頭,綿綿的氣勁令拳勁如泥牛入海,甚至將方子星本人也包裹吞噬進去。
方子星眼中精芒一閃即逝,一聲低喝,拳勢不變,中指骨節卻突起寸許,有如鋒尖寒芒。
隨之暴長出九尺長的銳利指勁,舊力未盡,新力已生,去勢更是驟然加速干百倍,硬是插入無邊的藍氣中,彷彿巨浪潰堤,無堅不摧的銳利的指勁在瞬間已刺穿藍色寶光屏障,直搗冰輪真人面門。
冰輪真人大驚失色,雖然知道對手這一招鋒銳無比的「禽龍形」,但又怎能料到對手一拳未盡,卻瞬間轉變指招,招意變幻,勁力流轉,竟是如此渾然天成,天衣無縫,沒有半分倉促勉強之感。
好在這一指法對方先前也有展示,而他反應也是極快,身在空中,人已全力抬頭後仰,險險讓過這一指,縱然護體真元雄渾,但鋒銳指芒貼面劃過,卻依舊如刀割般痛。
一指刺空,方子星不待指勁用盡,就已快速抽掌,一進一退之間,獨特勁力聚而不散,匯合對方護體真氣,竟然形成一道凌厲如刀的真空氣流,狠狠劃向冰輪真人,正是「翼龍形」。
血光崩現,冰輪真人慘叫出聲,他的額頭、面門一直到胸膛,已被劈出一道極長刀傷,差上些許就足以開膛破肚……
雖然這一拳一指一掌,全都不離方子星先前所演示範疇,但是這一擊起手是拳、出擊是槍,收招又是刀,隨機變通,別出機杼,已經完美聯成一體,一氣呵成,一出擊就已重創冰輪真人。
「還有九招。」方子星漠然相告,其實這只能算一招中的三種變化,但他卻不屑佔這個便宜。
忽然,方子星心頭一動,隱隱感應到四周無形的虛空中,似乎有人窺視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