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絕乘丹氣,玄明上玉虛。」
玉虛,道教仙宮,傳說是玉帝所居之處。
宮闕無晝夜,靈景何皎皎,在天地之中代表著至尊的存在,為一切秩序的總樞紐,鎮壓大千世界萬千生靈的所在。
所以,玉虛移動,山海齊震。
「罡風起,背負玉虛廷。」
法靈希一口氣調動大量內力聚於天門,於一剎那之間扯動大量天地靈氣與己相容,並流通週身數十穴道,形成結構分明的整體,一時間宛如玉虛降臨,推掌之間,則如同玉虛推移,勢大力沉,不可阻擋。
法皇元氣技——「玉虛移山海」!
法靈希弓步推掌之時,一身渾厚元氣內力也被催發到極致,掌勁中竟然有一片仙音響起,只見那掌勢之中,恍然出現了一座宮殿,廣闊無比,彷彿無窮無盡,金碧輝煌,藍田玉瓦,瑞氣千條,霞光萬道,更有仙鶴靈禽飛舞,當中兩根大柱立了一個牌坊,牌坊上面書有「玉虛宮」三個大字。
「真是奢侈的武技……」方子星心下有些慼慼。
在靈氣並不充沛的世俗界打出如此大範圍近乎實質化的氣勁,對內力的消耗之大,無疑是處於世俗界戰鬥中最多偶爾震出一股內勁的武者們想都不敢想的。
簡直就是一個在打點滴,一個在開閘放水!
「如果這招是在蜀山仙境的那種靈氣充裕的環境下施展,那這個大小的島嶼至少要被碾碎一半。」方子星一時間恍然大悟,「如果其他人也是受制於此,就可以解釋這股不協調感了。」
方子星一直感到法元帝國中央五虎將與張如龍一方的內息差距極大,幾乎高出數十倍,理應完全可以一力降十會,無需任何高深的技巧。
但戰鬥到現在,法元帝國的人雖然表現出高深的武功,可並沒有展現出壓倒性內功的優勢,這其中的原因,方子星終於明白了。
他們和自己不一樣,沒有轉空隱遁輪這樣跨界輸功的法寶,一旦功力消耗太多,在世俗界很難得到恢復,他們不想一次消耗太多的戰力。
而這同時也意味著,他們需要在世俗界呆上不少日子,而且要保持相當高強的戰力,所謀者大!
不過,這些與現在的情況無關。
「玉虛移山海」的勁風一瞬間完全籠罩住了程愷的身體,他的頭居然被巨大勁風一下按下,瞬間抬不起來,幾乎一下被壓到後背上去,同時他的腳根也被掌勢裹住,不能移動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巨大掌勁無情地碾壓,把他碾壓成一堆肉醬!
然而,與惡劣的形勢相對的,程愷的面色只有一種平靜,空靈的感覺,沒有絲毫殺氣。
就在這個時候,程愷的另一隻手掌忽然升了起來,竟然硬生生的托向了法靈希巨大的碾壓掌勢!
這隻手掌不知什麼時候起,變得異常的寬厚,宛如蒲扇,同時掌心飽滿,給人一種「圓滿」地感覺,而且寬厚的手掌很細膩,和象牙相近,顏色卻帶著黃潤的光澤,就好像是黃玉。尤其是條條掌紋凹現,很清晰,絲毫不散亂。
寬,厚!飽滿!象牙般細膩。黃玉一樣潤澤。這些特徵結合起來,使得這隻手掌充滿了一種純正浩大的能力,就好像是佛的手掌。
一大一小的雙手飛快的扣在一起,拇指,食指相對,結成一個圓環,另外三指外叉,向外一放一推,朝著法靈希的掌勢中央擊了過去。
佛的手掌,托起了地湧金蓮!
「噗噗……」一大一小兩個渾厚氣團,相互交叉,相生互濟,竟然揮出宇宙深淵般的旋卸力,死死抵禦住法靈希的掌勢。
方圓五米內,任何事物都被扭曲變形、傾斜欲倒、光怪陸離,似乎被一個巨大的、不斷變形的水球籠罩在其中,那是連空氣、光線都被這股無形力場挪移扭曲的結果。
法靈希頓時感到自己的勁力宛如以程愷的雙手為大門,打進了另一個世界虛空,去勢全被扭歪撥轉,力不從心。
昔時佛祖拈花,惟迦葉微笑,既而步往極樂。佛曰: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淨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
這一切都是一種心境。
心若無物就可以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參透這些,一花一草便是整個世界,而整個世界也便空如花草。
從一朵花中便能悟出整個世界,得升極樂,這便是掌中佛國的境界!
佛舵手掌中的地湧金蓮,內有一個世界,任你有移山倒海的力量,也是徒勞消耗於虛空之中!
當然,眾人都明白那只是拳意照成的幻覺,程愷並不是真正達到了那樣的境界,而是以某種方式,將法靈希的掌勁宣洩出去了,沒有直接作用於他自己身上。
兩人雙掌接實,雙方都僵住不動,但四周漸漸顯現出一個流竄著無數混亂氣流的圓形氣罩,氣罩是無形的,只不過暴亂氣流在其中不斷的流轉,蒸騰得氣罩內的兩個人影模糊、扭曲,那無疑就是被程愷宣洩出來的掌勁。
然而,法靈希的功力之深厚,似乎無窮無盡,洶湧澎湃,而且一浪高過一浪。玉虛的牌坊之後,是忽隱忽現的通體透明虛幻不真卻給人以猶如實質的巍峨、宏大、神聖之感的的連綿宮殿不斷憑空呈現,將澎湃的掌勁時時限制在宮殿虛影之內無法擴散開來,澎湃氣勁充斥玉虛內部,令這群原本透明的功殿看上去身處雲海波濤,猶如仙家勝景。
這些還是神殿之外的人們的感受,而被罩在宮殿之內的程愷感受更是無比深刻。
一時間,程愷只感到玉虛無窮無盡,內裡的一切本該是虛幻的事物都被無限擴大,穹頂鋪天蓋地,猶如蒼穹,每一根宮殿支柱都橫貫天地,就像擎天之柱一般。而自己卻變得無比渺相比而言,自己就如同跑入了一座巍峨龐大殿中的一隻小老鼠,讓自己手中的所謂「世界」短短一瞬間就被佔得滿滿當當,而且大殿周圍無數的偏殿便如峰巒相接綿延不絕,一重接一重,一層繞一層,連綿掌勁層層疊疊,在大氣磅礡的同時有猶如磨盤般迅消磨自己那不明底細的包容宣洩之力,要再次狠狠罩向他週身。
「轟!」的一聲爆響,圓形氣罩內在宣洩和壓縮之間被絞磨到極點的氣勁終於開始承受不住「玉虛移山海」那幾乎無止境膨脹和連綿的力量,開始小部分爆動開來,烈勁四射,程愷也受不住地大退一步。掌中佛國也包容不了玉虛天宮那統領大千世界的威嚴和大氣。
不過,一個包容不了,兩個怎樣呢?
九個,又如何呢?
程愷連退九步的同時,雙手在轉瞬間連劃九圈,掌心過處頓時帶起九重不斷顫動的圓形,佛的手掌,連續托起九朵地湧金蓮,最後化作宛如一個由光彩所組成的漣漪那般,一圈一圈地反罩向法靈希乃至澎湃而來的玉虛掌勁。
法靈希連續九次頓覺雷霆萬鈞的雙掌彷彿擊向宇宙深淵,完全虛不著力,又連續九次加催功力強行擊潰對方的招式,此刻終於招式到老,力盡氣空,心中方知不妙。
就見原本鋪天蓋地的宮殿雲氣盡被一股旋力牽引帶動,紛紛投向程愷雙掌之間的地湧金蓮手印,形成一個越縮越小的光球。
程愷雙臂突然回收,縮腹,雙手高舉,托起那炙熱的純白光球,依舊變化成了掌中佛國勢,但是,他卻沒有給現在因為一次消耗了過半功力,面色變得更加蒼白,身形隨之踉蹌後退的法靈希當頭爆擊,而是輕盈的滑落下來,那手中的炙白色光球隨之而縮小,淡化,最終被完全宣洩殆盡,徹底消散於天地之中,好像是一個成年人變成了小孩,又由小孩變成嬰兒,最後由嬰兒回歸母體。
敏銳的人觀察到,他的拳勢,雖然看上去始終是掌中佛國勢,但其實逐漸地五指微微舒展,掌心凸起變成了瑜伽大手印的初始手印「一心印」。
他這一下的變化,是由掌中佛國的擴張縮回到了一心印的初始。就好像是成年人,變成小孩。小孩變成嬰兒,最後回歸母體的意境。這樣的變化意境,充滿了一種逆轉生機的韻味。
順行成人,逆行成仙!
程愷這一拳,把掌中佛國收攏還原,回歸母胎,連帶其中包含的未能及時宣洩的可怕氣芒也就此消散,恢復成天地靈氣回歸於天地之間,打出了逆行成仙地真意。
生滅一念,無聲無息!
當然,程愷這一手雖然精彩,但也意味著他在化解了法靈希的掌勁之後無力立即反擊了。
不過即使如此,也比功力消耗過半的法靈希好多了。
法靈希突然一個回收,腳步向後一蹬,轉身,後掠。以一種平生最大的暴力速退步而去!
他這一下飛走地速,比剛剛的行進又快了一倍,每出一步,地面都被一震,隨後深深的出現一個坑窪,而人已轉眼間經退到了十米之外。這完全是透支體力地奔跑!
「剛剛用力過猛,必須稍作回氣,先避其鋒。」
但是就在他心中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的時候,程愷一氣口施展出了超強的連環殺招。
身體一飄,步步生蓮再次啟動,眨眼之間,已經到了法靈希身前!
惡招臨門之間,法靈希再次展現出了法元帝國深厚的武學底蘊!
腳步斜竄,膝蓋向外拐一下,然後驟然彈回來,就憑借這個外拐回彈的彈力,他的身體好像射出去的箭,突然之間換了一個方位,斜地裡衝刺過去。
這不是身體的行動,而是內勁流過特定的經脈讓身體自然產生的本能跳動!
在巨大地行動慣性之中,他居然能夠以內勁催動身體本能的躍動,讓身體宛如化為在輕妙仙風中變幻莫測的雲朵,施展各種匪夷所思的身法,就像這樣在零點幾秒之中改變自身的跑步方向,這種控制內力引動外力的功夫,簡直是到了變態的程!
而這一下奔騰身法,雖然比不上程愷飄然而走的身法速,但也如大馬奔騰,翻蹄亮掌拐腳,速堪比一輛賽車加速漂移,帶起巨大的風聲,卻是法皇元氣技中用於小範圍騰挪的步法——仙風雲體步之飛馬縱雲!
但是,他現在要面對的是另一界中將身體發揮到極致的內家步法。
程愷的步步生蓮身法,在水面上都能夠以腳步踏進水中,借腳趾和小腿絞起水流,急速奔騰之中,比魚還快,更別說是在地面上奔跑了。
所以,不管他怎麼斜裡衝刺,轉換方位,程愷總是死死咬在他後面,並且越來越近!
不到五六秒鐘地時間,就已經從相隔十米的距離變成了只有相隔不到一米!
「好身法。」雖然越追越近,顯然自己的身法更勝一籌,但對於法靈希在五六秒的功夫轉變了三四次方位,方小說躲西閃之間,如馬跳山澗,鷂鳥翻飛的身夫,程愷心裡還是忍不住讚歎了一聲。
不過讚歎歸讚歎,程愷手底下可沒有心慈手軟的作風。
腳步一緊,背膀猛鼓!超在瞬間,又加了一層力量,把背地力量運到腳下,身體弓得更厲害了!
這一加力,兩秒之內,距離再次拉近!
終於逼近了法靈希身前兩尺的進攻有效距離。程愷突然踢出一腿。
這一腿踢出,法靈希的耳朵裡面連續聽見了十多次崩崩崩崩崩崩……的聲音。這種聲音就好像是古代那種強弓開弦拉動的聲音。
這是程愷踢腿之時,身上的大筋一崩一彈,炸出了弓弦撕裂的聲音。但是同時,灌注腿上的內勁讓其中每一聲都應合著轟轟轟轟轟轟……的氣爆聲,讓人感覺著不是強弓出箭,而是導彈發射!
惡招臨門,法靈希的身體先於意識做出反應,他身上的九處要害周圍的毛孔感覺到危險,猛烈的豎了起來,根根直立,好像鬥雞。
可是,似乎已經晚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
瞬間,所有旁觀者的腦袋之中只有唯一的感覺,就好像法靈希的身體如瓷瓶,被打碎一樣,全身都失去了聯絡。
隨後,眾人的眼睛之中看到了一連串的腿的殘影擊打在法靈希身上。法靈希隨著腿的殘影一同落地,地面濺起的氣勁之花,在他的瞳孔中形成的碩大的白蓮花形狀氣花。
「這是什麼腿法?」
法心月眼中,這一腳起勢很低,好像仙鶴縮腿,五指一抓,牽動大筋,膝蓋輕輕的一翹,腳就低低拐了起來。
但是,這一腳的玄妙,也就在此。起腳的時候,來無影,去無蹤,如蓮花似開未開。一旦踢中了人,立刻綻放,連番的轟擊如天上的銀河斷裂,全部傾斜而下,無論是任何人都不能抵擋。
「好腿法,在一秒之內,靈希哥哥就中了九腿……。嗯,起勢用的是詠春白鶴拳的鶴形獨立……,其中又摻雜著心意拳中的截戳腿殺招,又有形意拳馬步的連環,但是,最後的腿法,又好像是瑜伽大手印……」法心月艱難的吐了一口氣:「這到底是……什麼腿法?」
「瑜伽大手印,以十指的手印運動。帶動全身內臟器官。配合真言,洗髓易筋。那由步步生蓮應運而生的腿上功夫,也是運用此道。其實手指,和腳趾都是一樣的。把大手印手指的功夫,運用到腳趾上,就能施展出像剛才那樣步步生蓮的步法,借此將勁力震地上揚後,就打出這宛如蓮生九葉,作金色蓮台的腿法……。」方子星轉而說道:「這一招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叫『九葉金蓮』,正是把腳趾結印,運用出瑜伽大手印的功夫,一瞬間把詠春白鶴拳,心意拳,形意拳馬步的部分特點熔於一爐。證明他的腳趾,已經跟手指一樣的靈活,一樣的有力。一樣可以結出各種印抉。」
「似乎包羅萬象,帶有許多內家拳術的影子,卻主要與瑜伽有密切關係的功夫,能在世俗界以這個年紀開發出人體先天元氣,對人體生命力的開發頗有奇效的拳術,再結合剛剛那一種逆轉生機,順行成人,逆行成仙的韻味……。這世上只有一門拳術辦得到。」
方子星面對這個包羅萬象的一招,心如明鏡,玲瓏剔透。他終於認出了這門武功。
內家源流——卡里拉帕亞荼!