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箭之勢當真威勢駭人,凌厲無匹的勁氣狂瀾般洶湧而至。
在蔡玉卿的眼中看來,那一箭之勢沉重如山嶽,霸氣無濤,直欲碾壓洞穿一切,同時隨著箭身的扭轉,九轉玄功的九種屬性內力被層層疊加,生滅混元,緊密地盤繞糾纏在一起,交織而成的璀璨光華與箭匯成一氣,密不可分。
暴烈的氣勁振動使得這一箭四周空氣出現巨大的波動,徒然卷生了一個以它為中心的旋風氣流,原本因荊旭雨不凍心訣的散功威力,剛剛消弭而飛舞的塵煙碎石,血晶腥風,徒然被這陣狂風所激盪,又發瘋了般飛上半空之中,又在瞬間被絞成齏粉!
但這還不是這一箭最可怕的地方。
直到親眼面對這一箭,蔡玉卿才發覺這枝金鈚羽箭不只是單純得快,其速如奔雷閃電,自虛空之中攸然而至,頃刻間便至面門,勁氣迫得眉心發炸的同時,卻又在空中劃出一道隱含天地至理的弧線,箭頭微顫之間,又似蘊含無數莫測靈動的變招,籠罩住自己週身上下要害,一時間竟讓她無法判斷走勢,無從攔截!
緊要關頭,蔡玉卿果斷地放下手中沉重的關刀,以更迅速的劈掛拳迎上這兇猛霸道中帶著詭秘莫測的一箭。
以根力催腰力,以腰力摧稍力,滾翻迅速,丹田內的內力如潮洶湧,彷彿海洋波濤般地靛藍色渾厚氣勁包裹住她的雙臂一振,靛藍氣勁如水銀瀉地,流轉捲向。
隨著雙手翻轉一擋,灌注無量氣海的劈掛轱轆勁中蘊含了無數玄妙難言的變化,原本空無一物的雙掌中心突然產生了一圈圈透明漣漪,帶動空氣如極為粘稠的膠液一樣晃蕩,詭異之極!
無量氣海接翻轉轱轆,「天接水,一色匯」!
層層疊疊的漣漪,比海水更深邃,比天空更飄渺,極其柔軟地環繞裹疊在那呼嘯射來的一箭所有可能的走向上,頓時封鎖住所有的變化。
海天相接的氣勁看似混不著力,然而這一箭所攜的所有霸氣殺意,乃至蓄勢無窮的不可阻擋的前刺動能,卻倏然間消失不見,就在這半空之中頹然凌空靜止著,甚至接觸不到蔡玉卿的掌心。
但這僅僅是一瞬間的靜止,法靈希雙目厲芒連閃,氣息懾人,玄功狂催,全力將弓弦拉至滿月,在電花火石間,再次開弓出箭,勁爆的呼嘯聲響起!
隨著一聲如雷暴響,第二隻金羽疾速射出,彷彿穿透蒼穹的流星,直追第一箭而去。
「當——」,嘹亮的金羽脆響,嗡嗡迴響在眾人耳旁。
第二隻金鈚箭以數倍的速,疾速旋轉著,正中第一箭的尾翼。尾首相接,本已勢敗的首箭,剎那間便被注入了巨大的能量,兩箭契合,疊加增速,前後兩箭威力而為一,筆直化成一箭。
頓時,前面那只箭矢彷彿炮彈一般猛的加速,一瞬間發出的氣嘯已是雷霆般地轟鳴聲!
前後兩箭的威力已完全灌注於箭頭寸許上,淋漓盡致地發揮出最霸道的巔峰威力。
單以功力而論,法靈希已經隱隱能比擬先天心境的偽先天武者,只要心境圓滿,立即就是先天心境的偽先天境界,但這一箭的威力,即使是先天心境的高手也必須暫避鋒芒!
這無疑是源自成吉思汗時代,中國薪火相傳的古武術絕技——連株箭!
一時間,不只是張如龍等人,就是方子星也是目瞪口呆,幾乎忍不住要擊掌相慶,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方子星在崑崙時也見識過連珠箭,崑崙神將中擅弓馬者多矣,不乏能連開數箭且箭箭貫通飛天大雁雙眼之人,卻也從未施展過如此神奇的連珠箭術。
傳說成吉思汗,曾有三箭連環貫靶的不世箭術。但那也只是傳說而已,現在從沒有人見過,可這流星趕月,卻是真真切切地在眾人面前出現了。
好一招流星趕月的箭術!
霎時,蔡玉卿用於抵擋著一箭的虛圓柔勁終於徹底崩潰,全身就像是被電流襲過一般劇烈震動著,全身上下數處經脈爆裂,都在向外濺血,整個人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被橫橫地擊了出去,血灑長空。
這一飛足足掠過了上百米之遙,去勢兀自未絕,蔡玉卿直接撞破一處被之前的戰鬥催生的斷巖,又接連沖爛了裡頭各種質地的岩石,又破巖而出。
就像是一顆大炮彈,摧枯拉朽地碾碎了她身體所接觸到地一切……,最終撞上了一塊足有數十丈厚的斷崖才止住去勢,身子深深陷入了崖壁。
勉強止住身體後,蔡玉卿還未來得及掙扎站起,全身突然又是一震,體內有什麼事物忽然爆炸,整個人地身體忽然暴漲一大圈,但緊接著又是一陣靛藍色氣浪湧動,身體又縮回原狀,除了全身原有的傷口都在繼續迸裂濺血之外,鮮血還從她的眼中耳中滲了出來。
他身後的那座斷崖轟然倒塌,碎成粉碎,甚至無一塊落石的直徑能達到尺許。
她身周方圓五丈內地草木青石,全數被她體內暴洩出來地九轉真力,擠壓、扭曲成的立體切面,或猙獰或悲哀地翹著凌厲的尖角,猛烈四散咆哮迸發!
一時只見漫天爆發的塵土和碎石遮天蔽日,地面猛烈抖動。
法靈希的驟然開弓引箭,襲擊荊旭雨,蔡玉卿棄刀相救,相抵角力,乃至最後被流星趕月的一箭擊飛,完完全全就只在瞬息之間完成。
直到此時,還有一些人未能從之前發出那泣鬼驚神一擊的荊旭雨突然倒下帶來的不明所以中回過神來,法靈希就已將蔡玉卿遠遠擊飛了出去。
立即近身纏鬥,阻止他的弓箭,如果失敗的話,這一戰就結束了!
這是張帆和程愷這一瞬間達成的共識。
法靈希左手再次穩穩的擎起那張眾人再無法當做飾物的寶雕弓,再次右手回抽,但這次竟然從箭筒中用五根手指,捏出七枝金鈚羽箭。
寶雕弓再次被法靈希拉成了滿月狀,弓弦在弓臂上高速顫動,發出「仙嗡」、「仙嗡」的聲響,七枝羽箭脫弦而出,以肉眼幾乎不能看清的驚人高速,狠狠射向另外衝來的兩個恢復戰力的敵人。
面對這絕對恐怖的一幕,張帆和程愷竟然一起張大了嘴巴,心中想著同一個問題:「我拷,不是?!」
之前那一箭可拍的威勢還深深的震撼著他們的腦海,此刻就要親身體會,而且對方一出手竟然就是七枝連株箭。換成那個見過剛才那一箭的人不是看得目瞪口呆?!
「嗖、嗖、嗖、嗖……」
七枝箭頭上發著冷艷光芒,帶著足足四尺長白線,一看就殺傷力十足的金鈚羽箭連環向兩人射過來。
張帆這個讓法靈希退避的被賞了三箭,這三箭射的很有學問,其中兩道,是分從左右兩側射去的,第三道,則是朝著咽喉射來的,基本鎖死了張帆所有的前進路線,如果他不後退,這三箭中,無論如何,他也要挨上一箭的!
而作為讓法靈希倒地的罪魁禍首程愷,被直接射了四箭,這四支利箭,一支接一支,雖然速相同,沒有成流星趕月之勢,但也是首尾相連的朝程愷射了過來!
不過,兩人很快發現:這七枝連株箭雖然威力同樣不菲,但較之剛才那一箭顯然不可以道里計,法靈希幾乎沒有內力灌注其上,只是單純的身體力量在射箭。
這傢伙是在干擾我們,他的內力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那一箭之後他也要回氣!
張帆和程愷同時反應過來,可是當他們反應過來時,這七枝金鈚羽箭,已經劃過雙方之間不長的空間距離,直直慣向他們的胸口。
而法靈希顯然是得理不饒人,七枝連株箭剛剛射完,他手臂一伸在弓弦勁顫地嗡嗡聲中,又有一組七連株箭向兩人狠狠飆射過來。而起箭出之後,看法靈希立即抽回右手的動作,顯然緊隨其後的還有第三組,第四組。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都是斷然下定了決心,絕不後退,毅然全力躥起來,無論如何,自己的移動不能停下來,不然的話,一旦停下來,他們可能永遠也沖不到法靈希的身前了。
程愷身形在密集的箭雨中來回跳躍,每一腳踏出都踢中一箭,並借此轉折迂迴,猶如潛龍游海,矯健無方,運勁凌厲精妙,所到之處,如隨風擺柳。
但法靈希的箭術委實高明,程愷也不可避免地被擦到幾下,其中一支金鈚箭更是呼嘯著刺入了他的胸腹之間!
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程愷彷彿渾身如被雷擊,可是卻詭異地在一陣劇顫間,背後一鬆,利箭從心肺之間透體而過,帶著一溜血水,朝他的身後射了出去。
滋……滋……滋br/>
按理說,雖然沒有傷及內臟,但如此的傷痛,程愷基本已經失去作戰的能力了,可是……程愷卻立即展現出了卡里拉帕亞荼修煉上師的強大生命力,利箭的穿透剛剛過去,聽覺靈敏的人耳邊便連續的響起了輕輕的滋滋聲,與此同時,程愷傷口處不斷的出現一陣陣蠕動的血肉,朝胸腹間看去時,傷口竟然已經瞬間癒合了!
另一邊,張帆身前充斥著兩道陽剛浩烈的勁道,破空排壑而出,猶如在空中築下一道無形有質的陽剛之牆,阻住金鈚羽箭的去勢,直接碰上的甚至給一下掀飛上空,最後無力地翻滾落地。
眼力高明的人,能發現張帆揮舞著某種武器,每每揮舞之時,一股雄渾的力量,猛的從他的手心內爆發了開來,順著他的肌肉和經脈,朝身體內向那武器傳導了進去,然後衍生出一種微帶螺旋的力量,悍然迎上了利箭強勁的穿透力量。
兩股龐大的力量微微一個接觸間,竟然同時化為了虛無,讓利箭變得軟弱無力,反倒是擦過的箭風對張帆照成了幾處損傷。
兩人已各自的方式衝過箭雨,企圖奔至法靈希身前,搶佔攻擊範圍的兩人在衝出數米後,身上雖然也帶有那陣陣箭雨造成的損傷,但都是不至影響戰鬥力的輕傷,足見法靈希現在確實尚未回氣。
可是,那陣箭雨已經阻礙他們數息的時間了。
「你們太慢了,看我的!」
場中忽然響起威儀霸氣的聲音,法靈希就在這數息之間,剛剛從之前流星趕月的猛烈一擊勉強回過氣,立即彙集九轉混元真力攻擊,再次搭弓引箭在九轉彙集之間,寶雕弓金鈚箭同時猛烈顫抖,發出震撼人心的震耳龍吟聲!
九轉氣流在扭曲交匯間炸出一團團的紫紅爆光,發出了蓬蓬的巨響和劈哩叭啦裂音,彷彿天空閃電霹靂,令人咋舌膽寒。
一箭爆出,本來可以一人接招,一人趁機撲上,只要能近身纏鬥,就能廢掉對方的神箭之術。
可這一箭攜著雷霆萬鈞之勢,擋者披靡,更劃出莫明的軌跡,不但讓兩人無法判斷箭勢走向,浩大的聲勢與一往無前的殺氣還讓他們兩人都生出一種「他這一箭是在全力攻擊我一人」的感覺,使得他們只能全神、全力以赴去抵擋、反擊!
十分之一秒內,程愷雙掌一圈,一股巨大的旋勁隨之而生,一時十丈之內氣流洶湧,一股巨大的吸扯力量牽引著那走勢不定的一箭直向自己的雙掌之間投去,同時退步連動,拉開與法靈希的距離,讓張帆瞬身搶上。
以雙臂柔勁牽引敵方來勢,如大蛇盤上樹枝,使其向它希望的方向彎曲,此為卡里拉帕亞荼的蛇形絞手「蛇盤樹」。
箭勢集中後速更急,電光石火之間就迫在眉睫,程愷凝立原地,並不閃避,雙掌合十,竟要正面擋下。
他原本瘦小的形象忽然又變得高大起來,光滑到近乎無毛的皮膚鼓氣膨脹,變得越來越紅暈,彷彿體內的血液暴湧到要澎湃而出,又被近乎無毛的皮膚時時限制住。
隨後又由紅潤轉化為淡淡的黃色,最後定格,變成了玉一般的芽黃,皮膚晶瑩,彷彿金身,如佛陀一般面相飽滿圓潤的金身。而他雙目之中更是神光炯炯,隱泛琉璃彩光,直如金剛怒目,威不可當。
這是「涅槃枯禪」,而且是修至逆轉生機境界的「涅槃枯禪」,在全力爆發出往日積蓄於體內血如驚濤的生機!
此時他將那種宛如深淵沉澱,又充斥著高頻震盪波動的奇異的功力催運到極致,雙掌拍出,頓時鋪天蓋地的掌勁猶如海嘯山湧,彌蓋方,又以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的勢頭向周圍滲透,在空中隱隱形成一個巨大的「卍」字形氣罡。
一時四周萬物全被掌力吸扯帶動,數百道屬性形態各異的氣勁再難瀰漫消散,在動空成浪的呼嘯聲中彙集而起。
其中赫然有方子星的雷霆太極勁,坤元卦掌勁,法心月的皇極經世拳勁,行量的阿羅漢神功,宇文闊的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神功,彭世孝的冰火兩極勁,吳元吉和趙銀錦完全不同的木鐵槍勁,趙雪永的陰陽神力,林筱的寒星冷月槍勁,以及剛剛荊旭雨施展的不凍心訣寒氣,蔡玉卿的無量氣海,甚至還有法靈希的九轉玄功,幾乎所有在這個島上施展過的武功遺留在空氣中尚未消散的些微餘波,被盡數彙集,在空中隨「卍」字身不由己地團團旋繞,構築成一道渾厚氣牆,迎向法靈希的雷霆一箭。
程愷這個不知名的功法,除了護體和威力之外,更別具神異妙用,只是一掌拍出,頓時生出一種統御兼容的異能,帶動那數百道不同屬性與形態的氣勁,全部匯入這一掌的宏大掌勢之中,更增無邊威勢。
而這一刻,法心月也認出了這一內功心法的名諱,正是大名鼎鼎的少林《易筋經》!
那統御兼容的異能正是易筋經化解法!
程愷的掌勢完全展開的一刻,眾人彷彿看見一大片波羅花出現在盡頭,層層開放,遍地金黃,越開越大,其中彷彿有之前數名頂尖高手一起出手,與法靈希的雷霆一箭相迎,頓時暴出晴天旱雷般的驚天巨響!
佛門有這樣一段公案,弟子問七祖懷讓:「怎樣才能見到佛?」佛祖答曰「花開見佛」。只因人人心中有佛,冬天裡的人們,春天是佛,饑寒中的人們,溫飽是佛,動盪中的人們,平安是佛。
而對於此刻的程愷而言,每個開在花中,能助他一臂之力的都是佛,正是人人心中都有佛,才能為自己所彙集。
何時見佛?等待花開。
花開見佛,佛見其人。
這一刻,方子星知道,程愷這一招一定名為「花開見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