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龍學院的外圍,陣圖的一座陣法空間裡。***-***
血,到處皆是血。血色的長空,血色的大地,血色的河流,一條血河在蒼茫的大地滾滾奔騰而過,聲浪好似千軍萬馬在衝殺,血河如從天外而來,接天連日,又悉數匯入一個深不見底的血池中。
天空沒有雲彩,放眼望去,是無邊無際的暗紅。
同時,天上還有千萬座如山如岳的長劍垂立在天邊,透發出蒼勁古老的力道,氤氳著無邊淬利,直衝天際。而地上,這空間裡的所有山巒樹木,一葉一草,無論曲折剛柔,此刻悉數銳利如劍,鋒芒刺目。
許多劍岳劍山通體還浸透了鮮血,如同一條條山泉蜿蜒流下,匯入血河之中。
就在此時,一股彷彿不屬於世間的強橫劍力,突然橫空而來,一時無數劍岳崩塌,天崩地裂,破碎虛空。
隨著這股破碎虛空的巨力而來的,是一股股浩瀚的真龍氣息,那陣陣龍吟之聲,好像是成千上萬條遠古巨龍在一起吐息,吟唱。
龍吟的來源,乃是千百條龍形劍芒,這些龍形劍芒,口中噴射出晶雷,張口之間,一個接著一個的大霹靂震盪著,把整個天地都震盪得搖晃起來。
而龍形劍芒的來源,卻是一個彷彿無限龐大卻又朦朧模糊的持劍身影,眼中不斷的閃現著深邃的精光,皮膚晶瑩無暇,卻有無數劍形紋痕,看上去如神如聖。
最終千百條龍形劍芒落入那虛影手中,就在電光火石間,那模糊的劍影彷彿倏然之間伸長萬尺,頂天地而立,爆發出一道足可開天闢地劍芒,如天塌般彌天蓋落,將地上一個嬌小的身影完全籠罩。
然而,面對如此可怕的力量,那道身影毫不畏懼,揚手迎擊,一道五根手指各自交纏,相互擠壓,指關節向上挺立,五指微微張開,掌心凸起,連拳背上都是起伏不平,讓這個拳頭看起來七稜拐,像個地雷一樣的古怪,卻彷彿包含一切天地大道的拳印化為一道沖天匹練,夾帶殺伐天下的殺意,和無視一切的霸氣,就如紫色驚電斬開空間,於半空中揮灑出一片驚心動魄的紫黑,彷彿夢魘般罩向威勢驚天的對手。
此外,紫色匹練的背後,還有許多個形貌各異的身影,似乎正從無數不同的時空迅速趕至,空間竟像是寸寸脆裂扭曲,一種擴漫與扭滅的錯亂感,四周瀰漫著,隨後就是一陣混沌須彌……。
雙方相碰,霎時天上爆出一道像會天崩地裂似的驚雷巨響,千里可聞!
對戰各發出驚天泣地的一招硬拚,但威力卻莫名其妙地沒有絲毫擴散波及,彷彿被一個未知空間所吞噬一般,緊接著虛實不明的劍流鋪天蓋地,將施展紫色拳印的身影完全淹沒。
隨後,法心月一人帶著遍體鱗傷,渾身浴血從虛空之中跌出下墜,一手還穩穩持著補天石拳印,空中無數折斷粉碎的利劍隨之紛紛下墜,就如下了一場劍雨。
接著,只見長空迸出一道奪目紅光,整個空中如在噴血!彷彿九天十地的諸天神佛,也在為一位曠世道王的重創淌下血淚……!
趙雪恆衣裳襤褸,渾身血跡處處,也是身負不輕的傷勢,雖然舉止依舊凝穩,但眉宇之間的一絲震撼與重憂卻是無法抹去,看得出法心月帶給她帶來的心理衝擊之大。
當她看清那道縱貫天地的血光時,心頭更是一沉。
「蒼穹血淚……,果然是道王的意志,女媧的血脈,一旦受創,天地之間都會瀰漫出無窮的悲涼之意。意念感知,宛如蒼天泣血,我有一瞬間都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個褻瀆無上天父地母,讓人深惡痛絕的劊子手,差點心志動搖,讓你有扳平的機會。」趙雪恆心中震撼,對眼前一幕實在令她難以置信。
「劍與意合,意與天合,天地萬物無論利器草木,山河雲霧,有形無形,皆可為劍,動靜之間,皆是天道人理……,天劍才是名不虛傳。」法心月深深喘息,在血汗與創傷之間更顯出另一種風華絕代,「尤其前輩的劍意,貫徹天地,卻又和萬物相合相親,達到萬物為劍又萬物非劍的境界,簡直與道合真了,難怪意志感知之處,皆是劍主天地。」
原來,充斥天地的血海劍天,都是兩人強大的武道拳意在這片看似寬廣實則有限的空間裡充斥太滿,從而實體化產生的具體意象。
雖然兩人都沒達到三花聚頂的境界,無法真正把武道拳意實體化,但法心月有女媧神力,趙雪恆有九鼎龍氣,也能發揮出那個境界的一部分神妙,而這個陣法空間又不比真實空間,本就是幻術構成,自然更具幻化功能,所以才造成這幅奇異的血海劍天世界。
法心月讚歎著,但是隨即她又嬉笑了一下,說道:「可是,前輩會一瞬間被我動搖,可見心意上還不圓潤,否則也不會受傷了。這點前輩卻是不如子星了。」
「這點倒是要多謝你點醒了我,讓我知道自己心性中的瑕疵,彌補之後修為必定更進一步。果然戰鬥才是武者提升的最好方式。」趙雪恆點點頭,轉而說道:「你也不用一口一個前輩,把我叫那麼老,我今年才二十六歲,雖然比你癡長幾歲,但我們還是一輩人,就像你雖然比子星大,但也是同輩人一樣。不只是你,我和子星他們都是一輩人,不用拿備份掩蓋你戰敗的事實。」
「呵呵,別這麼說嘛,我可是真的尊敬閣下,才稱呼你一聲前輩的。我自出道以來,歷經大小數百餘戰,別說是那些自稱一代宗師老東西,就是萬古巨頭我也打過,又不是沒敗過,敗就敗了,何必為自己的失敗狡辯。」法心月低聲歎息一聲,說道:「我呀,可不認為你有讓我不甘心的資格。」
「你的意思是,我也好,那些萬古巨頭也好,雖然一時強於你,卻也只能在你武功未成之前作為你的磨刀石,當你武功大成之後都只是一堆土雞瓦狗。對嗎?」趙雪恆平靜的說道。
「不錯。」法心月沒有否認,「除了子星,什麼人我都不放在眼裡。我尊敬你可不是因為你是天劍,而是因為你是子星尊敬的人。」
「得了,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放任你再去找子星的麻煩。」趙雪恆冷笑一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對於胎藏慧光我也稍有領悟,上次的戰鬥我也看在眼裡,你敗給子星之後,身上一股奇異的力量獲得了大幅的提升,那力量充斥著因果輪迴,過去未來,氣運宿命,鴻矇混元等等大道氣息,必是胎藏慧光無疑,否則我就算心性尚未圓融,也不會被你所乘。所以,你修行胎藏慧光的一門功法,最大的提升方法就在子星的身上。」
法心月臉色未變,趙雪恆也不在意,繼續說道:「子星的心性與我等不同,講的就是一個『恆』,一個『堅』,心無旁騖,勇猛精進,直指本心,對他來說,世間無不可戰之物。別說你當初的道王拳意影響不了他,就是現在你再對他施展一次也是一樣。但是子星又重情義,所以本心雖然不會動搖,但也敏感,會過多反映事物的糾纏,從而受到拖累。尤其是他心裡認可的人,他一定會被他們的事情困擾,並為之拚命奔波,從而受到束縛。所以我如果對他表現出一絲的不滿,他就會立刻察覺,並為解除我的不滿而奔忙,修行也就落下了。」
看到法心月臉色終於變了,趙雪恆冷笑著說道:「既然我知道子星的心意,又豈會成為他的負累,公主殿下卻是白費功夫了。」
法心月沉默一陣,微笑道:「想不到這世上除了我,還有另一個這麼瞭解子星的女人。」
「承蒙誇獎,但是沒什麼好處。」趙雪恆同樣報以一個微笑。
「閒話到此為止,你說的那些事情,我都可以答應,甚至一些事情我還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並不意味著你可以胡來。」趙雪恆收起笑容道:「幫助學生是校長的義務,但管束學生是校長的權力,而我也有這個實力。任何人來這裡深造,離開學校之前,我都會視為學生,並提供幫助……,但同樣的,來這裡學習,就要受到學校的管束,遵守學校的秩序!是隻老虎就要趴著,是條龍也得給我盤起來!」
法心月倏然沉喝一聲,身形如沖天之鵬掠空而起,一雙玉手挾徹骨摧肌的凜凜勁風,直取趙雪恆。
好冷的殺意!
沖天勁風驟然而起,彷彿亦有趙雪恆化萬物為劍之能,一化為千,千化為萬,激烈的暴風,在陰陽兩種極端力量交侵下,化為無數淬利風刃氣刺,層層疊疊如千萬道寒芒向趙雪恆射去,空中許多幻化的長劍直接在風暴之中爆個粉碎!
趙雪恆只是淡然處之,招無定式,手中劍指的渾不經意地斜斜一劃,奪天地之玄妙,完美的劃過一道弧線。
漫天鋒銳風刃在她眼中如同無物,這種散亂的攻擊只是徒具殺傷力,雖然足以殺死後天境界的對手,但對於有先天真氣護體的趙雪恆而言就不過是障眼法,真正需要防備的只有那千萬中的唯一。
法心月的身影早已化為漫天風花之中的一朵朵旋雲,飄渺不定,變幻無方,來無所蹤,去無所定,看似毫不起眼,並無半點危險,但卻是暴風之中的真正殺機所在。
「當,當,當……」電光火石間,雙手不斷相交,趙雪恆的劍指準確的迎上法心月的玉手,無論法心月如何極盡挪移變幻,始終逃不過趙雪恆的劍指,一連四十九次準確的點上法心月的掌心。
於此同時,從每一次雙劍相交,激盪出的真力都會如漣漪般向四周擴散,又像絲網般盤根錯結,向外膨脹擴張成一個自我天地的領域,完美的均衡恰能抵受一切外力的衝擊,竟讓漫天風刃從四周「滑」了出去。
而法心月的雙手每一次擊中趙雪恆的劍指,劍勁總是如餘音繞粱般久久繚繞不散,如同無數無形的鐵索橫空讓法心月彷彿憑空多出了數重莫名的禁制,有力難施。
「你要來學習,我自然用心教導,但若是圖謀不軌,我可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法心月的攻勢森嚴磅礡如狂風席捲,暴雨滂沱驚濤駭浪般一**向趙雪恆壓去。而趙雪恆就如怒海之上的一葉孤舟一般,不斷被浪濤淹沒,卻又不斷化險為夷,凌駕惡風怒浪之上,甚至還有空說話。
「你雖然令人難以捉摸,但你的屬下卻有那喜怒皆形於色的,讓我能感覺到你們此行的目的並不簡單。雖然不知道你們具體要做什麼,但我必須壓下你們,讓你們知道有些心思是動不得的!」
說話間,趙雪恆已經轉守為攻。
「我用天人易道之劍破了你的皇極經世拳,用天地衍變之劍破了你的天風內勁,用唯心幻夢之劍破了你的女媧神力,用太宇宙極之劍破了你的胎藏虛影,最後又用一紀歸元之劍破了你的補天石拳印,應該已經徹底敗你了,你還要戰,你是否還有更厲害的武功?咦……」
趙雪恆真要反擊,卻發現法心月竟然不見了,只留下一團團散發著五彩光芒的影子,被自己擊潰。
趙雪恆心念一動,手指在面前劃出一條瑩白的玉龍,頓時劍芒四溢!
四處的無數花草樹木,土石雲風統統化為利劍彙集而至,紛紛為之效勞,趙雪恆手指在空中不斷的游動,氣勁之而動,如九天雲龍、氣勢磅礡,卻又蹤跡渺茫,盡顯神龍見首不見尾之姿。
頓時整個空間的枯枝落葉也隨之翻躍而起打著旋四散而飛,地上草木昂立如劍,傲然指天。萬千茅草如千萬支青翠的利劍,萬物如劍,趙雪恆本人亦如劍拔地而起,劍芒隨之緊隨而上。
趙雪恆在空中身形疾旋,頃刻幻化多個身影,在無數劍流中時隱時沒,正是趙雪恆的無上劍道之一「易天無形之劍」。
「易天無形之劍」其實是趙雪恆當初為超越本身人劍合一的境界,進一步達到天人一劍而悟,其威力可憑借無上劍意凝成慧劍,揮慧劍斬斷靈魂意志,分化多個自我,從而衍生多道不同屬性的劍芒,於天地間各種元氣相合,體會天人合一妙境,進一步甚至消失自身,讓自己與天相易,故名之「易天無形之劍」。
當然,斬斷靈魂意志,要冒精神分裂,或者變成癡呆,甚至徹底魂飛魄散的危險就是了。
「好個女武神,竟然虛耗信仰神力凝成四十九具分身,施展三態風,四季風、五行風、六道風、七星風、荒風、九宮風等等四十九種天風勁力,真身卻借我防禦的力量遁逃,就像是颱風中心的風眼,無風卻隨風而動。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你以神力分身施展全部四十九種勁力,真身反而能化為遁去的一。」
與此同時,隱遁於陣法生門中的法心月忽覺虛空中一股蒼茫劍芒侵襲而來,似有非有,似虛非虛,似無覓蹤跡,又似充塞天地,彷彿無形鎖鏈制限行動待要躲避,卻又無跡可尋,待要化解,卻又無力可應。
朦朧不清的劍芒似遠還近,攻擊範圍卻是無遠弗至。無形劍芒隱隱制住身上要害欲發未發,但一旦發起必是招招足以致命。
須臾間,法心月的全身諸穴已盡遭無形劍芒所指,但卻並未造成任何傷害,劍芒在接觸到她軀體的瞬間就化利為鈍,變化隨心,只閉經制穴,卻不傷人。
「天地一哭,皇花映淚!」一聲嬌喝,正以為已制住了對手的趙雪恆卻只覺一股空前絕後的狂飆氣勁,撲臉而來。
以法心月為中心,一朵奇花浮現。花大色艷,花瓣層層疊疊,給人雍容華貴、富麗端莊、國色天香之感,好似洛陽牡丹。但細看之下,其花瓣上半艷紅下半雪白,又有金色的花蕊和綠色的花萼,予人以冰清玉潔,一絲不染,領袖群倫的高貴之姿,好似天上雪蓮。
兩相對照之下,此花顯得艷麗無匹又歷歷清白,完全沒有牡丹生機脆弱,嬌嫩無比,唯有好生澆灌,方才能盛開芬芳的感覺,也沒有雪蓮孤芳自賞,遺世獨立,唯有寒峰傲立,方才能綻放冷眼的感覺。
彷彿是雪蓮揉入了塵世,歷真火之灼煉,揚碧水之清波,滋厚土之沃壤,凝山岱之精氣,集水秀之柔腸。最終不但出淤泥而不染,更在塵世間生出牡丹般金冠墨玉,銀紅巧對,爭奇鬥艷,儀態萬方的艷麗,映照的大千世界紅紅火火,生機盎然。
一時地動山搖,氣流狂捲,飛沙走石,從法心月身上爆發的罡氣恍若千江萬水狂瀉而下,在驚天動地的滾流氣勢中向四面方蔓延,一時整個陣法構成的空間都在巔震,在顫抖!
「天劍的殺氣未免太弱了?本人功法特異,絕不會受制於任何閉經制穴。要制住我,非殺我或重創我不可!」
在聲震雲霄的長笑聲中,以絕強力量掙脫劍芒封鎖的法心月施展「花映神淚」,全身力量立即昇華,身子運行,彷彿完全無視於物理常規,要動就動,要靜就靜,快如飛鴻遙飆九天,折如曲徑腸繞,是那般的自在,那般的無拘無束。
高速移動間,法心月一拳擊出,光華大盛,雨皇花又隨即隱沒不見,雖然周圍劍意如水,無窮無盡的劍芒像水波一樣籠罩在她四周,但完全接觸不到她,甚至到後來連身影都變得模糊不清,像是融入了天地之間,變得無所不在,亦無所存在。
「這門功法確實神奇,可惜我好歹已經見識過了。它現在已不能成為你全身而退的本錢了!接招——逆·四象卦十二劍!」
趙雪恆揮手之間,十二道似實還虛,詭秘無常,彷彿自有生命的劍芒挾著一股股噦喳靈異的仙音電射殺至!
「嗚啊……!」
長空再次迸出一道奪目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